不作死就不会死。对于云贵清军的钱粮困难,朱永兴有自己的看法,什么“山土瘠薄之区,刀耕火种之地”,不过是遮人眼目。究其原因,这一切正是清军的烧杀抢掠、暴虐荼毒所造成的,完全是自作自受。
大西军经营云贵,能武装十万甲士,出兵北伐;滇省在大西军治理下能连年丰收,“大熟”、“大有”、“百姓丰足”之类的记载不绝于书。而到了清军入滇,便是“无处不遭兵火,数百余里杳无人烟。真使贾生无从痛哭,郑图不能尽绘”。
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朱永兴对滇省的局势变化,越来越有信心。而随着滇南地区第一季粮食的大部收获,加上蕃薯、土豆这样高产作物的推广,粮食的压力在慢慢缓解,使他有了更多的余钱来扩充军备。
“再过个把月,湄公省的粮食也该收获了,对移民的补贴又能减少很大一部分。最迟到明年,湄公省就应该能够自给自足,或许还能够有富裕。”朱永兴翻看着财政部送来的报表,感到很满意。
海防的商贸已经走上了正轨,交易所以其快捷方便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商人,商税的收入节节攀升;扩大的铸钱工场推出了更多的铜币,已经开始在滇省占领区大量流通,并且进入了安南郑氏的统治区,由此带来了更多的铸钱收益;滇省的茶叶、漆器、雄黄等物资的出口,势头也在增长。
“湄公省总督宗守义请拔款项,欲在西贡扩大城池,建设商馆。”早已调任财政部部长的刘佐宸见朱永兴心情不错,便开口请示。
朱永兴沉吟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再等一等吧!嗯。吾会写信给他,目前的形势,只能先紧着军备。毕竟那才是根本和保障。或许——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让他去试试好了。”
刘佐宸不知道朱永兴所说的别的办法是什么。但也没有追问,算是结束了自己的汇报。
“禀殿下,听闻西夷工匠已经吹制出了第一批玻璃,那个洋和尚保罗——”宣教部部长马绍愉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对基督教没有什么好感,但碍于朱永兴的面子,便欲言又止。
“吾已经答应保罗了。如果能够适当修改教义,并且招募工匠,便允许他在湄公省传教。”朱永兴淡淡一笑,说道:“既然他做到了。那吾岂能言而无信。况且,以后他还能提供更多的帮助,便让这合作有个好的开始吧!”
“是,下官回去便给他发放相关文书,并行文知会湄公省总督。”马绍愉略显无奈地说道。
朱永兴并不想在小朝会上做过多的解释。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想要有所得,便要做出些退让和妥协,只要不破坏原则。
“这一批镜子销售出去后,款项便用来买枪枝吧!”朱永兴盘算了一下。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说道:“告诉法国人,如果他们不抓紧时间,等到荷兰、葡萄牙、西班牙等国的工匠帮咱们制造出燧发枪,那么协议便要作废。”
制造燧发枪并不是法国人一家的专利,朱永兴在签订协议时便预留了条款,限时间限质量,引入竞争机制,防备法国佬拖延使诈。反正造不出合格的枪,镜子的秘密就不告诉你。
“全部都用来购买枪枝吗?”刘佐宸不确定地问道:“那嵩巡抚的拔款报告,殿下可是已经批准了。”
“吾自有办法,不会短了滇西的拔款。”朱永兴已经找好了冤大头,那些土司都累世积攒,成立的联军更是充满了掠夺土地的**,正好把买来的部分枪枝加价卖给他们,赚来的钱便足够拔付滇西。
对于这些身家不菲的土司,朱永兴也有过邪恶的念头,恨不得也学清军,让这些土司用“皮盔”把金银都交出来。但最终,他还是压制住了贪婪,觉得用小刀子慢慢割肉,比较安全。
这样,土司的联军经过训练,又有了新武器,战力能够提升不少,便让他们去打南掌好了。只要军官是明军所派,掌握好侵占的节奏,便能把这些土司的注意力转移到外面,不致在滇省生事。
又过了半个时辰,小朝会即将结束,朱永兴开口说道:“吾三日后便要启程前往弥勒,这几日便要开始准备,便劳诸位坐镇蒙自,处理好繁杂事务。”
“殿下万金之躯,岂可轻易涉险。”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朱永兴微微一笑,起身伸手向下压了压,待劝说声音小了,才说道:“吾去弥勒安全得很,诸位不必担心。嗯,滇省形势即将有变,若是筹谋得当,将士用命,今年光复全滇亦是有望。”
众位官员发出惊咦的声音,都注视着昂然而立的朱永兴,目光中充满了钦敬。看着众人热切的目光,朱永兴觉得应该多说几句,鼓舞下大家的精神。
“水西安坤举义,滇省清军必有调动,我军养精蓄锐多时,正可乘机反攻,与水西遥相呼应,夹击敌人。”朱永兴声音朗朗,充满自信,“此皆诸位卧薪尝胆、生聚教训之功,今本藩吊民伐罪,昭彰天理,岂有不胜?待凯旋相聚之日,当与诸君痛饮一醉。”
“殿下英武,战无不胜。”刘佐宸率先叫道。
“殿下英武,战无不胜。”
朱永兴自入滇以来,所谋必中,所战必胜,已经得到众人的信服和崇拜。乱世之时,人们也希望一位力挽狂澜的英雄或偶像应时而出,朱永兴无疑用实际行动已经填补了这个位置。
…………..
朱永兴大张王旗前往弥勒,滇南战区指挥部也前移玉溪,似乎要在昆明东南、西南形成钳形攻势。但虚而实之,实而虚之,真正的反攻战役却是瞄准了楚雄。
楚雄一下,则由建昌入蜀的通路便被打开,不仅对滇省清军构成更大的压力。而且展开进一步的行动,便可切断昆明与四川的联系。
时机因为水西之变而提前了,或者说是朱永兴有驱狼吞虎之意。逼清军回师与水西拼杀。如果朱永兴是吴三桂,首要考虑的是稳定贵州。而不是继续在滇省与明军拼消耗。云南、贵州,这是吴三桂的地盘,与其一个也不保,还不如扔下滇省这个烂摊子,稳定贵州,好好经营,尚有根据与明军继续抗衡。
但吴三桂肯定不会痛快地让出滇省。这固然有清廷的压力,当然还有在滇八旗兵的监督。对于满洲八旗,朱永兴早有予以沉重打击的念头,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他的自信心也显得不足。
雨季,无疑使针对满洲八旗的反攻战役增添了有利的因素;再有滇西晋王李定国,两大战区联手出击,兵力已经占有绝对优势,朱永兴觉得胜算大增。虽然明军火枪的威力大减。但以骑射为长的八旗兵也好不到哪去。何况,雨天对明军的手榴弹、改进型轰天炮影响很小,则又是取得胜利的一个有利方面。
将近半年的以战代练,应该使大量的新兵成长起来了吧?朱永兴翻看着各战区的最新报告,对目前民众动员的程度感到比较满意。特别是利用从军的优惠政策,解放出大量的原土司治下的少数民族,使得兵源得到了保证。特别是广西战区,食盐、土地这两个武器显示出了比军队更大的威力,大量僮、瑶、苗新兵入伍,只是财力所限,军队的规模只能保持在两万五千以内。
“反攻过后,该是向东看的时候了吧?”朱永兴轻轻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头绪繁杂,既要进取广西,又要攻掠四川,还要袭灭南阮水师,独霸北部湾……
“向东看,看什么呀?”伴着娇嗔的声音,梦珠款款走了进来,见朱永兴向她伸出了手,不由抿嘴一笑,移步过来坐进了朱永兴的怀里。
环着娇妻的纤腰,嗅着粉颈耳际的馨香,朱永兴将一双柔荑握在手中,轻轻捏摸着。蓦然停顿了一下,他有些责怪地说道:“开园种菜,不过是给外人看的,你做个样子就好了,还真当回事啊!”
“起茧子了吗?”梦珠赶忙抽出手,仔细看着。
“茧子倒还没起,不过也快了。”朱永兴笑着把温软的身子向怀里搂了搂,说道:“我估计得在外面呆上一两个月,你自己在府里要多注意,多保重。”
嗯,梦珠轻轻答应了一声,稍微侧了侧身,把脸贴在朱永兴肩头,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成了世子妃,便不能以女官或侍女的身份陪在朱永兴身边,带着家眷上战场,影响不好。而且,当明天送别朱永兴时,自然要有端庄贤惠的模样,不能象现在这般小鸟依人。
“带上龙儿吧!”梦珠用手指在朱永兴的胸口上划着圈,轻声说道:“再跟两个侍女,洗洗涮涮的一些小事,也方便使唤。”
“些许小事,我自己就能做。”朱永兴拂开梦珠的秀发,捻捏着她圆润的耳垂,轻笑道:“这么大人了,还照顾不了自己?再说,我还有亲卫呢!”
“殿下身份尊贵,可不能做那些下人的事。”梦珠执拗地说道:“那些亲卫粗手笨脚的,衣服洗一次就得扯破。嗯,我把这事儿定下来了,一个女官,两个侍女,怎么也不算过分吧?”
呵呵,朱永兴笑了两声,不置可否,只是继续和爱妻享受这分别前的温存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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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贼畏满兵,而不怯汉军,汉军如云,何如满旗一旅也…...”
啪的一声,吴三桂将书函重重摔在桌案之上,来来回回在屋中急走,嘴中喃喃有词,似在咒骂。随后,他大声令人将方光琛和刘玄初请来。
时间不大,方光琛和刘玄初便联抉而来,见到吴三桂怒容满面,都是不明所以。直到看过书函,两人的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
“国相之兵尚未调集完毕,信郡王多尼便来了如此信函,要争入黔之任。”吴三桂的情绪已经稍微稳定,坐在椅中沉声说道:“献廷,玄初,你们说说,该当如何啊?”
刘玄初和方光琛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苦笑。方光琛是无奈,而刘玄初的眼中却还隐露出一丝鄙夷。
“王爷,既是信郡王要求,但是不好拒绝。”刘玄初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怕是信郡王已经向朝廷请旨,若是朝廷不允,倒还有挽回之机。”
“朝廷怕是不会不准。”方光琛接着话茬说道:“议政王、贝勒皆是满人,朝中大臣亦为满人把持,岂有不允之理。”
吴三桂也反复盘算过,觉得多半也是这样的结果,只是心中忿忿,又寄希望于两位谋士。此时方才死心,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战事进入对峙之后,满洲八旗便让吴三桂调兵楚雄,将大部满兵替换下来,至昆明驻扎。而吴三桂能够抽调的兵力也在昆明,毕竟西有楚雄,东有曲靖,昆明面临的压力并不是特别大。但满洲八旗使出这一招,可就把吴三桂的全部兵马钉在了滇省,再抽出机动兵力就有点困难了。
“用心狠毒啊!”刘玄初突然感叹道:“非要我军在滇省与明军拼个你死我活,满兵却撤到贵州袖手。”
方光琛也觉得信郡王多尼打得是如此心思,但他似乎觉得刘玄初有那么点异常,不由得转头看了他一眼,却暂时没有说话。
吴三桂心中却并没有太大的波澜,以汉制汉的战略方针,他当然是早就看清楚了。既然看清楚了,他自然有为满洲八旗打头阵、作牺牲的觉悟。从汉中率军南下,他指挥所属部队,征战冲杀,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只是当初是胜之有望,是为自己的将来奋斗。现在呢,时过境迁,形势不同,要他拼上所倚仗的军队,与明军血战到底,便让他不得不颇费思量,权衡利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