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这夜,又是一轮皓月当空,皎白无瑕。八★一中?文●?网 ◆顾府一家人分坐三辆马车,就这样进了宫。
楼兰真在北御花园里摆了一桌酒席,这饭局除了他和宫中最为得宠的荣妃外,便只有顾家人,由此看来倒像是一席家宴。
被一位老宦官引着去了北御花园,老爷夫人看见尊王和荣妃已在此等候着,正欲上前行跪拜礼,却被楼兰真拦住了。
楼兰真笑道:“免礼免礼,就此入座吧。”
老爷和夫人还是领着顾冉他们郑重行礼:“草民拜见尊王,拜见娘娘,尊王娘娘长寿安康。”
荣妃的声音很是清亮,如银铃一般响起:“尊王说的是,今夜不必多礼,快快落座吧。”老爷夫人连答是,待楼兰真和荣妃坐下以后,他们才敢找着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
顾漠坐下时,抬眼看了看楼兰真,只见他也含着一抹浅笑望着自己,平日私下与顾漠来往的随意样子一分也无。
这楼兰真,不正经起来不过一位口齿伶俐、心思跳跃的公子哥;但若他正经起来,任谁都能从他的郑重中领会到他的威严——眉头一皱,便是万山倾塌。
楼兰真给一旁侍宴的宫女摆了个手势,宫女们便纷纷给桌上的每一盏酒杯都斟上了酒。
楼兰真举杯,看着老爷:“这次,你们顾府算是在国家有难之时帮了大忙,本尊代表灾区的灾民们,感谢你们!”
老爷忙端举起酒杯,回礼:“尊王言重了!尊王待我顾府不薄,国家有难,尊王有难,我顾府是务必要出力的!”
尊王满意地笑了笑,将酒杯高举,对着每个人说:“干杯!”
同样的,尊王和荣妃的口沾了杯沿,其他人才敢将酒水送入口中,这是礼节。
顾宛颜喝酒喝得少,这宫中的酒又是上好的珍品,她更喝不习惯了,才泯一口便忍不住抿起了嘴巴,想掉眼泪。
顾漠坐在她旁边,斜眼看她,低声说:“不会喝就别喝了,省的喝醉了。”
省的喝醉了——丢人。
顾宛颜噢了一声,便不好意思地放下了酒杯,任一旁的宫女给自己布菜,然后侧耳听着尊王和老爷夫人的对话。??中▼?文网 ?
这时候尊王恰好把话题移到了她的身上来。尊王笑吟吟地看着老爷,探问着:“哪位是顾府二太太?”
楼兰真只见过顾府的老爷夫人,其次认识顾漠,所以顾府其余的人他是一概不认识。
老爷一听,看向顾宛颜:“这是府上的二儿媳。”尊王将目光转至她身上,眼神若有若无地带了几分打量,弄得顾宛颜好生紧张:“顾府二太太在灾区的事迹,本尊可是有所耳闻。一介女辈能心怀天下,实在难得。”
顾宛颜最近听到的称赞可是不少,可是面对这一国之君,楼兰国尊王的如此褒奖,她还是受宠若惊:“尊王殿下过奖了,民女并没做什么。”
一旁的顾漠,面无表情地吃菜,脑袋上的青筋却已经一跳一跳了。
“顾府二公子,可真是有福气啊!”尊王大笑,转眼看着顾漠,“得妻若此,夫复何求啊。”
顾漠和顾宛颜面上的表情都是一僵,他们二人都不去看彼此。顾漠缓缓说:“谢尊王殿下。”
老爷夫人坐在位上,也是挂着满意的笑。这场晚宴的气氛始终都是融洽的,整顿饭吃下来顾府人的紧张感逐渐消失,越聊越放松。再加上荣妃的能说会道,晚宴在愉快中结束了。
一行人回府的时候,天色已不早,顾漠不能当着老爷夫人的面在这个时候出家门,便只能硬着头皮先和顾宛颜一起回了房。
看着顾宛颜和顾漠并肩走在前面,顾环在后头不屑地小声嘀咕:“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去赈个灾而已,本小姐一样可以!"
这话被顾彰听了去,他只敲了敲顾环的脑袋,冷冷道:“算了吧你,要是你去那地方,怕是一刻也受不了便嚷着要回来了。还是少说话,省的爹娘又找你麻烦。”
顾环一撇嘴,又看了顾宛颜的背影一眼便折了方向回了房间。
顾漠前脚进房,顾宛颜后脚也踏了进去,并顺道反手关好了门。
两人独处一室,气氛一下子降到了零点。
顾漠在方才的饭局上被楼兰真借着诸多个理由灌了许多酒,回了府酒劲慢慢上来了,他只觉得头略晕,一进房便坐了下来。
他闭眼揉着太阳穴,顾宛颜走过去给他倒了茶,便欲离开,这会儿却被顾漠突然叫住。★???.ww. ?
“等等。”
顾宛颜回头,一脸不解地看着顾漠。
顾漠缓缓睁开眼,问她:“我如此对你,你不怨?”
顾宛颜听了,怔了怔后竟笑了。比起被害死,受这点儿冷落又算得了什么?顾漠不知道她经历过些什么,固然不解她的想法。
她摇摇头:“你如此待我,必定有你的理由,我不怨。”
顾漠忽然沉默了,他微仰头,眼神毫不回避地直勾勾射向她,像是想把她看透一样。
“我再问你一遍。”半晌,顾漠冷冷开口,“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顾宛颜一头雾水,声音平平,却不失真挚:“因为夫人希望我这么做;因为夫人希望我永远在顾家陪着她。”
顾漠一挑眉:“她是这样跟你说的?”
顾宛颜点点头。
“真傻。”顾漠忽然笑了。顾宛颜极少看见顾漠笑,心中暗暗一惊,不解笑中何意。
“二公子以为呢?我能有什么目的吗?”顾宛颜摊摊手,无奈地说,“我的命就是夫人捡来的,我这一辈子就是全部献给顾家也是理所应当的——谁都有良心,我亦是。”
顾漠又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是借着酒意,他忽而轻语:“我信你。”
这三个字柔柔软软,直戳进了顾宛颜的心窝里。不知道为什么,简单三个字而已,出自顾漠的口,以这种语气,竟弄得她莫名其妙脸上热。
她正一时语塞,心中纠结着,想走也不是想留也不是,顾漠的酒意却大概是全部上来了——他睡着了。
沉默了半天,顾宛颜慢慢抬眼看过去,这才现顾漠勾着头自顾睡着了,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回忆了一下,尊王敬了他许多杯酒,他也按照礼节反敬了尊王许多杯酒,想必这是醉过去了罢。
坐着睡总不是个办法吧?她想着撇了撇嘴,边小步走向顾漠边轻轻撩起袖子,从顾漠的背后吃力地将他架了起来,连拖带拉地把顾漠从椅子上弄上了床。
看着躺在床上的顾漠,顾宛颜想,这似乎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靠近顾漠。顾漠的身上除了一股酒味外,竟还有一股如何也遮盖不了的淡淡清香。像是早晨青草的香味,又像是被暖暖阳光晒过的味道——
等等,早晨青草?暖暖阳光?这几个字眼恐怕和他这个冷冰冰的人不太搭腔吧。
顾宛颜当然不知道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地接触顾漠。前些天从灾区回来时,她高烧昏迷时,便是顾漠将她抱上马车抱下马车的,只是,她不知道。
顾漠一早醒来时,现自己躺在床上,衣服未脱,却盖着薄被。
他扶着头坐起来,一偏头便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熟睡的顾宛颜。
忽然,一股异样的热流缓缓流过他的心间——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
顾环在去年,和君府的大少爷君意风有了婚约,眼下两人成亲的日子步步逼近了,君府却出了大事。
君府的老爷是驰骋沙场的老将,打仗时期为楼兰国立了不少大功。如今君府的三位公子,作为名将世家的继承人,都被施予众望。大公子君意风更是已经被尊王任命为御林禁军左将军。
可是这日老爷夫人却得到了消息——不过一夜,君府被一桩重旧案牵涉,整个府的人都遭受了连坐之灾。但是尊王念在君府曾给楼兰国立下的功,便饶过君家人一死,留下其房产,只夺爵削封,使其沦落为一介平民。
如此一来,顾府人在自己的立场上唯一想到的问题便是,五小姐和君府的婚约,是必须要解除。
顾环心里对君意风早就有了不浅的爱慕。这方她一听闻要解除婚约,便开始大哭大闹,誓死不从,更是道出了非君意风不嫁之类的话,气得老爷浑身抖。
君府现在是有罪之门了,更是一介平民。论身份论地位,都是不可能和顾府这样的世家大族联姻的,于是被告知婚约的解除,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君老将军在府上听闻此事,只扶着额头无力挥了挥手,便接受了婚约的解除这一事实。
顾府之中,顾环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她站在前厅里,眼泪连连,大吼不止,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夫人见状直道反了反了。
顾晏顾彰闻声赶忙跑来前厅拉住顾环,以免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顾宛颜赶过来的时候,顾环一直在大声嚷嚷:“我要见君少!我要见君少!”
一直沉默而坐,面色铁青的老爷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吼道:“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你会不会为顾家想想!会不会懂事一点!一个姑娘家,为了一个男人竟成这副模样,真是丢人!我......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
顾宛颜担心老爷会气坏了身子,忙过去扶住老爷:“爹,有话好好说,别动气......”
夫人略带鄙夷地看着顾环,阴阳怪气地小声道:“你这泼丫头,要是能有宛颜一半听话懂事,真不知该给你爹省多少心。”
顾宛颜听见了,一时也尴尬,没吱声。
顾环也听见了。可这话于顾环来说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她愣了一愣,指着顾宛颜看了看夫人和老爷:“你们都喜欢她是不是!顾府上下就一个顾宛颜最好是不是!好啊,你们都别管我,让我去死了好了!”
“胡闹!”老爷动怒不轻,简直要咆哮了,他颤抖着手指直至顾环,“简直胡闹!”
顾环却不以为然,挺直了腰杆,抹了抹眼泪,傲气得很:“不能嫁给君少,我宁愿去死!”
夫人一脸错愕,没想到一个姑娘家连连道出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来。
顾彰站在顾环身旁也铁着脸,狠狠拽了她一下来:“给我闭嘴!”
老爷不再言语,双眉紧锁缓缓坐下,半晌,他闷声道:“十月份的选秀,你给我进宫去!”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
顾环的生母喻氏生前倍受老爷宠爱,虽然顾环越长大性子越乖张跋扈,可是老爷一直念在她生母的份上,还是对她留着几分怜爱之心。
如今老爷说要送她进宫看来不是玩笑话。进宫为妃,那可是一生都要耗在后*宫了......那么多女人争一个尊王的宠幸,这日子该有多凄凉,大家都是懂的。
看来,老爷这次是真正生气了。
顾环愣了半天,牙关紧咬,两行眼泪又哗哗流下,只是她不再固执地争言,重重冷哼一声便折身跑回了房间。
顾宛颜一手搀着老爷,看着顾环的背影,她心中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