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云济堂依旧有稀稀落落的病人来往就诊。八?一??●.ww. ▼顾宛颜站在云济堂门口朝里头望了望,看见灯火通明的诊堂里,只有祝淇一个医师——他正专注地为一个老者病患把脉。
顾宛颜微微低头迟疑一瞬,一脸怅然,似乎是不打算进去了,想着她便折身欲回。
伴着朦胧的月光踱步回顾府,一路只有陌生人,只有小贩,只有酒客。顾宛颜顿觉自己难得落得一个清静,可以放松放松,暂时抽身于那些恼人分神的纷纷扰扰。
纷纷扰扰,没错——顾府也好,皇宫也好,一提起这些字眼,无一不让肩负千斤担的顾宛颜头疼。
夜里的东城集市仍旧热闹,一点不输白天的繁华。顾宛颜悠闲地走着,双手背在身后,左瞧瞧,右瞅瞅,恍然间现自己虽是东城大户之人,却鲜有机会可以如这般自由地逛逛街市。
忽然,一个卖刺绣的小摊吸引了顾宛颜的注意力。她好奇地走过去瞧了瞧,这儿卖的都是些精美的成品刺绣,个个都好看。
“姑娘,怎么样,喜欢吗?喜欢就挑一个!”小贩见顾宛颜上心,便吆喝着说。
顾宛颜却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我想要自己绣,你这里有没有绣盘。”小贩立刻反应过来,一拍巴掌:“有有有,当然有了,姑娘你且等等。”
说着,小贩便在一个大麻袋里翻了起来,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一个光溜溜的绣盘,上面什么也没有绣。
顾宛颜将绣盘接了过来,又低下头在摊上扫视起来——她瞧见一副成品刺绣上绣着一对鸳鸯,十分精致好看,深得她心。
她什么多的也没想,脑子一热,指了指那幅鸳鸯图:“这个我也要了,我想要自己试试照着这个绣一副。”
很快地付了银子拿了东西,顾宛颜离开了小摊,往顾府走。
回到了顾府,令顾宛颜吃惊的是,她竟在门口遇上了正从里走出来的胥东。
两个人相对而行,于是迎面撞了个正着。
“你终于回来了。?中★★?文网.ww. ?”胥东看见了她,笑笑说。
顾宛颜愣了愣,自己刚刚才从云济堂回来,没想到胥东却竟然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胥东无奈地耸了耸肩:“来找你的——可是我来的时候方管家说你刚刚才出去,我就说等一等,结果等了好半天你都没回,我这才准备走。”
顾宛颜一想到自己方才出门恰是打算去云济堂找他的,谁知道胥东同时也找上了门来——心里想着这也真是巧了,不禁觉得好笑。
胥东看见她脸上浮起的点点笑意,不禁问:“你笑什么?”
顾宛颜抿着嘴还挂着笑摇了摇头。
胥东无奈地笑了笑,目光一转看见她手里拿着东西,便仿佛理所当然地伸手去拿了过来。
“哦。”胥东将刺绣拿在手里打量了一番,带着暧昧的笑意说,“原来是自个儿逛街去了。”
顾宛颜这才想起刺绣上的图案可是鸳鸯,脸上不觉一热,然后一把将刺绣抢了回来,冲着胥东吐了吐舌头。
“怎么,想亲自绣给顾漠吗?”胥东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顾宛颜听后,怔了怔——对啊,这副鸳鸯戏水图,自己买她到底是为什么呢?送给顾漠?不。
顾宛颜摇了摇头,否认了胥东的话:“不是。”
胥东眉一挑:“那难道是要送给我?”
顾宛颜无奈地笑笑,随口一说:“也行啊。”
胥东倒是正经地点了点头:“那我可记着了,回来以后找你取。”
“回来?”顾宛颜一听,略惊讶,“你要去哪儿?”
“哦,是这样。”胥东说,“今天来也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
顾宛颜不语,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中文??网.ww. ?
“我知道你最近状态很不好,在这个时候我理应多多与你来往,开导开导你——可是现在却是有急事,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
顾宛颜眼珠一转,想了想,道:“又要离开一阵子?我可是记得你之前就离开过东城几次,每次还都搞得神神秘秘,问你去哪儿你也不说。”
胥东一笑带过,不语。
顾宛颜却忽然黯然地低下头来,喃喃道:“都走,都要走。”
胥东疑惑:“你说什么?”
说着顾宛颜立刻强打起精神来,笑着用力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一路平安。”
胥东口中还有话,可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他不禁直视顾宛颜的双眸。纵然夜已黑,可胥东还是从顾宛颜的眼中看到了两个分明动了情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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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胥东的东城里,顾宛颜恍若没有知音,心有积郁也泄不出。
没有顾漠的东城里......顾宛颜本以为自己可以无所谓地不去念想那个愧对她的人,可她还是会偶尔失魂落魄地呆好一会儿。
雅香阁的生意出乎她意料的好。
果然还是应验了胥东的话,新起的行业总是有潜力的。
慢慢地,顾宛颜自己都已经可以不去店里了,人似乎也轻松了一些——眼看着香薰馆的生意蒸蒸日上,那么回本不是难事,指日可待......盈利更是会日益丰厚。
时间一点一点挪着步子前进,冬天也随之来了。
今年的冬天貌似格外冷,不过初冬而已,外头的寒风就已经颇割得人脸疼了。
这天屋外寒风四起,顾宛颜从起床起就不想踏出门外一步,早膳什么的也都是玉瑾送过来的。
她闲来无事,看了看书后便端起自己才刚刚起了个头的鸳鸯绣了起来。
一针一线穿穿过过,顾宛颜专注地眼睛都不眨,心如止水。
都说刺绣是为了赠与心爱之人,刺鸳鸯更是给情郎最好的心意。
可是顾宛颜现在权当自己是一个人在过。
这鸳鸯......就当送给自个儿吧。
越这样想,她脸上的表情越麻木冷漠。
忽然,她的房门猛然被外头的人贸贸然推开,门被推得重重作响也就算了,顾宛颜即便是坐在里屋,也不免感觉到一阵冽风呼来。
她眉头一皱,搁下手里的刺绣,欲走出去探个究竟。
在看到门外的人正反手关门时,顾宛颜心里的不悦更重了,表情上也带着一抹反感的情绪。
就是说,玉瑾向来规规矩矩,行事不会这么冒失——这个意外来客竟然是柳凤仙。
柳凤仙显然不知道顾宛颜会在房里,她看见顾宛颜走出来时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你......我......我不知道你在,还以为......你去店里忙了。”
顾宛颜眉头纵得更深了:“即便是我不在,你也不该这样闯进来。”
柳凤仙自知理亏,硬着头皮解释:“我是想来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好布料。”
顾宛颜冷笑:“我有又如何?现在我是当家的,你要是就准备这样拿走,未免太没规矩了。”
柳凤仙不服气地一瞪眼:“你!”
“我什么我,这个家里,该不该备你的饭,该不该置你的衣,该不该留你的房,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柳凤仙,寄人篱下好歹要知分寸,别像个癞皮狗。”
柳凤仙被气得满脸通红,可是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顾宛颜呢,还是那副冷冷的表情,漠然地看着柳凤仙。
“哼。”柳凤仙一哼,“我不要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
顾宛颜看柳凤仙似是转身要走,忽然叫住她:“哎,既然你来了,有些事我们不妨摊开了聊聊。”
顾宛颜说完,自顾坐了下来,并捞过桌上的汤婆,若无其事地暖起手来。
柳凤仙警惕地看了看她,不吭声。
“好像你的目的都达到了,顾氏珠宝如你所愿都垮了,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你还想要什么?想看着顾府的宅子也官府被一并封了,想看着你的夫君流落街头?还是,莫非你要说你对顾冉有感情?我还真不信。”
顾宛颜的一连串质问令柳凤仙哑口无言。
她双手默默地攥成拳,愤愤道说:“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别忘了,我的夫君是这个宅子的长子,未来这个宅子里的一切都是他的,最重要的是,他喜欢的可是我!”
顾宛颜听完后故作赞同地深深点了点头,点完头又故作严肃地说:“可是大太太,你难道不知道吗?因为上次的漏税事件,顾冉是一定免不了去坐牢的,只不过上面还没审完而已,等到旨令一下......”
“够了,别说了!”听了这些,柳凤仙心里才是真真冒起了冷汗。
可是她不能让自己的气势弱了。
柳凤仙狠狠瞪了顾宛颜一眼:“咱们走着瞧!”
说完她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顾宛颜的屋子。
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柳凤仙再也撑不住了,她的脸上立刻布满了恐惧,面如土色。
而她没有告诉也不敢告诉顾宛颜的是——因为上次她擅作主张交出了顾府偷税漏税的证据让官府封了东城珠宝店,从而得罪了她一直以来的靠山红月楼孙老板。要知道,孙老板觊觎珠宝店很久了,怎么可能真的说让这店轻易消逝?孙老板因柳凤仙的草率举动大为动怒,这也是柳凤仙为什么不敢回红月楼而仍一直躲在顾府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