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过,在古时候有这么一个规矩,如果这家人碰上了特别严重,凶险无比的风水问题时,不管请来的风水师能不能给解决,在说这个问题之前,先要给人家封一个红包。如果他能给管,那当然最好,如果不能管,出去也不至于伤人家的名声,而收了红包的风水师,也必须给人家保守秘密。
风水师这个行业很特殊,跟跑江湖的术士们不同。术士们都以风水大师自居,给人办事,十件中成个五六七八件就了不得了。他们跟老百姓办事,而老百姓需要的,不是你办什么什么成,而是你时准时不准。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人性一般都是爱听好话,不爱听真话。如果一个风水师特别厉害,说什么什么准,那你找他给看一件事,他说能办自然最好,如果说这事没希望了,那你还活不活?因而人们都希望碰上高人,可真碰上事了,又总本能选择自己倾向的那个结果,所以在江湖上混,你算得太准了不是好事,时准时不准,才是最受欢迎的。
因为找这样的人,起码不用担心绝望,人们听到喜欢的结果就信他,万一这结果不满意,就可以给自己举出这人不准的例子来,然后告诉自己,事情不至于像他说的那样。
很多算命先生,把术数当做心理安慰,甚至说这是中国最古老的心理学,就是来源于这个社会现实。
但风水师不同,风水师给人办事,栽不起,因为一旦栽了,名声尽毁不说,弄不好命还得搭进去。就比如说小七爷,他从出道之后,办的都是风水局级别的大事,稍微有个差错,自己的命也就保不住了。别说他是局师,就我这样的,不到两年时间,在办事中几次都差点有生命危险。找风水师办事的,要么是豪门大族,要么就是有福气,有见识的人,人家付出的多,要求的也就高,容不得你有半点闪失。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那些豪门大族遇上凶险至极的事情时,他们会在说正事之前,先给风水师一个红包。能成为他们座上宾的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往往名气都已经是很大的了,这些人都比较谨慎,栽不起,收了红包之后,这事就是拼命也得办,但如果说拼了命也办不了,那他就得为人家保守秘密。
实际上,这样的情况凤毛麟角,普通人碰上这样的问题没等解决可能就家破人亡了,很多所谓的豪门大族,也是稀里糊涂的被这样的问题短时间内搞得土崩瓦解。在问题变得严重之前,能发现不对劲的,这样的家族少而又少,必须是有深厚的福德才能担得起的。
沈晴此刻就是这意思,她的第三个疑问,应该是难以破解的谜题,而且关系重大,所以在说之前,她必须先让我收下这个信封。
“小林爷,我不是不相信你”,她轻轻舒了口气,“这个规矩,我懂你也懂。关系到家族生死存亡的秘密,一旦外泄,损的不仅仅是主家的福气,听到的风水师也会被牵连进来,所以,请不要让我为难。”
我迟疑了片刻,“沈小姐,我不会管这个事的,所以你也不要跟我说,没意义,对不对?”
她自信的一笑,“我倒是觉得,你不会袖手旁观,因为你是个高手,高手都是寂寞的,你需要挑战。”
“我的挑战够多的了,不缺这一个”,我讪笑,“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她眉头一皱,静静的打量着我,“你言不由衷,你不是没兴趣,你是有顾忌。”
“我有什么顾忌?”
“好,那先不说这个,我们换个话题”,她想了想,拿起那平板电脑,用手点了点,然后递给我,“你看看这个,有没有兴趣?”
我接过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造型精致的铜鼎。
“这是什么?”我问。
“这个鼎,传说是西晋成都王司马颖留下的,是一件非常值钱的古董”,她淡淡的说,“怎么样小林爷,想不想知道它的故事?”
我脑子嗡的一声,“颖王鼎!这鼎在你手里?”
她微微一笑,耸了耸肩。
我咽了口唾沫,愣愣的看着那张照片,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当年就是因为这个鼎,朱二爷害死了他的结拜兄弟徐万春,以至于引来了徐家兄弟寻仇,最后把我爷爷害死了。这血海深仇的缘起,就是因为这个颖王鼎,我怎么可能忘得了?
“这个鼎就在我家的保险库里”,她看着我,“三十多年前,我祖父把它买过来的时候花了五十万美元,而如今,它的身价已经涨了四十倍,在国际文物市场上,它也算是个值钱的了。”
我冷冷的看着她,“你是有备而来,给我看这个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们林家的事?”
她丝毫不介意我的眼神,“你这个说法也说得过去,我的家族过去在中国的时候与当时的风水名家交往很深,所以对这个圈子我们不陌生。我家有个名单,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厉害的风水家族,除了曾,凌,裘三大世家之外,还有十几个家族,其中就有你们林家。来中国之前,我专门让人调查过中国北方比较远有名气的风水师,对他们的背景都做了一些了解。”
“也包括我,是么?”我盯着她。
她微微一笑,“你虽然出道的时间不长,但却是风头很旺的一个,我当然要了解了。我曾祖父沈玉龙和你的曾祖父林承业是朋友,实际上我们也可以算是世交了。”
我看了一眼平板电脑,“那这也是你做的功课了?”
“我不是刻意为你做的,只能说是有备无患吧”,她说,“你可以翻翻看,我这个电脑上可不仅仅只有这一个物件的照片,它们每一件都有故事,都很值钱,大厅里的那些人如果看到,一定会激动不已的。”
“我不关心别人,我只说这颖王鼎!”我看着她,“这张照片看来是为我准备的吧?我爷爷的死和它有莫大的关系,我想你也不会仅仅给我看张照片就完事吧?”
她平静的点点头,“关于林家的事情我是了解一些的,你的祖父林五爷是被南京齐家的人害死的,而原因就是因为这颖王鼎。我想请你帮我,但你不愿意,这没关系,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你帮我解决家族的心病,我帮你找到仇人,让你报仇。”
“找到仇人?怎么找?”我问。
“你祖父出事之后不久,齐家兄弟移居美国了”,她说,“如果靠你自己,根本找不到他们。”
“你能帮我找到?”
“不,这是你们的恩怨,沈家不会参与进来”,她说,“这兄弟两个,哥哥叫齐胜文,弟弟叫齐胜武,都是很有实力的人物。颖王鼎是齐家的传家宝,这四十年来,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把这鼎找回去。如果你肯帮我,我可以把这个鼎低价转给你,这样的话啊,齐家兄弟必然会来找你,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沉默良久,努力克制住了内心的激动,将平板电脑推回她面前,“我不想做什么交易,关于齐家的事,我爷爷有遗训,不许找他们报仇,所以你准备的这个,我用不着。”
她一怔,“小林爷,你是认真的么?这可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你就这么放下了?”
我不是不想报仇,只是眼前这个女人让我觉得有些恐怖,她看起来很简单似的,可是她办事的手腕却让人不寒而栗。闹了半天,这一切都是她早设计好的,从裘婷婷到我,再到所有与会者,不知不觉的都进入了她的圈套。
“我爷爷替人挡灾,帮了不该帮的人,管了不该管的事,我们怪不得别人”,我平静的说,“齐家兄弟害死我爷爷,将来我会跟他们算这笔账的,但是用颖王鼎做诱饵,我只怕鱼太大,会把我这钓鱼的人拖进海里,活活淹死。这不是报仇,这是鲁莽,是找死,所以我不能这么做。”
她突然笑了,“你这话恐怕有些夸张了吧?你是小七爷的助手,他是中国的局师,有他在,还能让你被拖进水里么?”
“小七爷抬举我,那是看我祖上的面子”,我说,“可我没理由让人家帮我报仇。说到这我倒是很有兴趣想问问你,你给小七爷准备了什么?能让我开开眼么?”
她不笑了,“给小七爷准备的,只有他自己能看,别人看不得。”
“理解”,我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
沈晴静静了看了我一会,缓缓的叹了口气,“好吧小林爷,颖王鼎你没兴趣,我尊重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收下这信封,听我说说我们沈家的那个心病。说了这么多了,我也确定了,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只有你可以帮我。”
“你应该去找小七爷”,我淡淡的说。
“小七爷很厉害,但这份缘分是你的”,她顿了顿,“其实我们都明白,如果你非要拒绝我,一会回到大厅里,他们知道我的问题没有解决,你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是解释不清的。我们聊了这么久,他们是不会相信你没听的,只会认为你解决不了。到时候,他们会觉得你丢了中国风水界的脸,小七爷的脸面,也被你抹黑了……小林爷,如果你真的不在意这些,那就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