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掷地有声。
菱香看见她,也顾不上救火了,将手里的被子一扔顺势就跪了下来:“姨娘饶命,姨娘饶命!这火不是奴婢放的!”
柳姨娘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忽然听风斋的院门被人推开,力道之大几乎将整扇门拽下来!
颜父和刘氏带着几个家丁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一转眼就瞥见偏房的火势,连忙对后面的家丁挥手,那几个小厮迅速跑到院井边拿盆的拿盆,打水的打水,径直去偏房救火。
颜父见到柳姨娘,连忙快走了几步将她从身后揽住,嘴里埋怨:“你这人,怎么离失了火的房子这么近,万一伤着了怎么办!若不是香薷去前面喊人,你还打算亲自救火不成!”
柳姨娘半靠在颜父身上,视线询问的看向一旁的香薷。
香薷连忙伸手指了指身旁的颜小茴:“是这位姑娘让我去喊人的!”
柳姨娘静静的看了颜小茴一眼,倏地垂下眼帘,再睁开的时候眼眶里已含了一包泪,稍微眨了下眼就滚滚而落。
她哽咽不停,挣脱颜父的手步履蹒跚的走上前去,上去就给跪在地上的李婶和菱香一人一个巴掌!
她气的胸口起伏:“你们两个是不是巴不得我死?我昨天刚没了儿子,伤心欲绝,你们几个却背着我饮酒作乐!”
她伸手扯了把菱香的衣襟:“闻闻你们身上的酒气,究竟喝了多少,醉的都把房子点着了?”
菱香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趴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大气儿都不敢喘。
颜小茴垂眸站在一旁,忽见身旁的崖香向前迈了一步,显然是想替菱香求情,她连忙在袖子底下抓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别轻举妄动。
崖香急的额头冒汗,可是又记起颜小茴让她什么话都不要说的嘱咐,只要抿紧了嘴角,盯着面前的菱香一动不动。
那边颜父听了柳姨娘的话,脸色一沉,目光凌厉的扫过李婶和菱香:“你们两个就是这么照顾姨娘的?喝的醉醺醺的不成样子,连房子都烧了,姨娘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待得起吗?”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李婶身上:“李婶,我以为你这么大年纪了,一直跟在姨娘身边是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没想到你也跟着一群小丫头片子胡闹!”
李婶听了,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流了下来,胖手一挥,径直指向一旁站着的颜小茴主仆二人:“今儿这酒菜是沐风院送过来的,肯定是她不怀好心故意想灌醉我们!”
见众人的目光倏地集中到了她的身上,颜小茴不疾不徐淡淡的挑了挑唇角:“李婶,这话您说的就不对了吧?小茴想着您老这两天服侍柳姨娘费心了,特意做了些酒菜差崖香送来帮你们解解乏。可是谁承想,您老居然见了酒就不管不顾了,往死里喝啊!”
她伸手指了指身边的崖香:“瞧把我们崖香灌得,现在还一身酒气走路打晃呢!若不是我见着她久久不曾回来,黑灯瞎火的来听风斋寻人,还不知道你们究竟要喝到什么地步,发生什么事儿呢!”
李婶脸上横肉一晃,一双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缝儿,眼神仿佛要将颜小茴撕碎。
她抖着手指着颜小茴的脸:“你、你这是出了事儿就不认账了吗?”
颜小茴无辜的眨了眨眼:“李婶,东西是我送的不假,但是酒可不是我手把手硬逼着您喝的吧?您在柳姨娘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该不该喝酒,喝的话该喝多少,心里还没数吗?再说,那屋里的火明明是您醉酒腿脚不稳失手碰倒了烛火,才燃起来的,这里面可没我什么事儿。我见情况不好,好心好意的让香薷去喊人,您不感激就算了,可不能反咬一口啊!”
李婶总觉得这件事情跟颜小茴脱不了关系,可是张口要说时又拿不出证据,一时间既恼怒又烦躁。
她眼睛一转,屈着双膝跪着向前挪动了两步,胖手抓住柳姨娘的裤脚,半真半假的求饶:“姨娘,我错了,您看在我服侍您多年的份儿上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柳姨娘早就看出了颜小茴想把事情闹大,借机将刘氏的人清除出听风斋的意图,这时候哪能轻饶了她。
没好气的将腿往后一收,声音已是冰冷:“李婶你在我柳红叶身边这么多年,是里里外外帮趁了我不少。但是,别以为您老背着我做的事儿,我柳红叶就不知道!我不说,只不过是顾及咱们这么多年的情谊罢了,您老还真就别以为我是个软柿子,任你们揉圆搓扁!”
李婶心下一沉,知她话里有话是动真格的了,连忙向前又蹭了两步,老泪纵横:“姨娘,老奴知错了,求您饶了老奴吧!”
说着,她哽咽了一下,几乎涕泪俱下:“我李佩兰保证,日后绝不再做对不起姨娘您的事儿了!求您饶过老奴这一回吧!”
柳姨娘却丝毫不为她这副苦苦央求的模样所动,她几乎是嫌弃的将裤脚从她手中扯了下来,眸色清冷:“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之前已经给过您不少机会,但是您都没有把握住。而且,您老年纪也大了,这听风斋虽然不大,但是里里外外的事儿却不少。您老的年纪已经不适合这么奔波了,我今儿就当老爷的面前做主了,许你白银二百两告老还乡吧!”
话音一落,李婶脸上的血色尽褪,狼狈的手脚并用想要抱住柳姨娘的大腿,可是柳姨娘早就看出她的意图,果断闪身往颜父身后避了避。李婶扑了个空,干脆趴在地上对着颜父求情:“老爷,我的青天大老爷,求您帮老奴求求情吧!我李佩兰寡妇一个,没儿没女的,这出了颜府可让老奴怎么活啊!老奴保证,以后规规矩矩做人,再也不出什么幺蛾子了,求您跟姨娘求求情,让我留下来吧!即使当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可颜父根本看都没看她一眼,兀自将身上的外衫解下来披在柳姨娘身上,眸色一沉,不回头的说道:“既然姨娘都定下来了,就这么做吧!您年纪大了,是该享享清福了。今儿天色已晚,明日再收拾了包袱细软打道出府吧!”
连颜父也说不通了,李婶真真是欲哭无泪。她视线一偏,看见一旁站着的刘氏,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手脚并用爬了过去,伸手就抓住了刘氏的衣角,哀嚎着央求:“大夫人,您最清楚老奴是怎么回事儿,求求您跟老爷求求情,千万别把我赶出去。老奴虽然做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可还不是冲着您的吩咐……”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刘氏抬腿掀翻在地!
刘氏慌乱的看了眼颜父,柳眉紧拧,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尖锐:“您说什么呢!我看您真是老糊涂了,居然为了留在颜府不惜给别人泼脏水!”
仿佛是怕李婶说话似的,她对周围刚将火扑灭的家丁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天色晚了,还不服李婶下去歇息,明早还要赶路呢!”
当家主母发话了,家丁哪有不听的道理,几个人一拥而上,拉手的拉手,拖脚的拖脚,几乎将李婶整个人抬了起来。
李婶本以为她为刘氏做了不少事,出了事儿刘氏肯定会帮她!可是,直到被众人绑住了手脚,她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她就像枚棋子一般,一旦没有了用处就会被吃掉。想到这儿,她身子不安分的扭动着,抻着脖子大吵大嚷:“姨娘,老奴错了,再给老奴一个机会!老奴一定对您忠心耿耿,之前有人用银钱买通我,让我……”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一个小厮用臭袜子堵住了嘴。
话说不成了,她两只眼睛瞪的通红,嘴里还不屈不挠的发出“呜呜”的叫声。可是,即使她再不甘再恼怒,周围的人也没有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瞬间就将她带离了听风斋,扔进了后院儿的柴房。
李婶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被众人驾着抬走了,听风斋陡然间恢复了寂静。
颜父扶着柳姨娘,视线又转向一旁跪着的菱香,冷声问道:“你又是怎么回事?”
菱香见李婶被撵出了府,头上瞬间就急出了豆大的汗珠,她不住的向颜父和柳姨娘叩首:“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奴婢不应该在姨娘生病的时候饮酒作乐。但是偏房走水确实不关奴婢的事儿,求老爷和姨娘明察!”
颜父眸色一冷,刚要说话,他怀中的柳姨娘忽然开口,身体怕冷般的往颜父怀里缩了缩,声音娇柔:“老爷,什么时候能问完话啊,红叶都冷死啦!”
颜父连忙伸手将披在她肩上的外衫拢了拢,温声说道:“快了,听风斋偏房刚失了火,虽然扑灭了,但是难保还会有余火未息,不如我先让人送你回我那儿吧,等我结了这里的事儿就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