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叶子说罗懿很忙,她的通讯录里有2036个联系人,而且不少人名用的是昵称。她的短信极少,或者她认为发短信浪费时间,打电话是把话说清楚的最好途径。挨个查联系人是不可能的,杨万圈出20个在通话记录里出现频率差不多的,让手下分头去查,他自己则带了两个人还是去现场。
晚上有两个警察在此值夜,报告没有可疑的人出现便回去休息了。窗子开了一夜,屋里已经没有味道,只是和屋外一个温度冷得可以。关于这幢小楼的资料也有了,是个月前以罗懿的名义买下的,价钱远远超出这个地段的房价。原来的屋主在以高价卖出房子后一直耿耿于怀:“是不是这里要拆迁?”但他也说了老实话:“即使拆迁,按照这个价钱我也不亏什么。”
罗懿选择这里的最大理由是这里没有人认识她和那个人。罗懿是单身,和别的男人交往再正常不过,不违法不背德,那么就是那男人的身份比较特殊——也是有头有脸的,而且是有家室的。楼上的衣物显示那个男人身高在175—180之间,体型标准,年龄应该不大——年龄是杨万根据那些零食得出的推论,他想象不出一个比罗懿年龄大的男人当着罗懿的面吃各种零食,那些零食连杨万也很少碰。
叶子来了,戴着墨镜,等到屋里取下墨镜杨万才看见她的双眼红肿像桃子,是哭了一天一夜吧。叶子说:“要不我还戴上?”杨万说:“这有什么丢人的,要藏着掖着?”
“有没有找到那个人?”叶子问。杨万说还没有,但那是迟早的事。叶子没有再问别的,走到厨房看了一圈:“在这里,我妈没有请人过来帮忙。这些碗,一看就是她洗的。”碗盘摞在一起,而且是大碗摞在小碗上。昨天匆忙,杨万忍住没动手,现在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把碗盘归类摆放整齐:“这下看着舒服了。”
“你妈有没有心脏病?”杨万问,他希望叶子的回答是有。叶子说:“不知道。——现在想想,我们在一起说的话题没有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是朋友圈里聊的那些浮光掠影的东西。我的朋友都羡慕我和我妈之间的相处模式,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杨万想到母亲对自己事无巨细都要过问,而自己连母亲的左脚有两个灰指甲都知道,这就是普通人和有钱人的区别,是金钱淡漠了叶子和罗懿之间的关系。
“工厂那边怎么样?你去过吗?”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叶子以前对工厂没有兴趣,现在却不是谈兴趣的时候,她必须把这个家族的企业承担下来。叶子说:“我和我妈的秘书见过面了,在一切没有水落石出之前照常生产,其它的以后再说。”
杨万带叶子到楼上,叶子看到堆放的购物袋说:“可以去商场调查,这里有不少是男装的袋子。”杨万一拍脑门:“对啊,我现在就去。——你要不要一起去?”
有些袋子里的发票还在,找起来方便多了。跑了几家商场,营业员都说“记得,是罗总来买的,罗总是我们的VIP客户。”杨万问:“她在购买的时候,旁边有没有人等她?”营业员都说:“没有,她看好就结账走了。”杨万这时才出示证件说:“我要看录像。”
录像里的罗懿看上去心情很好,她和相熟的营业员微笑打招呼,然后挑选衣服。时间前后没超过十分钟,而且中间也没看到罗懿的目光注意到某个方向。叶子捂着口鼻和杨万一起看,杨万看到她的眼圈又发红了,伸出手拍拍她的后背。
这个人为什么连衣服都要罗懿出面帮他买?杨万想不明白,叶子说:“可能是我妈愿意帮他买衣服,当我看到她洗的碗我就知道这个人在她心里的重量——她都很少做饭给我吃,可是她能为这个人做饭洗碗,那么,她为他买衣服也应是一件幸福的事。”这样啊,女人的心果然难以理喻。
林夏的电话打过来时,叶子也在旁边。杨万问:“怎么样?”“是后脑被重击导致脑干出血引起的死亡。”
是他杀。杨万的心里“咯噔”一声:密室。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又打回给林夏:“那种情况有没有可能中间出现短暂的清醒?”林夏说:“可能会有。”那就是说也可能罗懿并没有一击而亡,她在昏迷后清醒的短暂时间里拴上了门链,是为了防止那个人再进来。
杨万把尸检结果告诉叶子,叶子沉默了,杨万感到她在发抖。
杨万站在院中仰视小楼:如果那一记重击让罗懿再没有醒来,凶手是如何走出小楼的?林夏说的“可能会有”还有另一层意思“也可能没有”,杨万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一个标准体型的成年男子是无法从防盗窗的栅栏间出来的,除非他是闷油瓶,会缩骨法。杨万坐在院中的一张长椅上,他看见在椅子前面的泥地里有几个像是被高跟鞋踩出的坑洼点,可能是罗懿在某个雨后的日子里也坐在这个位置留下的。
刚才叶子和杨万告别的时候,杨万非常害怕叶子和他说“请一定抓住凶手”之类的话,那样他是不好回答的,因为他没有把握可以抓住。但是叶子什么也没说,只说先走了。
调查的材料陆续送过来,杨万圈出的20人里恰好一半是男一半是女,但他们的身份都有一个共同点:是罗懿的朋友。——朋友,可能杨万再圈出200个那些人也都说自己和罗懿是朋友。一个人能有这么多朋友,这朋友的定义一定是放宽到无限。杨万想到罗懿和叶子也是朋友般的关系,那她和这些人之间能有多少真话好说?
这些朋友大多和罗懿有生意上的来往,谈生意之余在一起喝茶吃饭就是他们来往的主要内容。被问起罗懿最近有什么异常,他们的说辞也是一样的,有几个说得露骨些:“她这回看样是死心塌地爱上谁了,和她以前的作风完全不同。——她一般不会和我们一起吃晚饭,一定是回去陪那个Honey。”关于这个Honey没有人知道:“罗懿藏得深呢,她不说谁还会跟踪她去看个究竟?我们没有那么八卦无聊。”
这个人在不在罗懿的联系人里?杨万没有别的好办法,挨个查DNA,和从二楼床上提取的头发作比对。——我就不信你能是个隐形人。杨万这样想。
晚上不能按时回去,杨万给家里打了电话,省得老两口等他吃饭。在挂了电话的一刻,他想起他打给父亲的电话都是拨号的,父亲的电话他并没有储存,因为那是他熟烂于心的号码。——那么,这个和罗懿在一起的人的号码,也是罗懿最记得的,杨万要做的是查找那些在罗懿的通话记录里没有名字的人,用这些人的头发做比对。
大海捞针还是其次,一想到凶手是从密闭的楼里走出杨万就头痛欲裂。一楼的地砖已被他敲遍,防盗窗也都检查过没有没焊死的,只有屋顶了。
屋顶都贴了墙纸,从表面上看是一个整体,用竹竿捅也听不出什么异常,但杨万不死心,打电话问叶子:“我把二楼顶部的墙纸撕了,你没有意见吧?”叶子说:“我没有意见。——你为什么要撕掉?”杨万刚想和她说实话,忽然想起叶子说过她是学建筑的,制作一间密室也是她的专业吧。杨万说:“只要你没意见就行。”
罗懿的朋友说他们没有闲心去管罗懿的情人是谁,那叶子呢?作为罗懿的女儿,她真的对母亲交往的男人一无所知?她会不会跟踪罗懿来过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