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当此时,童谣推门而入,见了眼前的状况,缓缓笑了笑,连忙上前解释道:“刚抱着小家伙串门,去了个洗手间,怎么谢医生也在这里?”
方才的尴尬,被她一句话轻描淡写带过。钟可情当然知道事实不可能这么简单,童谣和陆屹楠之间必然有着黑幕,但眼下什么证据都没有,何必打草惊蛇?钟可情抚了抚胸口,镇定自若地笑道:“陆医生、谢医生
,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她眨了眨眼眸,故意很好奇地看向童谣,“童医生怎么会来心内科串门,跟陆医生关系很好么?”童谣点了点头,她刚要开口说话,钟可情便恍然大悟似地惊呼出声:“啊!我想起来了!陆医生的‘婚礼’上,我见过童医生呢……”刚刚说完,她又面露犹豫之色,压低了声
音道:“可是,当时童医生似乎不是很开心。”
童谣自诩镇定,但被人提前那件事,还是不由地面色一沉。陆屹楠和钟可欣的婚礼上,她当众抢婚,换来的只是陆屹楠的狠心拒绝。拖着浑身是血的身子来到婚礼现场,心心念念的新郎却对她弃之不顾。她这一生都站在事业的顶
峰,受众人追捧,唯独那一次重重地摔下来,五脏六腑俱伤!
“都是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未免尴尬,陆屹楠事先避开了这个话题。钟可情淡然笑了笑:“虽然觉得对不起可欣表姐,但陆医生当初的举措着实令人佩服。”她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陆屹楠的眼底,“陆屹楠之所以会悔婚,一定是因为可
情表姐吧。可情表姐在陆医生心里,一定占着很重的分量吧?”
她原以为陆屹楠会避开她视线,熟料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眸,万分郑重道:“是很重要,可情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钟可情在心底不由嗤笑。今日有幸,她终于见识到这世上最令人作呕的伪君子,亲手将她折磨致死,再当着她的面告诉她,他最爱的人是她,这简直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提到钟可情,谢舜名的面色似乎也阴沉了下去,他从钟可情手中抱过小麒麟,径自绕过面前的童谣和陆屹楠,朝着门口走去。
与他的冷漠相反,陆屹楠对谢舜名却表现出无限地兴趣,转身在他身后将他叫住,笑意温和道:“上次让谢医生考虑的事情,不知考虑得怎样?”
谢舜名的身子顿了顿,而后一声不吭地离开。
陆屹楠让谢舜名考虑什么时候?
钟可情心里闪过一个问号,同陆屹楠和童谣打过招呼后,匆匆离开。
等到两个人都离开,僵立在原地的童谣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叹道:“那丫头不简单,居然找到这里来了,险些就穿帮了……”
陆屹楠面色一冷,嘴角缓缓勾起,带着几分残忍道:“不想穿帮,以后就小心点,别做这么不靠谱的事情。带谁的孩子过来都可以,谢舜名家的那只绝对不行!”
“可……”童谣面色一僵,“是你让我调查那孩子的身世的——”嫉恨的男人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陆屹楠不觉自嘲,难不成这么多年,他都把谢舜名当成假想敌了么?他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让谢舜名放弃钟可情
!陆屹楠抿了抿唇,嗤笑道:“不查了!那孩子的话题结束了……”就算谢舜名曾经为某个女人疯狂过,他也不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因为他知道,现在能令谢舜名疯狂的女
人……是季子墨!
童谣蓦然点了点头。对于陆屹楠,她向来都是服从,未曾想过要反抗。快要出门的时候,她突然转过身,轻描淡写地问道:“你真要让姓谢的转到心外来?因为俞晔枫的关系,如今心内科很多医生都在排挤他了,假以时日,他自然知难而退,
离开流光。你既然那么讨厌他,又何必给他退路,让他考虑进心外呢?”“退路?呵……”陆屹楠冷笑一声,一双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瞪到了极致,“谁说我是在给他退路?他离开流光还可以进其他医院,就算不进医院,他还能接手谢氏,他往后
的日子该有多逍遥。我只有将他留在身边,才能寻找机会,彻底毁掉他!”
姓季的那丫头曾经问过他:陆医生,我可以追你么?
可是当谢舜名出现,那丫头的魂儿就完全被他勾了去。
感情上,他已经输给谢舜名一次,他陆屹楠绝不会当第二次输家!
所以,他要当着那丫头的面,将谢舜名的形象彻底毁掉,不仅如此……谢氏,他也要彻底践踏在脚下,以雪他陆家之耻!
虽然这次找回了小麒麟,但钟可情总觉得童谣和陆屹楠在打着小麒麟的主意,心中难安,对小麒麟的照看便更加的用心。
她多次出入谢舜名的住所,并且夜不归宿,终于被潜伏已久的狗仔队拍到,将两人未婚同居的消息搬上娱乐版的头条!
钟可情的照片旁边打着无数个问号。真爱?花痴?不知廉耻?一夜情?同居?
所有存在质疑的词汇都用在了他身上,而谢舜名却始终微笑着占据着另外一半的版面。同谢舜名契约结婚,虽然能令季氏翻身,但真是件令人烦恼的事情。仿佛整个A市的所有女粉丝都是谢舜名的婆家,钟可情要面临无数个婆婆的质疑,才能够光明正大地站
在他的身边。
钟可情的丑闻,很快又给原本风雨飘摇中的季氏添上一笔。
面对这样严峻的形式,谢舜名和钟可情不得不提前公开婚讯:两人相恋已久,感情稳定,近日内会注册结婚。
谢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不轻,但又无可奈何,碍于媒体舆论压力,甚至不得不向季氏注资,帮助自己的亲家渡过难关。
谢舜名的荧屏形象似乎比谢氏在业界的地位还要重要,作为父亲,不得不维护。
童谣将报纸扔到陆屹楠面前,指着报纸上甜蜜相拥的二人,冷笑道:“姓谢的很快就要和姓季的结婚了,等季氏和谢氏一联手,你想为陆家平反,恐怕就难了!”
陆屹楠淡淡扫了一眼报纸,眸光锐利如冰,嘲讽道:“这婚结不成。现在越是高调,将来取消婚约的时候,便越是尴尬。”
“恩?”童谣诧异地望着他,“你要阻止?”
陆屹楠的唇角缓缓勾起,眼眸中藏着几分深意:“不希望他们结婚的人多了去了,何必我出手?那丫头还真是嫩,重新开始一段关系,总得先处理好从前的那段关系吧?”
“你是说贺迟?”童谣猛然想起了什么,“自打季家出事,他就没露过面,他真能阻止得了这场婚礼?”
“你调查过他么?你知道他的底细么?你知道他为什么不露面么?”陆屹楠接连反问。
童谣茫然摇头:“不知道。”
陆屹楠轻笑一声,“既然不知道,又凭什么认为他阻止不了?呵……贺迟可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童谣沉默不语。眼前这个男人心里想着些什么,她完全猜不透。可能正是因为猜不透,因为藏有秘密,她才会为之吸引吧。
一处隐秘的小区里,唐糖看了今天的报纸,有些担忧地朝着沙发上的男子望去。
贺迟刚刚喝了两杯红酒,脑袋晕沉沉的,略带睡意,躺在沙发上,微微眯起眼眸,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贺迟对季家丫头的心意,唐糖当然很清楚。他的顾虑,她亦知道一二。
思索再三,她还是走了过去,将报纸扔到他面前的茶几上,皱着眉道:“贺医生,不能再拖了,你必须动手术了。再不动手术,季子墨就要嫁人了,再也不属于你了!”
贺迟没有看报纸,仿佛早料到会发生什么事情,淡然自若地掏出一支烟来,点燃狠狠抽了两口,随即掐灭,惶然笑道:“唐糖,小墨她本来就不属于我啊。”
唐糖心急得跺脚:“贺医生,别闹了,秦叔已经在催了,你必须尽快动手术!这手术根本就没什么风险,都是自己人安排好的,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贺迟整张脸埋在烟雾当中,给人以飘然若仙的感觉:“就是因为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所以才这么不着急。”
“我不管!我找人打听过了,那丫头和谢医生五天后就会出国注册,我已经帮你预定好了床位,他们注册之前,你必须动刀子!”唐糖语气坚决。贺迟的手抚上了左侧的胸腔,在心脏的位置画了个圈儿,满不在乎地笑道:“那可不成?我这可是心脏手术,怎么也得请流光医院最有名的谢医生帮我动刀子,他要结婚,
我怎么能耽误人家的行程呢?”
“贺医生,你!”唐糖气得不轻,“你究竟喜不喜欢季子墨?你要是喜欢,就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若是不喜欢,就当为了我们,你更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唐糖这话说得跟绕口令似的,落在别人耳中,或许大家都听不懂,但贺迟却清楚地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抚了抚胸口,猝然坐起来,像是想通了似的,道:“是该动手术了!帮我找医生吧,就定在五天后,至于手术成功率就对外公布百分之二十吧——”
唐糖整理了一份关于贺迟动心脏手术的稿子,放在了邮箱附件,选择了定时发送,收件人则是《MTD》的副主编。
贺迟走到她身边,直接清空了邮箱。
“怎么?你改变主意了?”唐糖挑着眉望向他。
贺迟冷哼一声,“谁说我改变主意了?把这文档加密吧,密码通过网络短信发过去,我要保证没有第二个人看到原稿。”
唐糖不解,“这稿子不是迟早要发布么?”
“那也不能让人知道是你传出去的!”贺迟的眼眸眯成一线,“我和郁欢的合照,就是因为太不小心,才被有心人查到的——”
唐糖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关于郁欢,你是怎么跟季子墨解释的?那张照片……未免太暧昧了一点,旁人看了一定会误会的吧?”
贺迟恍惚地笑了笑:“本来就是自己做过的事,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跟她说,郁欢是我的病人,那是临终前最后一张合照。”
“可事实根本不是那样,万一他们查到真相怎么办……”唐糖心中越发地紧张起来,“我们一群人好不容易才隐姓埋名,来到A市生活,我不想这么快就离开这里。”
贺迟勾唇嗤笑:“我们这种人,本来就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呆很久。”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挂着笑意,心里头却藏着几分落寞。大概戏做的太真了,人就会跟着入戏吧。
结婚之前,不可避免地要见家长。谢云虽然不满意谢舜名的决定,但婚讯已经公布,为了保证两家公司的市场情况,不方便随意取消。再说,这个圈子里头,能够同谢少身份相配的,也不过三两个女人,
季家虽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季子墨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谢舜名的母亲唐颖人在国外,因为拍戏的关系,近期无法回国,钟可情打算登记结婚后再出国拜访。
谢家那一头亲戚少,大家眼中的谢少又一贯傲慢,很多亲戚都没有拜访。
下午的时候,谢舜名直接买了礼品,拉着钟可情去了季家。
几日不见,季老太太清瘦了不少,面上也时刻挂着阴郁的表情,但一见到钟可情和谢舜名,脸上便缓缓露出笑意来,连忙将他们迎了进来:“乖孙女儿,乖孙女婿!”“奶奶。”钟可情应承了一声。印象之中,季老太太鲜少称她为“乖孙女儿”,因为自闭的季子墨一向是不乖的,而因为谢舜名的冷酷,季老太太也一向不太喜欢搭理他,这
次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足可见季家已经岌岌可危,急需要他们两个联姻。
谢舜名将选好的礼品递过去,也喊了一声“奶奶”。季正刚和沈惠洁并肩走出来。沈惠洁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身体应该已经渐渐调整了过来。季正刚却阴沉着一张脸,脖子处的烧伤依约还可以看清。他们两个人手挽着手
,但貌合神离。
“爸,妈。”钟可情唤了一声。
沈惠洁伸手抚了抚她的头,拉着她到沙发边上谈心。
沈惠洁提到的很多事情,钟可情都沉默以对,因为没有季子墨的记忆,说多了只会露出破绽。
谢舜名则被季正刚领去了书房,季正刚掏出一叠文档过来,扔到谢舜名面前,沉声道:“签了吧!”
谢舜名接过那份文档,轻飘飘扫了几眼,略带疑惑地挑眉:“伯父,您这是什么意思?”季正刚拧紧了眉头,有些不悦地看着他:“我虽然珍爱季氏,但还没有到卖女求荣的地步。我不知道你对我女儿有几分真情,或许只是一时兴起,玩弄一番,再随意丢弃。
但你要记住,我季正刚的女儿,不是任人玩弄的那种人!你签了这份协议,万一你们离婚,我总得保障我女儿的权益。”
文档很长,约束的条件,利益的分割,足足有上百条。谢舜名边看边笑,漫不经心道:“伯父认为,你有权利跟我谈条件?”
眼下季家跟谢家根本不在一个档位上,这文档放在他面前,他签不签,完全是看心情,哪里由得季正刚说话?
季正刚被他一句话呛得不轻,剧烈地咳嗽起来。
“爸,你怎么了?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恰当此时,钟可情在客厅里喊道。谢舜名抿唇一笑,连忙伸出手来,故意在季正刚的背上抚了抚,缓缓勾起唇笑道:“伯父,您悠着点儿。”说罢,他从书桌上随意拿了一支水笔,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
名字,而后递到季正刚面前。“你要记住,这协议不是受你的威胁才签的。我是真的喜欢你女儿,不想令她伤心。你若真的在乎你女儿,婚后,就别试图拆散我们!光凭这一纸协议,季氏能从谢氏得到
的东西……还不够媒体塞牙缝!”
听到了楼下的动静,季子姗这才缓缓从楼上走下来。
她有些嫉恨地瞪了钟可情一眼,静默倚着楼梯而立。
江美琴因为烧伤严重,需要静养。但碍于她身份特殊,季老太太担心她向媒体说出些不该说的事情,影响季氏的声誉,这才命人将她送去东山别墅静养。
如今沈惠洁和江美琴的位置完全调转,季子姗和季子墨在季家的地位自然也发生了逆转。
季子姗出了门,她难得约钟可欣单独见面,但眼下,能够听她诉苦的人,似乎只有这个名义上的表姐。
钟可欣自打与陆屹楠取消婚礼之后,就深居简出,心里头在一步步谋划着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表面上却风平浪静。
“大表姐,这回你一定要帮帮我,若是季子墨那个小贱人跟谢少真的登记结婚,我在季家就呆不久了!”寂静异常的咖啡厅,只听到季子姗一个人的聒噪。
钟可欣淡定自若地喝着咖啡,似乎根本没把她的恳求放在心上。“大表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对我置之不理?用完了就踹掉?”季子姗满脸怒意,“大表姐可别忘了,当初我找人绑架季子墨,幕后主使可是你!我若是把这件事捅出来,大
家都别想好活!”钟可欣挑了挑眉,勾唇巧笑道:“绑架案都已经结案了。而且被绑架的人是季老太太,我和季老太太又没什么过节,名义上,她还是我的外婆。这件事若真的捅了出来,大
家只会觉得你是个疯子!”钟可欣点了一支烟,抿唇吸了一口,而后朝着季子姗的脸,吐了满面的烟雾,飘然笑道:“而且,出卖我的基础是出卖你自己。你已经这么难混了,难不成还想进局子里吃
牢饭?”
奶娘殷氏一直在旁边站着,沉默而立。
“你!”季子姗气不过,一巴掌就朝着钟可欣招呼过去。
殷氏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她的手腕,并且顺势还给她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宁静的咖啡厅响起,引得客人们不由侧目,议论纷纷。人群中似有人认出了季子姗,对着她指指点点。
“你疯了么?不过是一个佣人,既然敢出手打我!”季子姗横眉冷对。
“呵……”钟可欣轻笑一声,“是佣人不错,可佣人总比小三生的杂种强,凭什么不能打你?”
“你们!你们都不可理喻!”季子姗震愤地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就要离席。殷氏则一把扯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摁回座位,目光朝着斜四十五度角的地方转了转,示意她道:“子姗小姐,斜后方有记者,你若是就这么跑出去,我只怕明天的娱乐版新
闻会对你不利。你要记住,千错万错都是季子墨的错,我们是自己人,不能季子墨那个小贱人伤了和气……”季子姗略显惊恐地朝着身后看了看,而后视线又在咖啡厅了扫了一圈,果然有记者正盯着她。她连忙强扯出一抹笑意来,对着钟可欣点了点头,道歉说:“大表姐,这件事
是我欠考虑,您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知道,整个杂志社圈子就数《MTD》最具影响力,您是《MTD》的美编总监,今天的事会怎么报导,全看您怎么解释——”
“这就对了嘛!”钟可欣笑了笑,用小叉子夹了一块点心,送到季子姗嘴边,“我们可是表姐妹,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非得动手动脚?”
季子姗吃甜食过敏,但眼下有求于人,她只得忍着喉头的痛痒,吞了下去。“我知道谢少有个致命的缺陷,你只要照着我说的话做,我保证他们一时半会儿结不了婚!”钟可欣翘起长腿,眼眸中透着几分狐媚。说起这个缺陷,只怕连已经过世的钟
可情都不知道。
季子姗听了,附耳过去。
钟可欣低声说了自己的想法,季子姗当即听得目瞪口呆,“谢少可是公众人物,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怎么担待得起?”
“真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谢家只会迁怒季子墨,哪有功夫去查你?”钟可欣笃定地说。
季子姗听了,郑重地点点头,随即拎着包出了咖啡厅。
等到季子姗离开,钟可欣才松下一口气,对上殷氏的视线,问道:“奶娘,这法子行得通么?万一谢家查到季子姗……她肯定会把我供出去的!”
殷氏扯了扯嘴角,发狠道:“那就让季子姗永远也开不了口!背叛我们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陆惜月就是最好的例子!”
拜访过季家二老,谢舜名和钟可情还得回医院请婚假。临走之前,钟可情突然拽住了沈惠洁的手,压低了声音,面容严肃道:“妈,我今天来,其实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先前姓丁的那个男人摔死了,我便一直没提,可是仔细想
想,你那日对他说的话,还是令我很迷糊。你确定,十年前,我是自己纵火自杀的么?”
沈惠洁面容一滞,但很快又恢复过来,拉着钟可情笑道:“傻孩子,那时候你一直因为自己的是试管婴儿,觉得抬不起头,所以才会想不通自杀,幸好我及时赶到——”
钟可情笃定地摇头:“不是这样的。”
沈惠洁心中一惊,以为她想起来了什么,面色刷得一下变得惨白。“我看过档案,警察找到我的时候,我手脚被捆困在二楼。若真是我自己纵的火,我又为何要捆住自己的手脚呢?为了嫁祸给别人么?我那时候不过六岁,怎么可能有这么
深的心机……”钟可情嘴角扯了扯,“我可以肯定,案发现场一定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沈惠洁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从前沉默寡言地孩子,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仿佛自己的秘密就要被挖出来了似的。
“没有的事,孩子,你别多想。”沈惠洁紧张地抚着她额头的刘海,安慰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你一定是太累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好。”钟可情微笑着点点头,“既然母亲不愿意说,我会自己去查的。”
“不要!”沈惠洁面露惊恐。
“嗯?”钟可情挑眉,沈惠洁这样担忧,那么纵火案分明就还有着什么猫腻。
“你现在就要结婚了,何必去翻那些旧账,往后的日子幸幸福福的,不就好了么?”沈惠洁语重心长道,双眸中似藏着无奈。
她的表情并不像装出来的,钟可情为之动容,叹了口气道:“好,只要以后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我就不再追究了。”
“乖孩子。”沈惠洁点了点头,目光中尽是怜爱。
钟可情上了谢舜名的车,车子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她却突然低声道:“能不能先不去医院?”
“嗯?”谢舜名眉头一皱,面上带着几分诧异,回眸打量着她。“我……”钟可情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向她开口。她要结婚了,她很想把这个消息和自己的亲生父母分享。自打她的葬礼办完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钟家。每天翻看着日报
的财经版,可以从中读出些许关于钟家的消息。可钟家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她真正想做的,是回去看一看。
“有什么问题直说。”谢舜名冷眉一挑,“我们不过是契约夫妻,你不需要吞吞吐吐。”
“陪我去一趟钟家。”钟可情听了他的话,不客气地说,“你从前那么喜欢可情表姐,如今要娶我了,总得跟她道个别吧!”钟可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找了这样拗口的借口。但这话说出来的瞬间,她的心底竟隐约有些酸涩。她不知道自己是作为季子墨,在吃钟可情的醋,还是作为钟可情,在
吃季子墨的醋。
提到钟可情,谢舜名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发狠地咬了咬牙,车子朝着钟家的方向飙去:“是该让你再见一见可情,你们两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钟可情听了越发难受。果然,在他眼中,季子墨和钟可情完全是两个人,可他却能够一边跟季子墨结婚,一边还口口声声说喜欢着钟可情。
谢舜名有没有对现在的季子墨有一点点心动?如果心动了,钟可情会纠结于他的不忠,如果没有心动,那么娶她真的只是为了商业目的么?这混乱的关系令钟可情头疼。
敕——
车子开到钟家门口的时候,谢舜名踩下了急刹。
钟家大宅已经在那一场爆炸中,和钟可情的尸体一并灰飞烟灭,这里是钟家在市区外围重新购下的一栋小别墅。
彼时,钟妈妈正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小憩。
钟可情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却被谢舜名一把摁住,将她拎到一边,小声道:“钟妈妈有心脏病,你这么做,会吓到她。”
钟妈妈的病鲜少有人知道,就连就医都是对外保密的,若不是专门调查过,外人是绝对不可能知道她的心脏病史的。谢舜名为什么要找人调查钟家?
钟可情眉头一皱,面上带着质疑,诧异地抬头:“可情表姐都不在了,谢少还对钟家的事情这样上心?”
谢舜名扯了扯嘴角,不欲多说。
钟妈妈睡得不沉,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睁开惺忪的眼眸,眼角还挂着泪痕,“是小墨来了?”
钟可情看着她的眼角,有些心疼,点了点头,喊道:“姨妈。”
钟妈妈看上去清瘦了许多,原本身体就不太好,现在看上去精神恹恹,很无力的样子。钟可欣自己的身体就不太好,指望她照顾好母亲,想都不用想了。“阿名也来了。”钟妈妈盯着谢舜名看了好久,终究叹息了一声。这孩子没能跟可情走到一块,说到底,她也是有责任的。若不是十年前的那件事,他也不至于一怒之下,
告别家人,远走他乡吧?
“姨妈,我要结婚了。”钟可情掏出一张大红色的请柬来,“后天注册,半个月后办酒席,你和姨父一定要来参加啊!”
“结婚?”钟妈妈诧异地瞪大了眼眸,“才十六岁就结婚?和谁结婚?新郎靠谱么?”
她问出一连串问题,很明显是不关注实事。若她稍微看一眼报纸,都会直到季家和谢家联姻的事情。
谢舜名走了上来,故作宠溺地揉了揉钟可情的长发,笑道:“阿姨,新郎是我。”钟妈妈先是一惊,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脸上缓缓露出微笑:“好,好……这孩子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跟着他,我也就放心了。”她伸手在钟可情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皱
着眉头道:“可是才十六岁……还是太早了一点。”
谢舜名怕钟可情在钟妈妈面前说出联姻的事,忙笑着道:“阿姨糊涂了,这丫头是十六岁,可我都快三十了,再不结婚,家里要催了!”
钟妈妈眯起眼眸,深思飘得渺远,好一会儿工夫,才轻笑出声:“仔细算算,可情二十六,阿名是快三十了——”若是钟妈妈不提,钟可情完全不会发现这年龄问题。季子墨十六岁,谢舜名二十九,两个人的年龄相差了一轮都不止。钟可情笑了笑,问道:“姨妈,姨父呢?我去见见他
,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提到钟爸爸,钟妈妈的脸色陡然一沉,扯着钟可情的衣袖道:“他……他还在午休,就别进去打扰他了。”钟妈妈扬了扬手中的请柬,“你们的婚事,我会代为转达的。”钟可情看了看天边,眼见着已经过了正午,四点多钟还在午休?钟爸爸的生活习惯,她很清楚。午休从来不会超过半个小时,睡多了犯困,而且浪费时间。钟爸爸是一个
十分看重时间的人。
咳咳……咳咳……
虽然在院子里,但钟可情隐约可以听到楼上的咳嗽声。钟爸爸一直就有哮喘病,入秋的时候,因为空气中絮状的灰尘多起来,就会尤为严重。咳起来的时候,他是不可能入睡的。钟可情略微疑惑地扫了钟妈妈一眼:“咳得这么
厉害,姨父的身体还好么?”
钟妈妈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这些年一直是这样,不碍事的。天色也不早了,家里没人做饭,没办法留你们吃晚饭了——”
钟可情眼眸眯起,这是在赶他们走么?“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您多保重!”谢舜名牵着钟可情的手,随即便强拉着她往院子外头走,直接将她塞进了车里。钟可情的心底越发疑惑,看这架势,谢舜名似乎知道些
什么似的。
钟可情闷声坐在后座上,一声不吭。
谢舜名黑曜石般的眼眸深邃如井,叹了口气道:“钟爸爸不希望看到我结婚。”
“什么?”钟可情难以置信地瞪大的眼眸,“你结不结婚,爸……钟爸爸为什么要管?”
“别问这么多,问多了,对你没好处。”谢舜名声音一沉,不再说话。
等到他们两个开车离开,钟爸爸果然下了楼,走到钟妈妈身边,径自抢过那张请柬,当着她的面,撕得粉碎!
钟妈妈唇色泛紫,声音发颤道:“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能释怀?”“当然不能释怀!眼见着谢家一家伙儿过得那么快活,而我女儿却死得那么惨,我怎么可能释怀?”钟爸爸将满手的纸屑撒了一地,气愤道:“小墨那孩子跟可情关系那样要
好,你舍得把她往火坑里推?”
“谢云做的错事不能怪到阿名身上,阿名是个好孩子。”钟妈妈似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心中苦楚。“好孩子?呵……”钟爸爸冷笑一声,“和谢云一个德性!招惹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却没有一个过得幸福的,可情就是最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