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失职,但是可情她……”
谢影尘刚要解释,便被谢舜名打断,“我现在跟你说的是小墨,别跟我提可情。”谢影尘微微一怔,这才明白过来,谢舜名并没有发现钟可情附身到季子墨身上的事。想来也对,谢舜名从小就在充满温暖的家庭里长大,又怎么可能相信鬼神的存在……而
他,自打被唐颖放弃之后,每日每夜都在祈祷着死神不要轻易将他带走。他相信鬼神的存在,相信人拥有灵魂,甚至相信奈何桥和轮回之说。“好,这次是我错了,我认了,绝对不会再有下次。这次的事情我也会查清楚,究竟是谁要害她,我若是拎出那个人,绝对不会让他好受!但,你现在还不是回来的时候。”谢影尘眸光一沉,极其认真地望向谢舜名,“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适合再留在她身边。你就算回来了,在谢云面前你也会穿帮,到时候你非但守护不了她,指
不定谢云会对她做出什么事呢?”
谢舜名的背脊明显一颤,发乌的唇角不觉哆嗦了一下,面色也变得愈加惨白,连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不等他开口,谢影尘又道:“别忘了,你可是谢云的宝贝儿子。你因为季子墨受伤,甚至于差点儿没命,谢云非但不会再帮季家半分,指不定会甩一张支票扔到她脸上,让
她从此从你的生活里消失。所以,我的好弟弟,你就安生一点,等你养好了身子,再想着见光吧!”“我一直等着那一天。”谢舜名眉宇清朗,目光淡然地看了自己的亲哥哥一眼,他仿佛早料到他会这么说,而他来这里似乎并不是为了赶走自己的亲哥哥,只不过是一时贪
心,想要悄悄地看她一眼而已。张小蝶将司机劝走之后,这才发现一直站在手术间门口守着的谢少爷不见了踪影。她环顾四周,都没有见着人,以为他去了茶水间,便去找人。张小蝶走过茶水间附近的
时候,隐约听到隔壁楼道里有男人低声争执的声音。“除了留意陆屹楠,你还要多留意贺迟这个人。”谢舜名记得他出车祸之前,易阑珊所查到的那些消息。如果易阑珊查到的消息不假,那么贺迟至今为止所有的身份都是虚
构,他处心积虑地接近季子墨,不可能仅仅是为了谈一场恋爱这么简单。
楼道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张小蝶隔得很远,也能听到只言片语,虽然那些词语连不成句,但她隐约觉得“谢医生”的背后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楼道大门为了方便医护人员进出,从来都是不关的,而此刻大门却关得紧紧的。张小蝶隐约觉得奇怪,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大门撑开了一道缝。她又见着了那个穿着风衣将自己裹得很严实的男子,男子将鸭舌帽和口罩都拿了下来,一头
剥削利落的短发背对着她,偶尔转一转身子,可以瞧见他英挺的鼻翼,但张小蝶所处的位置是个死角,以至于她努力地扭动着眼眸也无法看清他的正面。
“你可以走了。”
清透而略显沙哑的男子声音传来,张小蝶这才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她方才到处在找的“谢医生”,就站在那男子对面,面色阴沉,仿佛在与那男子谈判。
张小蝶原本不想过问“谢大少爷”的私生活,但他下一句话便深深将她吸引住。“现在若是不走,等到小墨醒了,你就更舍不得走了——”
张小蝶猛然怔住。
这个背对着她的男人究竟是谁?他居然跟她家小姐也有关系。“谢少爷”的话又是什么意思,“舍不得”是“喜欢”的意思么?
张小蝶越来越好奇,以至于忘了自己是在偷听,一个不甚轻推了一下大门,发出“嘎吱”的声响。
谢影尘率先反应过来,轻推了谢舜名一把,便拦在了张小蝶身前。
谢舜名猛得扣上鸭舌帽,戴上口罩,顺着楼梯,一路快步走了下去。
“方才……方才,那个人是……”
张小蝶推开门的刹那分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她有些被吓到了,怔怔地站在谢影尘面前,薄唇蠕动了半天,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是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谢影尘冷沉出声。张小蝶被他那一抹孤傲的眼神震慑住,原想追问些什么,一时间话竟卡在了喉咙里。从来没听说过谢医生有兄弟姐妹,怎么会有人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张小蝶百思不得其
解,默默不语,只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钟可情一边忍受着痛苦,目光一边死死盯着陆屹楠的侧脸。陆屹楠下手真得很轻,手术刀所到之处可以感受到阵阵清凉。扎在她胸口上的那把刀被拔出的刹那,钟可情分明看到陆屹楠身子一僵,盯着她的伤口,目光中流露出怪异
的色彩。
“怎么了?”钟可情低低出声问道。陆屹楠薄唇紧抿,很快便恢复了自然:“没什么。”这丫头的心脏构造异于常人,不知道能不能归结到心脏畸形那一类。先天性心脏畸形的小孩儿一般都活不过两三个月,
而她却奇迹般地活了十六年。
钟可情微微诧异,看他的表情分明是应该有什么的。
因为没有伤到要害,整个手术只持续了二十多分钟,陆屹楠便进行了缝合。
“手术已经结束了,没有生命危险,用点止痛药,早些休息吧。”
钟可情吃力地点点头,很快便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张小蝶在钟可情的病房外头反复踱着步子,直到屋子里的灯亮了,她才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子墨小姐,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
钟可情虚弱一笑,“没事,只是小伤。”
“小姐,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骗陆医生?他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么?我听说陆医生为人正直,应该不是那种伪君子。”张小蝶喃喃自语。“是不是伪君子,人家可不会摆在脸上。”钟可情低低咳嗽了一声,叹道,“小蝶,知人知面不知心,将来就算你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也要多留一份心思,免得被骗得体无
完肤。”
“哦……”张小蝶若有所思地点头。
“对了小姐,我方才在楼道里看到了一个人——”张小蝶有些兴奋地说。
“什么人?”钟可情淡然自若地望着她。
张小蝶有那么一瞬间被钟可情那清冷淡然的眼神触动到,心里头想着她大概不应该这么急躁。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或许真的是她看错了。
“没,没什么,大概是我看花了眼。”
谢影尘“砰”得一声推开病房大门,一双黑曜石般深沉的眼眸之中满是愤怒:“给我一个理由,你对陆屹楠这么上心的理由!”
张小蝶吓得不轻,从没见过谢医生发这么大的火。
钟可情蹙眉咳嗽了两声,只是淡然的转过头,对张小蝶吩咐道:“小蝶,你出去,我和谢医生有话要谈。”
“哦。”张小蝶见姓谢的气势汹汹,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他,“谢医生,小姐身上还有伤,你注意一些……”
等到病房大门死死关上,谢影尘的脸变得愈发阴沉,带着危险的气息一步步逼近钟可情,斥责道:“你究竟是旧爱难忘,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过往,钟可情小姐?”听他喊她“钟可情小姐”,钟可情突然觉得好可笑。不管她如何努力、如何坦白,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谢舜名就是不愿意相信她是钟可情,而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居然就信
了……听他的语气,好像还知道钟可情与陆屹楠的那段感情。“你就当做我是旧爱难忘吧。”冥冥之中,钟可情觉得眼前的男人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或许是因为他长了一张与谢舜名一模一样的面孔吧,她总觉得像谢舜名那种相
貌和善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如果是旧爱难忘,那这些又是怎么回事?”谢影尘打开手机,将一段视频在钟可情面前打开,画面上正是在温泉度假村时钟可情在院长的包厢外面鬼鬼祟祟的模样,“当天
你故意支开院长,为的不就是让陆屹楠求救无门么?你若真是旧爱难忘,你会舍得这样对他?”
“你究竟想要知道些什么?”钟可情试图伸手去夺那手机,却因为牵动到伤口,痛得眉头拧成一团。“你有多少秘密瞒着我,最好全都跟我说清楚。否则,我就拿着这段视频去质问陆屹楠,问问他,当初钟可情是怎么死的!”谢影尘发了狠,指了指门外道,“心外科就在隔
壁,我相信陆屹楠就算不愿意说实话,也会愿意编一个理由来骗我。言多必失,只要他骗了我,我就有查下去的方向……只是,到那时他必定会对你起疑。”
“你是打算亲口告诉我,还是打算由陆屹楠来告诉我……我只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考虑。”
谢影尘的眼眸之中闪烁着零星的火焰,“三、二、一……”
“我自己说!”“我有过一个孩子。”那段过往已经跟她的尸体一起化为灰烬,钟可情以为她可以平静地讲完整个故事,但当提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呜咽出声,“既然一早就想
好了要用我的心脏做交换,为什么还要杀死我那无辜孩子的……”谢影尘几乎不敢相信,逝去的年华里,老天爷究竟对她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情,让当年那个清纯若水的女子也学会了耍心机,学会了在暗黑无边的深深宅院里,一步步往上
爬。
谢影尘悄然拥她入怀,钟可情却因为本能地排斥,将他推开,静静蜷缩在病床一角,只道是碰到了伤口。
她身上有伤,谢影尘自然不敢再用强。
季子姗因为被钟可情威胁,受了不小的惊吓,却又不敢将她开车撞人的事情告诉江美琴,只得一个劲儿地打着钟可欣的电话。“大表姐,你不是已经找人删掉了那段视频么?为什么季子墨那个贱人手上还有我开车撞人的视频。眼下谢少没事,故意伤人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倘若那段视频传到谢叔
叔那里,我必然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季子姗心中焦虑难安。
钟可欣今日也刚刚受了季子墨的气,她听出季子姗的怨愤,试探着问道:“眼下只有一个法子能守住秘密了,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做?”
“什么法子?”
“杀、人、灭、口。”钟可欣的眼眸之中带着宿命的恨,一字一顿地说道。季子墨一惊,抱怨道:“大表姐,你不会又是忽悠我为你卖命吧?每次这种勾当你都不会亲自动手,到时候查起来做错事的永远是我。大表姐,我这次可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
猪脑袋!
钟可欣在心底冷笑一声,我想要让你上当,你还跑得掉么?
“你不动手也没关系,到时候谢伯伯找上门,可别怪我不救你!”钟可情语气轻佻。
“你……”季子姗当即乱了方寸,叹道:“你说吧,要我怎么做?只要别再拿我当枪使,我都愿意配合你。”“好妹妹,表姐也是为了你好,怎么会拿你当枪使呢。”钟可欣声音顿了顿,道,“陆屹楠已经对我起了警戒,我是没办法靠近季子墨的病房了。你是季子墨的姐姐,偶尔给
她送一碗夺命粥,还是没关系的——”“季子墨对我心存警惕,我送去的粥,她肯定看都不看一眼,会直接倒掉。”季子姗憋屈道,“前阵子做得太过了,已经完全撕破了脸。我就算真的好心去给她送粥,她也一
定会倒掉的……”
“就是要她倒掉。”钟可欣唇角邪肆的勾起,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我要她当着陆屹楠的面,倒掉你送去的粥,看她那清纯模样还能装到几时!”
季子姗眼前一亮,隐约听懂了几分,“大表姐的意思是,你料准了她不会喝我送去的粥……”
“孺子可教。”
“大表姐,你真厉害。”季子姗不忘称赞,虽然打心眼儿里已经将钟可欣那个坏女人诅咒了无数遍。
这天下午,季子姗便让李嫂熬了整整一罐紫米粥。
李嫂还不忘跟一旁的佣人打趣儿,“这子姗小姐今儿个是转性了么?怎么连紫米粥都愿意喝了……以往,她连燕窝参翅都要挑剔好久的。”季子姗在季家一直不得人心,自然知道那些佣人在背后是怎么议论她的。她才不管那些,注定要被倒掉的一锅粥,没必要选什么上乘的食材。这季家的家产迟早是她季子
姗的,在季子墨身上,能省则省。
晚上换班时分,张小蝶在过道里碰到了季子姗。
季子姗端着一锅粥,一脸诚心道:“小蝶,我听说子墨妹妹受了伤,特意让厨房熬了些粥送过来。”
张小蝶自然知道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但她在季家不过是个佣人,不能跟二小姐顶撞,只得恭敬有礼地弯了弯身子道:“我家小姐刚刚睡下了。”
“这么说,我来得真不巧了。”季子姗露出一脸失落。
她逗留在钟可情的病房门口迟迟不走,等到陆屹楠临下班前最后一次巡防,出现在陆屹楠面前。
陆屹楠对季子姗的印象不是很深,想了好久才道:“这不是季家二小姐么?来看小墨么?怎么杵在门口不进去呢?”
季子姗露出一脸委屈模样,叹道:“我听说子墨姐姐受了伤、动了手术,特意让佣人熬了点粥送过来,可惜不巧,子墨姐姐刚巧睡下了……”
陆屹楠对季家的家事略有耳闻,他淡然抬了抬眉,笑道:“到了该换药的时间了,她总得起身的,你随我一起进去吧。”
季子姗料不到陆屹楠比想象中还要好说话,不觉心生好感,莞尔一笑道:“谢谢陆医生。”
“谢什么?小墨是为了救我才我受伤的,该是我谢谢你们才对。”陆屹楠面露愧色。季子姗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说话可以这么温柔,也难怪心高气傲的大表姐会看上陆医生,甚至不在乎他是已故妹妹的男友。季子姗与陆屹楠的距离靠得极近,十六岁的季
子姗隐隐尝到了情窦初开的滋味儿,就像含着一口化不开的棉花糖,甜到了心底里。
陆屹楠进屋前先敲了敲门。
张小蝶听了声音便对钟可情道:“子墨小姐,一定是那个烦人的子姗小姐又来挑事了。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把她赶走。”钟可情眸光微微一动,不觉摇了摇头。季子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张小蝶若是在医院里与她起冲突,难免会引起外人的围观,首先这对季氏的影响不好,其次若是传到陆
屹楠耳中,他也会觉得她们姐妹之间有隔阂,她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单纯无知。一旦引起一个人的疑心,想要再接近他可就不容易了。
“去给她开门吧,这里是医院,楼道里有摄像头,门口有保安的,她还能吃了我不成?”钟可情镇定自若,面上一片淡然。
“可是……”张小蝶有些不服。
“去吧。”钟可情便又朝她摇了摇头,“去吧。记得,就算我们吃亏,也要让她理亏。”
张小蝶微微一怔,讶异地瞪大了眼睛,从前的子墨小姐从来不会跟她说这样的话。这话听上去,颇有几分大彻大悟的味道。张小蝶原本是一脸厌烦地去开门的,瞧见门外站着的是陆医生,立马换上了一副笑颜,暖声道:“是陆医生啊,我家小姐刚刚睡下,我还以为是隔壁病房的小孩子又来闹了
呢。”陆屹楠朝着她点了点头,托着一包药剂进来,道:“是时候换药了。你家小姐应该很久没有进食了,正巧我刚刚在门外碰到了季家二小姐,她托人熬了粥带过来,多少让你
家小姐先吃一点垫一垫肚子。”
季子姗满眼的媚笑,将那一锅粥递上前去。
张小蝶知道季子姗不安好心,谁知道这粥里放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她就算不下毒,随便搞两粒巴豆,子墨小姐喝下去,也够她好受的。
张小蝶手伸到一半,根本不敢去接那罐粥。
倒是钟可情率先出了声,“老早就闻到香味了,还是妹妹最懂我的心思。小蝶,快端过来给我尝尝。”
季子姗听了,便微微一用力,将那罐粥往张小蝶手里一塞。
粥是滚烫的,张小蝶吓了一跳,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把好好的一锅粥给砸了。
季子姗见了连忙道:“小心点,阿姨用心熬了好几个小时呢。没加什么作料,味道清淡,正适合子墨姐姐喝。”
张小蝶面露为难,缓步走到钟可情床头,又道:“这也没准备小碗,我去值班阿姨那边借一个——”
“不用不用。”季子姗说着,将随手拎着的纸包亮出来,里面的摆件一件件往外拿,“碗、筷、勺子、餐巾纸,我都带来了。”
张小蝶的面色又阴沉了一份。
钟可情努力抬了抬身子,轻笑着道:“妹妹有心了。”“哪里的话……”季子姗逼近了一步,错开陆屹楠的视线,狠辣的眼神对上钟可情的双眼,冷削的唇角犹如炼狱五毒花一般翕动着,“姐姐平日在家里那么照顾我,眼下姐姐
病了,妹妹多留心一些也是应该的。姐姐忘了么?上次妹妹在浴室洗澡摔倒,受了风寒,也是姐姐一手照顾的呢。”
钟可情当然记得浴室里的那件事,看来季子姗是为了寻仇来的。
陆屹楠低哑笑出声来,笑声里隐约透着几分惆怅,大约是看到季家姐妹的亲密友好,与钟家姐妹的决裂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忍不住自嘲。
“你们姐妹的关系真是要好。小墨,别多说了,趁热喝点粥吧。”
季子姗听了忙道:“是呀姐姐,再不喝粥可就凉了。来,我来帮你乘——”
张小蝶眼见着季子姗将满满一碗紫米粥递到了钟可情面前,心里头急得不得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不停地朝着钟可情眨着眼睛,暗示着她:不要喝、不要喝……
张小蝶想要试图上前去打翻那粥碗,无奈季子姗的身子总是躲躲闪闪,阻拦着她。
季子姗不是傻子,这粥若是被丫鬟打翻的,就没有该有的震撼力了。
钟可情淡然朝着张小蝶点了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子墨姐姐,来我喂你。”
季子姗便迫不及待地吹了吹勺子,像是要亲自喂她,以显示姐妹情深。整日被一个实际年龄比自己还要大上几个月的人叫姐姐,听着实在是慎得慌。钟可情心里头想着:你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我和你翻脸么?当陆屹楠的面,你还能在我的粥
下毒不成。再说,这紫米粥一端上来,陆屹楠就已经知道你对我不是真的上心了,我偏要给全你面子,喝给你看。
“恩。”钟可情轻轻应承了一声。
张小蝶见状,连忙去扶她,将她身后的枕头稍稍垫高了一节。主仆二人的心灵默契如斯,倒显得身为“妹妹”的季子姗照顾不周了。
季子姗可不在乎那么多,她只求着钟可情快些当着陆屹楠的面打翻了这碗粥,撕破她那清纯到骨子里的假面具。
“来。”季子姗的身子又往前倾了一分,那角度是极其别扭的。陆屹楠也不是傻子,已经隐约看出了那粥里的明堂,也察觉了季子姗眼神里的那股子邪气。他微微侧过脸去,注意打量着钟可情。钟可情面容安宁,一如初见她时的模样
,既看不出她的紧张,亦看不出她的焦虑,甚至于嘴角还挂着几分笑意。陆屹楠心思略有一些凝重。这样一个女人,若不是在演戏,则说明她单纯如同一块晶透的薄冰;若是在演戏,则说明她心机深沉到叫人难以揣测的地步。若是后者,那这
个女人接近他的目的就十分可疑了。
陆屹楠原本是要阻止季子姗的,毕竟季子墨是为他受得伤,但一想到季子墨的可疑,他便放任不管,打算借此探一探对方的底。
“谢谢。”钟可情低头抿了一口。
张小蝶大吃一惊,料不到她家小姐居然不管不顾地喝了季子姗送来的粥。
季子姗也吓了一跳,原想让这个贱人当着陆屹楠的面当场发飙的,不料她却没有上当。唯有陆屹楠轻轻舒了一口气,他似乎打心眼儿里不喜欢那个丫头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第一眼见到那个丫头,他就觉得有一种前世相识的感觉。
从她还没有闯进他的生活开始,他便已经料定,他们一定会成为朋友。
钟可情咽下那口粥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皱。
张小蝶连忙问:“怎么了小姐,是不是太烫了?要不待会儿再吃?”
季子姗才喂下钟可情吃了一口,心中还有底气,便道:“不烫的。怎么样?子墨姐姐,好吃么?”
钟可情侧脸露出几分苦涩,嘴角却强扯着笑意道:“好吃。”
“那你就多吃点。”
季子姗的嘴角露出狠意,喂食的速度越来越快。
钟可情像是一早就窥破了她的意图,淡然自若地抿唇喝着粥,一口不落地全都吞咽下肚。
眼见着这紫米粥已经下去了一小碗,钟可情却还没有半点发怒的征兆,季子姗再也不能忍,手微微一抖,试图将那剩下的一碗粥撒到钟可情身上去。
“子姗妹妹,小心点。”钟可情眼疾手快,右手稳稳握住了粥碗,而后将它端放到一侧的茶几上,舔了舔唇道,“妹妹,我喝饱了,剩下的我让阿姨热一热,晚上再喝吧。”
“再多喝一点嘛!”季子姗有些泄气,却仍旧不肯放弃。一侧的陆屹楠看得有些厌倦了,受不了偏房欺负正房的这种戏码,轻咳出声道:“你姐姐不想喝就算了。她刚刚动完手术,胃口不好,也不适合吃太多东西。时间不早了,
也该换药了。”
“好。”见陆屹楠开口,季子姗只得僵笑着应承下来,双手埋在钟可情的床铺边缘,搅着被子下面的床单,恨不得将那床单撕成碎片,以发泄她心中的不满。
钟可情原想回敬她一个自信的笑,只是肚子里翻江倒海,实在不是滋味儿,那锅粥虽然没有下毒,但也并不是一锅单单纯纯的紫米粥。
陆屹楠走上前,掀开钟可情的外衣,刚要替她换药。钟可情便猛然坐了起来,脑袋一歪,对着病床一侧竟吐出一口黑血来——
“小姐!你怎么了?”张小蝶吃了一惊,连忙去掐季子姗的脖子,“你究竟喂我家小姐吃了什么?你在家里欺负她还不够么?”季子姗哪里料到这样的变故,那紫米粥是李嫂让家里佣人熬的,她起先是想过下点什么进去,但经过先前几次的教训,她不想再被钟可欣利用了去。一路上,那罐粥一直
包得严严实实,甚至都没打开过。说她下毒,实在冤枉——
“没有,我没有。不可能……”钟可情这粥可是当着陆屹楠的面,亲口喝下去的。季子姗当场被抓包,有口也说不清。
“你这个坏女人!为什么三番四次要想着害我家小姐呢?”张小蝶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想要对季子姗动粗。
钟可情忙投过去一个眼神:“不要……小蝶,让子姗走。”
季子姗一边气得唇角哆嗦,一边又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刚进门那股斗气儿,全被钟可情的一口“毒血”给浇灭了。
钟可情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好差,胸口一直翻腾着,似乎还要吐。
陆屹楠见状,眉头一蹙,连忙将她扶住,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吐出来,快吐出来。刚刚喝下去的粥,都吐出来。”
季子姗的脸瞬间阴沉了下去,听陆屹楠这话的意思,看来他也相信是那粥里有毒了。
“不许吐!”季子姗气得直跺脚,“我说了没毒!”
她恶狠狠瞪了钟可情一眼,庄严就死一般走到钟可情的床头,抱起剩下的半锅粥,仰头便要全部灌下去。
钟可情大吃一惊,“别——”
她想要阻止,可是已然来不及。季子姗才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面色便瞬间变得铁青,一口气将喝下去的粥尽数喷在了地上。那紫米粥又咸又辣,至少加了半袋食盐、一整罐辣椒粉,季子姗立马呛得咳嗽
不止。
“还说没毒?”张小蝶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当然也不忘帮钟可情讨个说法,“你一口都喝不下去的东西,居然喂着我家小姐整整吃下去半碗,你安得什么心?”
“不,不是的……”季子姗看看手里的粥,再看一看瞪着自己的陆屹楠,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钟可情身体虚弱,这种辛辣的东西又吃得太多,心里翻腾得厉害,一连吐了好几口黑血,侧脸上虚汗淋淋,整个人看上去羸弱到了极致,就像是清透的陶瓷娃娃,轻轻一
碰就会碎掉一样。
陆屹楠看着满地的黑血,又望了望病情急转直下的钟可情,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焦虑感。他当即起身,夺过季子姗手中的粥。
季子姗怔怔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陆屹楠将那罐粥方才嘴边,尝了小小一口,而后立即吐掉。他皱着眉,对季子姗道:“这粥里放了太多的食盐,就算是常人吃下去,身体也会不舒服。你姐姐近日动了大手术,又有些低烧,让她吃这种东西,简直是将她往死路上逼
!”
“陆医生,不是我放的,我不知道!”季子姗听了,乱了分寸,双腿颤抖着都快站不稳了。张小蝶听了愈加气愤,便忽的朝着陆屹楠跪下去:“陆医生,今天你可得为我家小姐做主!在家的时候,子姗小姐三番四次欺负子墨小姐,我家小姐是脾气好,总是忍过去
。现在她居然动起了歪心思,想要害死我家小姐。请陆医生叫警察过来,这件事我们总得讨个说法!”
“别……小蝶,别这样。”钟可情惨白着一张脸阻止,她转过头,面向陆屹楠道,“陆医生,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只是姐妹之间的小矛盾,还没必要闹到警局去——”
“小姐!你不能总是这么忍气吞声!”张小蝶气愤地瞪了季子姗一眼,“你就是脾气太好,才会纵容一个外人爬到你头上去的!”“季子墨!我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喊警察就喊警察,谁怕谁?我倒要看看,这警察碰上了季家的两姐妹,究竟会偏向谁?”季子姗是那种受不得委屈的人,更何况这件事
情确实与她无关,闹到警察那里她也不怕。
喊警察?
呵……
钟可情在心底冷笑一声,这粥说到底是你带来的,而受害者是我,就算喊警察查出了问题,还能赖到我头上不成?“我本不想将这件事闹大,所以就算那粥很难喝,也强逼着自己喝下了。妹妹,你现在闹着要喊警察,这又是何苦呢?”钟可情无奈地摇了摇头,“可能是你熬粥的时候没能分清楚作料,姐姐相信你的清白。这样一件小事,闹到警察那里,对我们季家的影响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