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明珞心中猛地生出一股愤怒。过去她们想要怎样作腔作调地拿捏她她都忍了,每个人都在翻来覆去地说太皇太后待她如亲生女儿般疼爱,太皇太后也这么认为的,她一边慈爱的看着她,一边千里迢迢地让人送了数种令她早产难产再不能生育的『药』物给她享用。这些她都受了,仍带着最后的感情唤她“姑母”。可是她回了京城,她们直接拿捏她还不够,还想用阿佑来拿捏她,她再不想,也再不能忍。明珞从太皇太后的手中抽回了手,转头看着温雅声音清冷道:“太后娘娘,阿佑还小,连站都还不会站,正是需要臣『妇』陪伴在侧的时候。陛下虽然为九五至尊,太后娘娘有这个权力要求做臣子的将孩子送过来服侍陛下,但臣『妇』自己就是孤儿,却不愿让自己的孩子跟自己一样是在没有父母的陪伴下长大。”“若是太后娘娘觉得陛下孤单,不若就将大皇子从寺庙中接回来。依臣『妇』看,了源大师虽说大皇子佛缘深厚,宜养在佛祖门下,其实想接回宫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就在南宫区建上一座寺庙给大皇子住下,如此端懿太后也可回宫,岂不就很好?”温雅看着坐得笔直,眼神毫不相让的明珞,一时都被她的直接和强硬语气给怔住了。刚刚大殿里的气氛还是久别重逢的煽情,温雅再没想到明珞会突然强硬,翻脸不认人,以前的明珞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温雅瞪着明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刚刚说那些话不过是因为看不惯明珞和太皇太后之间的惺惺作态,拨了两人的温情面纱,挑出两人的矛盾罢了。皇帝是太皇太后的孙子,太皇太后该是和自己一起和肃王府势不两立的。但大皇子偏偏又是太皇太后和她,或者说和她母亲升平大长公主之间的一根刺。温雅有些僵硬的笑了笑,她道:“阿珞,听说北地人悍勇,没想到你过去了两年,也学到了几分北地人的精髓。佑哥儿是陛下的堂叔,太皇太后娘娘的皇侄,这亲上加亲的,他出生这么久,太皇太后都没见过,不过是想让你把他抱到宫里让太皇太后娘娘瞧瞧,可你说的怎么就跟要送他到宫中来做奴才似的,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些。”明珞起身,她走下台阶,跪下道:“太后娘娘,臣『妇』不知太后娘娘是何意,臣『妇』随王爷在边疆两年,这两年王爷为国鞠躬尽瘁,扫平边疆战事,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不知太后娘娘一开口竟是要让臣『妇』之子入宫为奴,这等羞辱,请恕臣『妇』不敢受。”“你!”温雅自从入宫之后,太后哄着,皇帝宠着,外面有升平大长公主扛着,养尊处优日久,还从未有人这般跟她说过话。她心中恼怒,斥道,“肃王妃,你胡说八道什么,哀家什么时候说要让你儿子进宫为奴?!”“好了!”一直未出声的太皇太后终于开声,“都是为母之心,好端端的怎么越说越偏,阿珞,你快起来,温雅也是好心,是想让皇帝和佑哥儿多亲近亲近,你不要误会她了。”说着就看了一眼一旁的秋嬷嬷。秋嬷嬷会意,上前扶起了明珞,叹息道:“娘娘,您别跟太后娘娘计较,陛下崩逝,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心情都十分悲痛。娘娘,这两年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是真的十分挂念你,你且好生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好好说说话。”秋嬷嬷扶了明珞坐下,太皇太后就当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温声问着明珞在北地的生活,也未曾提过她送去北地服侍明珞的原嬷嬷等人的情况,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太皇太后想留明珞用完午膳再出宫,明珞就道自己刚刚回京,午后明家还有舅家容家都会有人过去王府,便请辞了。明珞离去,太皇太后看向后来一直都没怎么出声的温雅温和道:“好了,温雅,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也该累了,下去看看皇帝就歇会儿。”只字不提先前温雅和明珞之间发生的冲突。温雅到底没有太皇太后城府深,太后耐得住『性』子,她却按捺不住。她道:“母后,先前肃王妃提到容家,儿臣突然想起好像大理寺卿容大人有一位千金,和肃王妃亲如姐妹,以前儿臣未入宫之时肃王妃曾带她出来见过几次,和肃王妃长得还有几分相像,十分的美貌。不过也是奇怪,说起来这位容姑娘好像比肃王妃还要大上一岁,却不知为何一直未曾定亲。母后,儿臣今日见到肃王妃,就想起了昔日之事,还请母后恩准,让儿臣召这位容姑娘入宫说说话。”太皇太后看她,笑得温和,道:“好端端要见大理寺卿容大人家的千金,你是打的什么主意?”温雅笑道:“还是母后了解儿臣,是儿臣的婶娘前日入宫提到儿臣一位堂兄的婚事,想请儿臣跟母后说说,让母后给赐婚,可婶娘心中也没什么人选,今儿个儿臣见到肃王妃就想起了这位容姑娘,这位容姑娘家世容貌『性』情都十分出众,和儿臣那堂兄还真是天作之合。”“你堂兄?是在京卫司任职的那位吗?”太皇太后道。“正是他。没想到母后还记得。”温雅笑道。太皇太后笑了笑,道:“那你便召那容姑娘说说话,不过哀家老了,见到这些年轻人不免就想起先帝,就不必领她过来给哀家看了。你且看准了再告诉哀家,哀家赐婚便是。”温雅高兴的谢过这才告退了。温雅离开,明太后看着她的背影却是异常的厌恶和冰冷。秋嬷嬷心中暗叹,先帝驾崩不过才四个月,梁太后这般说话行事哪里有半点悲伤的样子,亏得先帝生前对梁太后母子宠爱有加,不惜伤太皇太后的心也要维护着他们,现如今她这般,岂能不招太皇太后的恨?而且太皇太后虽和肃王妃娘娘离了心,但也是立场不同,『逼』不得已,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伤害她是没办法,但别人欺负她却也定会招太皇太后的不适。人心,本来就是这般矛盾。秋嬷嬷一边扶了太皇太后去内殿歇息,一边劝道:“娘娘,太后娘娘到底年纪小,您且就看在皇帝的面上别太往心里去,辛苦了自己。”太皇太后冷笑,道:“年纪小?你只当她没心没肺,莽撞不知分寸的,其实她句句话都想挑起哀家和肃王妃的矛盾,生怕肃王妃和哀家的嫌隙不够深呢。”秋嬷嬷皱了皱眉,道:“娘娘,您是说?可是这也不对啊,她这般虽能挑的肃王妃娘娘和娘娘您生嫌隙,可她自己不还是先把肃王妃娘娘给得罪的死死的?这么急着激怒肃王妃……”“看着,”太皇太后冷冷道,“她这般有恃无恐,哀家也很好奇升平大长公主到底手上有什么底牌,敢这般和肃王妃叫板,她们若是真能一举拿下肃王,哀家便也认了。哀家还真担心她和升平大长公主都是虚张声势,自以为是的东西,若是这样,还真叫哀家白容忍她们这对母女这么长时间了。”现在不仅是肃王手中的军权让她忌惮,升平大长公主隐藏的势力同样让她坐卧不宁。***温雅盘算着给容静雅赐婚的事,她回宫之后分析着这事的利弊,还在想着是不是要让母亲进宫商量一下的时候,翌日升平大长公主就匆匆进了宫,一进到景秀宫就喝退了一众侍女太监,让人在外面守着,问温雅道:“柔儿,昨日肃王妃入宫你跟她说了些什么?现在满京城都已经在传你定要『逼』着肃王妃让她把儿子送到宫中来抚养这事,甚至发脾气道陛下让他入宫服侍是他的福气这种话都说了出来。”温雅愕然,她真没想到明珞现在行事竟然这样粗暴直接,不过是一时之间的口舌之利翌日就能被扭曲传遍满京城,她……温雅咬了咬牙,气恼道:“母亲,我不过就是说让她把儿子抱到宫里来玩玩,哪里想到她的反应竟然那般大,她那样子活像我会吃了她儿子一般,竟还这般恶毒地传得满城风雨,败坏我的名声。”升平大长公主看女儿的神『色』,叹了口气,道:“柔儿,这丫头诡计多端,怕是早已今非昔比,你必是着了她的道了,若是我猜的没错,她传这些传言出去,怕就是想借此绝了你和太皇太后召她儿子入宫的隐患,如此直接不留情面的忌惮……”“温雅,锋芒太『露』终究不是好事,自从陛下在皇庄出事,所有的事情都像失了控般往前走,那时我犹不自觉,为了将临祺推上皇位也顾不了那么多,但现在想想,这所有的事情发生的虽然好似顺了你我的意,但也同时招了不少人的眼,留下了很多的隐患。此时先帝新丧,陛下不过才登基数月,还当谨慎隐忍,待陛下坐稳了皇位再说。”这些话说得温雅又是有些怔愣,她道:“母亲,肃王妃这般嚣张,根本不把女儿和皇帝放在眼里,难道肃王他真有不臣之心?”她面『色』一白,然后喃喃道,“母亲,肃王离京两年,朝政大权早握在了内阁几位辅政大臣手中,他手上虽有军权但那些军队可不是说能调动入京就能调动入京的,我们,我们不是应该早日除去他,免得将来被他夺去朝政大权,我们岂不是处处被动?”升平大长公主看女儿这一句赶一句的,摇头道:“柔儿,你耐些『性』子,这些事岂是你说的那般容易。延文帝也好,太皇太后,明伯量也罢,过去这么些年都费尽了心机派了不知多少杀手想杀他,可一次也没有成功过。”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自己女儿,叹了口气,入宫这两年,女儿也着实变了许多,原先她的『性』子可是没有这般急躁的。她道,“柔儿,肃王不仅是皇帝的叔爷,也是你的嫡亲舅舅,你且先不要这般急躁,更不要处处针对肃王妃,这些事母亲心中自有计较,你且就如太皇太后那般,和肃王妃相处之时,只需忆些旧事,谈些旧情即可。”温雅又是吃了一惊,她脑子停留在了延文帝和太皇太后还有明家派杀手杀肃王一事上,根本就没怎么注意她母亲后面所说的话。她虽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事情,但却并不知道延文帝,太皇太后还有明家派杀手杀肃王的那些事,这样的话,那肃王娶了明珞也就罢了,竟还真的十分宠爱她的样子?可还真是个狐媚子。她想到庆安帝对明珞的那些心思心里就不知为何涌出一股难言的敌意,凭什么她就那么好命?她忍不住问道:“母亲,那那位肃王的未婚妻表妹凌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肃王喜欢的到底是明珞,还是那个凌表妹?现在做出这么一副宠爱明珞的样子会不会可能只是为了哄着明珞对付太皇太后?听说肃王可是特意拨了原先在王府自小照顾他长大的管事嬷嬷去了那凌表妹身边照顾凌表妹……”升平大长公主看了一眼自己女儿,道:“柔儿,大局为重,母亲知道你心中不快活,也不喜欢那肃王妃,可是切不可因自己的那些小情绪坏了大局。”说着她转过了目光,似自言自语道,“母亲倒是希望他真是如外面他所表现的那般宠爱明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