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其乐融融犹如连绵冬日终于迎来春天时,卓家却是仿若掉进了冰窟窿。
武宁侯终于能一舒多年恶气,怎么可能低调上门?
老爷子带着一队护院,到了卓府,二话不说,指挥着护院上前踹门。是踹下来,不是踹开哦。
卓府的门子傻了,等反应过来,进去通报,卓府的男主子们跑来时,正好看见厚重的大门轰然倒塌,眼皮子齐齐一跳,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一行人骑马直直来到客厅。老爷子才下马进去,往上座上一坐,喝了声:“退亲!”
卓家老太爷和老夫人摆着的棺材脸就是一僵,退亲?开玩笑吧?杨家那个傻丫头舍得吗?眼珠子转了转,该不会是孙子打了那丫头一巴掌,侯爷受不了自行来退亲吧?嘿,你想退你家孙女也乐意才行啊。
小子身后转悠的卓府人都是这样想的。他们压根就没把武宁侯的话当真。
卓渣男的娘上前一步笑道:“侯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样吧,咱把俩孩子叫来好好开解开解…”
哼,等那丫头来了,自己儿子只要一皱眉一摆脸,她还不是乖乖的倒贴上来?
卓家人纷纷附和,甚至还有几人露出了趾高气扬的笑。
武宁侯又岂不知他们想什么,面上冷笑,将跨在腰侧的长刀抽出一挥。
“啊——”
卓夫人高高的发髻飞出一半。
卓老夫人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颤颤喊了声:“杀人了,堂堂侯爷杀人了——啊——”
老夫人的发髻也飞了出去。
“退亲!”
卓渣男的爹,卓大爷气愤道:“还讲不讲理,这亲岂是你们想订就订,想退就退的?”
武宁侯似笑非笑盯着他,直把他盯得连退三步,才转头看卓老爷子:“姓卓的,当初这亲是怎么订的?”
虽然当年杨铁兰只和卓家小子玩的好,可提出订亲的是卓家,是他们巴上来要死要活的要求娶,如果不是杨铁兰喊了一嗓子,杨家人是不会同意的。
卓家本来就比不上杨家的家世,当年又隐隐有了颓势,若非这门亲事,卓家早就沦为三流家族了,哪能像现在一样在一流家族圈里吃得香混得开?
卓老爷子看出了武宁侯眼里的鄙夷嘲讽和山雨欲来的凶狠,心里直喊不妙,还是想极力挽回:“呵呵,侯爷,我看,还是将两个小辈叫来咱们再商量商量…”
这门亲,卓家不能丢!
武宁侯嘲讽一笑:“不用了,我孙女说了退亲,自此杨家与卓家再不相干!”
厅里众人惊呆了!什么?是那个丫头提的?怎么可能?
匆匆赶来,身上还隐隐有脂粉香的卓渣男没进大厅呢,就被惊的傻在外面,雷劈了一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再不可置信,卓家人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武宁侯收回了杨铁兰的庚帖和信物,将婚书烧得干干净净,半晌回不过神。他们再不甘再不愿也没用,没见大老爷被武宁侯一个刀背捅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吗?
武宁侯将地上的灰烬用力踩了踩,踩得看不见了心才落定,捆着孙女的枷锁就此打开了。
他起身往外走,手一挥,身后响起噼噼啪啪的瓷器碎裂声和卓家人的叫喊声。
武宁侯勾勾嘴角,这才刚刚开始呢。大踏步的出了卓家,连眼风都没扫卓渣男一眼。
卓渣男心里仿佛空落落了一大块,呆了半天,才听到父亲的怒吼声:“孽子,跪下!”
武宁侯美滋滋回了府,抱着小杨康好一顿亲。为了表示对杨念慈感谢,又给小杨康送了好大的一车礼物。看得段相红着眼睛咬牙切齿,这老匹夫莫不是拐定了自己孙子?
自从武宁侯当着他的面抢人后,段相自动自觉的将“外”字去掉了。
段相看着孙子在地上爬来爬去,一边漫不经心的问杨念慈:“今天京里的事儿跟你有关系没?”
雷神心虚的没敢跟段相汇报他们的作为,怕段相一个忍不住活剥了他。
但听到大管家说起今日京里的最新消息,段相直觉跟这个女儿脱不了干系。二夫人娘家侄子被人打了,他昨天还是百忙之中抽空过问了一下的。怎么那么巧,今日丢脸的正是那群人?而且,昨晚这个女儿回来的晚,去哪儿了?
杨念慈歪头想想问:“哪一件啊?”
段相顿时真相了,哪件都脱不了干系吧?
“武宁侯退亲?”
杨念慈哦了声:“当然跟我有关系啦。爹,您的外孙还叫侯爷一声曾祖呢,跟您也有关系的。”
“别避重就轻!”
“我只是劝了好姐妹几句,她就迷途知返了。”
“…你舌灿莲花啊?算了,卓家早该没落了,不提了。”
“吃软饭的小白脸,姐最看不惯了,贱人!”
“…早上花街上那场闹剧?”
“爹,我发誓,我没看见。”
段相气恼道:“你还想看到?”
杨念慈:“跟我没关系。”
段相冷笑:“昨天他们正巧群殴了你表哥,我好像知道你带着雷神他们去余府了吧?好巧,今早上他们就出了事儿,不对,是昨晚就出事了。不跟你有关跟谁有关?”
杨念慈振振有词:“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报应来得太快!”
段相瞪她。
杨念慈气短了:“要不,跟秋老头有关系?”
段相无话可说,半天才道:“…必须的。”
杨念慈得意笑了。
段相又感慨:“幸亏你是我女儿。”
杨念慈好不脸红:“要不我怎么有这么好使的脑子呢,都是遗传啊。”
段相好气又好笑:“你真是个人才!”
杨念慈有些犹豫,求证道:“爹,你是夸我呢?”
段相能说什么:“当然是夸你。”才怪。
杨念慈乐了,冲上去抱住了段老爹一根胳膊,小脸还在他衣袖上蹭了蹭,微微眯着眼笑:“我就觉得自从脑子上被开了个窟窿,人就变聪明了。”
段相本来气得直说反话呢,被她一蹭,心里柔软下来,却还是板着脸,听了她这样说,又觉得愧疚了,连脸色也柔软下来。
“事情首尾都做的干净吧?”
杨念慈不在意道:“雷神出马,一个顶俩,能有什么事儿啊?”
段相叹气,不打自招了吧。
“雷神能力还是很强的,经验也尚可,就怕他一不小心被人查出来。要知道,那几人身后的家族还是有些手段的。”
杨念慈紧张了:“怎么办?”
段相故意板了脸:“我早就派人去扫尾了。以后莫要做这种事儿了。”
杨念慈笑嘻嘻道:“还是爹疼我。爹,要不,您派个老手来指导指导他们?恩,做雷神的师傅,我给他取个代号叫“玉帝”怎么样?”
段相脚底一滑,真是够了,还让凡人能好好的活不活?
突然,段相走了神,万一日后他的政敌攻击他对国朝有不轨之心想谋图造反,自己就将女儿手下这些人拉出去给他们看:瞧一瞧,看一看啊,玉帝雷神都是咱的随从,咱还用得着造反?
段相一阵恶寒,甩了甩脑袋,怎么自己被女儿带着不着调了?
“这事儿你别管了,这段时间莫要出去惹事。”
考院门大开,衣着单薄的举子们鱼贯而入,余启宏恢复如初精神抖擞的进了去。
杨念慈开始一天三顿饭的往段府后院的小佛堂跑,雷打不动的早中晚三炷香,虔诚的念叨:“探花,探花,探花…”
这让边上的人很无语,有这样求功名的吗?平日里都不见您念一声阿弥陀佛!再说了,这里供奉的是送子观音,您压根就没求对地方啊。
得到指教的杨念慈立即添了新词:“探花,探花,探花…劳烦菩萨给,恩,文曲星神君捎个信儿,探花,探花,探花…”
好嘛,边上的人都服了。
余启宏果然顺顺当当出了来,考得名次还挺不错。
待到殿试那一天,杨念慈让大管家搬来府里最大的一号香炉,将里面插得密密麻麻再也插不进一根香才罢手,还嘱咐旁边的看守佛堂的婆子:“记得一有香燃尽了立即插新的进去。”
婆子信誓旦旦的点头。
杨念慈还不放心:“插香的时候手要洗干净啊,还要记得念词儿啊。恩,你知道怎么念吗?我教你——”
婆子急忙回道:“三姑奶奶,奴婢早记得牢牢的了,您不用担心。老奴一定会将差事办好。”
如此简单又诡异的祷词,不想记住也难吧?
段相看着往日只有青烟袅袅直上的小佛堂,如今烟熏火燎的,呛得人呆不住,心里感慨:人家请的都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自己请的这位是来体验大苦大难的。
“咳咳,惜儿,走吧,该去你外祖家了。”
为什么日理万机的段相竟要陪着女儿回夫人的娘家?
因为,余老爷子,段相正经的老丈人今日到了京城,他这个外子必须一定且有那个必要去拜见泰山大人。
段相路上叹气,不知余老爷子会怎么对待自己?当年老爷子拿着鸡毛掸子抽自己那一幕,自己可还没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