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既然无意汗位,在下留在此处,又有什么益处呢?在下对公子一片赤诚,公子对在下却是诸多防范,在下留在这里,岂不是自讨无趣吗?
听了王猛这话,苻坚想了想说道:“听先生话中之意,难道是想助在下夺得大汗之位吗?”
二人如此这般诸多试探,而苻坚依旧躲躲藏藏,王猛自然心有不甘:“王某是否相助公子,一切都要看公子对汗位,是否志在必得?”
王猛这么说,几乎和摊牌无异,也在无形中将苻坚逼到墙角!苻坚若是承认自己有意争夺汗位,这来意不明的王猛,万一的大汗苻健派来之人,那么苻坚以及妻小部属,便有杀身灭门之祸!
可苻坚若是矢口否认,说自己无意争夺汗位,那么身具大才的王猛王景略,自然也会告辞而去!苻坚想要争夺汗位,近乎痴人说梦!
看着眼前的王猛,看着帐中十数位心腹,苻坚深吸一口气,对王猛长揖到地,沉声说道:“在下不敢欺瞒先生,秦国汗位,在下确实觊觎已久!”
苻坚如此明白无误的表露心迹,便是压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此中厉害之处,苻坚心里明白,帐中苻坚心腹明白,王猛王景略自然也是明白的!
“多谢公子坦诚直言,若是公子不弃,在下王景略,愿助公子一臂之力!”
苻坚虽然已经猜出王猛此次前来,要么是受大汗指派,前来探查自己心迹,要么便是想要改换门庭,助自己完成心中梦想!可是王猛如此直言不讳,还是让苻坚吃了一惊!
“先生大才,在下若得先生相助,无异于如鱼得水!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莫要讳言!”
苻坚话音未落,王猛轻笑两声:“公子可是想问,公子不过大汗侄儿,离那汗位可谓千里之遥,在下为何不助大汗,不助太子苻苌,甚至不助其他王子,却要相助于你?”
“先生所言不错,这正是在下心中疑惑不解之处,还请先生直言相告!”自己还未开口,便被王猛点明心事,苻坚对王猛的佩服之意,无形中又多了几分!
“在下为何相助公子,这点公子即便不问,在下也是要说的!大汗苻健,不过中人之资罢了,在下辅佐他,最多也就是分疆裂土,成一方枭雄罢了!若想吞并南朝,一统天下,这等主公是绝无可能的!”
“至于太子苻苌,此子性情太过仁厚,值此大争之世,这等弱主若是做了大汗,秦国危矣!氐族危矣!至于大汗其余诸子,都是些碌碌之辈,无为小人。他们若是做了大汗,守住秦国故土,都千难万难,至于一统天下,更是痴人说梦!”
“再说公子你气量宽宏,见识深远,虽然此时名位不显,但是麾下众人,都堪称无双国士,对公子你也是生死相随!如此这般比较之下,在下若想一展胸中抱负,结束这百年乱世,不辅佐公子你?还能去辅佐谁呢?”
“此时公子只是时机不到,少些运气而已,一旦时机成熟,风云巨变之中,在下定能助公子夺得汗位,成天下霸业!”
王猛王景略,此人自从来此之后,每每向大汗献计,无一不是神来之笔!此人身具经天纬地之才,腹有决胜千里之策,自己若得他相助,别说夺得汗位,就是举兵南下,吞并晋朝江山,进而一统天下,恐怕都不是什么难事吧!
想到这里,苻坚心中不禁心潮澎湃,可是他一转念,又想起前日秦军袭营之战,区区数千秦军,便杀得数十万氐族兵马人仰马翻,更是险些杀了大汗苻健!想到这里,一想起秦军兵威,苻坚便觉得有些泄气!
“可是先生!”苻坚看着王猛,叹了口气皱眉问道:“可是先生,秦军如此厉害,只怕在下还未夺得汗位,我氐族便被秦军灭族了!秦军不灭,这汗位在下即便拿到手,也坐不了几天吧!”
“公子说的不错!”王猛点了点头说道,“秦军战力的确堪称天下无敌!不管是晋朝北府军,还是氐族数十万兵马,都绝对不是秦军的对手!”
说到这,王猛话锋一转:“不过在下既然相助公子,夺得汗位之后一统天下,结束这纷纷百年乱世,对于消灭秦军,自然是有一些成算的!”
“公子,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军队也不例外!看似不可一世的秦军铁骑,其实也是尤其软肋的,只要抓住秦军软肋,想要击败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本来以为秦军无敌,心中诸多畏惧的苻坚,听了王猛这话,连忙起身朝王猛大礼参拜道:“敢请先生教我!”
“依在下所见,秦军虽然战无不胜,却并没有一个稳定的后方,他们的粮草供给,也要全部依赖晋朝各地!公子不妨试想一下,若是晋朝断了秦军粮草军械,这战无不胜的秦军铁骑,焉有不败之理!”
听了王猛这话,苻坚只觉眼前一亮,确如王猛所言,秦军虽然难以战胜,但若是断了他们的粮草军械,到时候别说数十万大军围攻,就是饿也能将他们全部饿死!可是晋朝已和秦军结盟,自己又有什么办法,能断了秦军粮草呢?
想到这里,苻坚看着王猛,心想他既然这么说,定然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把握了!
见苻坚看着自己,王猛微微一笑:“公子可别忘了,在下可是晋朝太尉桓温,派来和氐族结盟的使者!想要断秦军粮草军械,公子办不到,大汗办不到,在下也办不到,难道那太尉桓温,他也办不到吗?”
王猛此言一出,苻坚恍然大悟,忍不住哈哈大笑!要断秦军粮草供给,没有人比太尉桓温更顺当了!只要他断了秦军粮草,秦军无粮可食,还能有几分战力?
即便他们有大后方天竺之地,可以远远不断的运来粮草军械,可是天竺距此遥遥万里,又能运来多少粮草?只怕天竺的粮草军械,还未运到中土,这里的十万秦军,早都已经尸骨无存了!
“将酒来!”想明白这些,苻坚不禁大喜过望,连忙跪在王猛面前,一把抓住王猛双手道:“在下得先生相助,无异于如鱼得水!还望先生日日赐教,在下必以师礼待之,绝不敢有丝毫违拗!”
见苻坚对自己行跪拜之礼,王猛也慌忙跪倒在地,扶着苻坚双手说道:“公子以国士待之,在下必以国士报之!终我一生,永不相负!”
说着二人举杯换盏,一饮而尽!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酬壮志!
在这不大的军帐之内,苻坚和他的十数位心腹,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因为与王猛的这一拜,给自己带来了什么!
而为展胸中抱负,立志一统天下,结束这纷纷百年乱世的王猛,他更是不知道,因为自己投效苻坚之举,给秦军带来了多大的麻烦!给晋朝又带来了多大的危机!给本就遍地狼烟的中土大地,给身处水深火热的汉家儿女,给岌岌可危的华夏民族,给黑暗不堪华夏文明,又带来了什么!
与王猛结盟之后,二人饮罢盟誓水酒,苻坚笑着问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办?还请先生为在下谋划谋划!”
既然既然投效苻坚,王猛也不再以公子相称,只见他开口说道:“主公,消灭秦军之事,在下已有谋划,此时还欠些火候罢了!
“主公目前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扳倒太子苻苌,让太子之位悬空!大汗诸子见有机可乘,必然会因为争夺太子之位,打的不可开交,主公则坐收渔翁之利,尽量培植自己势力!”
“只要时机成熟,等到大汗众叛亲离之时,主公登高一呼,自然汗位到手,大事可期!到那时,秦军已灭,主公你坐拥数十万兵马,只须举兵南下,便可一举吞并南朝,进而一统天下!”
“扳倒太子苻苌?!”苻坚叹了口气,“先生,太汗虽然也不太喜欢太子苻苌,太子苻苌性情也过于柔弱,军中将领大多心有不服,可是在朝在野,太子都素有人望,再说太子的背后,可是有强皇后撑腰,又有国舅强平帮衬,想要扳倒太子,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啊!”
苻坚话音刚落,王猛闻言嘿嘿一笑:“主公,现在不正有一个天赐良机吗?”
“天赐良机!?”苻坚闻言一愣,旋即明白王猛所谓的这天赐良机,指的是什么了!
秦国第一猛将冉闵,和太子私交深厚,一直以来,都是太子在军中势力的代表人物!只要怂恿大汗杀了冉闵,太子一党必然以为大汗要剪除太子势力,为废黜太子做准备!
见太子之位不保,才能平平,却身居高位的国舅强平,以苻坚对他的了解,他必然会铤而走险,试图举兵反叛,拥立太子继位!
只要能杀了冉闵,只要那国舅强平,敢有丝毫异动,不管太子苻苌是否参与其中,他这太子之位,都会被大汗废黜!这也正是前日,苻坚为何极力坚持,让大汗以冉闵私通秦军为名,将其就地正法的根本原因!
可是大汗并没有斩杀冉闵,只是将其下狱囚禁,如此看来,大汗对废黜太子之事,心中还有几分犹豫!前日都没能杀了冉闵,难道今日就能杀了吗?
想到这里,苻坚开口问道:“先生,大汗素来喜欢制衡之术,杀冉闵意味着什么,大汗不会不明白!此时要杀冉闵,只怕大汗不会同意吧!”
苻坚话音未落,王猛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与苻坚道:“有此物相助,大汗想不杀冉闵,只怕也由不得他了!”
见王猛这么说,苻坚连忙打开手中绢帛,只见绢帛之上所书文字,分明是一封密信!信中写秦军上将军秦峰,与冉闵约定三日之后辰时,冉闵在军中骤然暴起,带领麾下兵马,直取大汗苻健人头!而秦军十万兵马,则在同一时间,对胡人兵马大营,发起全面进攻!信中还再三许诺,冉闵与秦峰前约不变,事成之后,起事兵将人人皆有封赏,冉闵更是拜将封侯,贵不可言!
看着眼前这封密信,苻健皱眉问道:“先生,这封密信,是你伪造的么?”
“伪造!?”王猛闻言哈哈大笑道:“哈哈!主公,在下在建康之时,曾经见过秦峰诗文,这封密信并非伪造,的确是秦军上将军,秦王秦峰亲笔所书!”
“啊!”听了王猛这话,苻坚惊叫出声:“没想到这冉闵,果然私通秦军,意图谋反啊!”
苻坚话音未落,王猛冷笑两声:“主公,若是没有这封密信,对冉闵是否与秦军私通,在下还不敢妄自断言!有了这封密信,在下可以确定,冉闵绝对没有私通秦军!这封所谓密信,不过是秦峰的一道反间计罢了!”
听王猛这么说,苻坚颇有几分不太明白,他看着手中密信问道:“先生刚才不是说,这封密信确实是出自秦峰笔迹吗?”
“主公不妨想一想,若是冉闵真与秦军私通,在其返回大营之前,自然早已达成约定,又何须冒如此大的风险,写什么密信呢?还有即便二人私通书信,此等机密之事,又为何偏偏被我们截获呢?”
“秦峰之所以写这封密信,便是想以此信行反间之计,使得大汗一怒之下杀了冉闵。或是冉闵见此信后,为求活命,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转而投靠秦军!”
“总之,秦峰的这道反间计,确实歹毒之极,不管这封密信,是递到了冉闵手中,还是被大汗所获。冉闵要么被大汗处死,要么归降秦军,都会中了秦峰奸计!”
听到这里,苻坚也明白了,这封密信的的歹毒之处!这封秦峰亲笔所书的密信,不管落到谁的手中,此计都会成功!如此看来,秦军不仅战力无双,帐下智谋之士,更是不可小觑!
想到这里,苻坚呵呵笑道:“先生是想将计就计?”
“不错!将计就计杀了冉闵,只要杀了冉闵,太子一党自然人人自危,那国舅强平肯定会铤而走险!如此一来,主公大事可期,主公大业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