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陪同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不知所措了。这样的情况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居然有人愿意在家收留一对明显对自己充满恶意的人!
“如果要看罗洋的话,没有地方比这儿更合适了。”叶子一字一句地道:“我可以请假,也好照顾叔叔阿姨的生活起居。再说,住家里总比住在外面方便些吧?”
刚才一直银牙紧咬的她显然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的话没错,在全惠灵顿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地方能像家这样充满罗洋的气息了。毕竟,他用过的绝大多数东西都还保持着原样,他的房间里的一切都还有他的味道……
如果逝者会“回魂”,那么也一定会回到他最熟悉的所在啊。
使馆的工作人员还有社工愈发难做了。按照规矩,陪同家属是他们的工作,这样交给一个小姑娘,能让人放心吗?万一发生点什么事,谁来承担责任?
叶子反复地讲述着自己的想法,希望能获得他们的支持。可这毕竟不是小事,此前不曾有什么先例,所以一群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得出什么结论。
“我同意她说的,就让叔叔和阿姨住下来吧。”何天羽忽道:“罗洋不在了。我们俩作为晚辈,在这种时候帮着朋友照看他家人,也是应该的。”
讨论了很久,陪同的人决定接受叶子的请求。很明显,比起冰冷又因为不懂英语而无事可做的酒店,两位老人肯定还是更愿意留在这里。
既然有了说法,警察就先走了。社工开车取回了行李,又和使馆的人一起观察了一个小时,确认不会再一次闹起来以后才离开。临走,他俩和叶子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除了办理必要的手续以及送罗洋的家属去机场以外,他们应该是不会再出现了。
上车之前,他们又温和地嘱咐了几句诸如“有情况打电话或者报警”之类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这里面固然有“对如此美丽的女士要轻声细语”的因素,但更多的则是出于对她那种宽容和大度的深深敬佩吧?
于是,家里就剩下了两个年轻人以及罗洋的父母。短暂的沉默后,叶子轻声把作陪的工作留给了何天羽,自己则径直走回了房间。
“洋洋的屋子在哪儿?”红着眼睛且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罗爸爸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腾”地站起身用命令的口吻道:“你,带我们去看看!”
何天羽点了点头。他缓步走在了前面,很快就在罗洋的房门前站定了。罗妈妈就像疯了似的猛地撞开他冲了进去,接着里面就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号声。
而叶子是去收拾的。整个这一层里只有她睡的是双人床,要留宿老人的话也别无选择。只见她前前后后地抬出了两个纸箱子,又把自己的被褥都抱出来放在了沙发上。
不好在现场听着人家哭丧的某人走到她房间门口看了看。床上已经换了一套全新的寝具,加上女孩子原本就更好一些的卫生习惯,这窗明几净的屋子也确实能和酒店的住宿环境媲美了。
“你准备睡沙发?”何天羽低声道:“现在这季节可还挺凉的,晚上在客厅吃个饭都得穿毛衣,何况睡觉?再说,你这段时间本来就休息得特别不好,在沙发上睡很难受的,要是身体累垮了怎么办?”
罗洋去世的那天,如果不是紫岩不帮忙,如果不是为了避嫌不想碰触叶子的身子,他是一定会把妹子弄回屋里的。
何天羽向外张望了一眼,续道:“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到我那儿去睡吧,俗话说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我在沙发上凑合几宿也不会怎么样。”
叶子哀戚又挂着个掌印的小脸明显红了一下。她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继而缓缓地道:“不,还是我在外面睡吧。你上课打工也很忙的,不能影响你休息。再说……我如果搬过去,别人就更会说闲话了。”
何天羽懊恼地拍了拍脑袋。他光顾着安排地方,却忘了考虑这一节。若是让罗洋的爸妈看到如此的场景,只怕他和姑娘就要坐实了“狗男女”这三个字吧?
“那我把电暖气给你。”在不麻烦紫岩的前提下,他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客厅挨着大门,容易进风。我只要关着屋门闷一会温度就上去了,所以不用管我这边。”
“小羽,还是算了吧。”叶子拉住了举步就要回去搬东西的他:“你要是病了或者有个好歹的,我……我也没法跟凝凝交待啊?”
“反正得想想办法。”何天羽把脸一板:“罗洋的事大家都很伤心,可难道就因为这样,咱们活着的人就不能好好过日子了?虐自己有意思么?”
他稍稍顿了顿,又道:“说白了,其实我还是不想让你睡外边。要说电暖气,咱家那个自打我入住就从来没见过的姐姐的屋里应该也有吧?”
话说到这何天羽忽然灵机一动,看来还是得让紫岩出手。他偷偷按了一下表又摇头晃脑地道:“要是能联系上,你就跟她商量下?都是室友,江湖救急的事我不信她不答应。”
叶子刚要说话,手机就响了。她讶异地看了看屏幕便接通了电话,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起初何天羽装作全不知情的样子。待话题渐渐深入到房租等内容、常人都能听出个八九不离十的时候,他开始用表情施压了。与此同时,他的嘴里还不时地叨唠着,催促身为房东的好朋友赶紧和人家提借房的事。
可能是受够了小羽的啰嗦,也可能是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叶子终于开口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极为痛快地一口答应,或许她也觉得房子太久没人住了,需要补一补人气?
放下电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叶子深深地看了一眼他脸上被打伤的地方:““小羽,今天……真的谢谢你。有你在,实在是太好了。”
何天羽一耸肩。说得是啊,其实我也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