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野军之所以吃了这么大的亏却还依旧坚守,除了兵力、粮草充足之外,豁口防区居高临下的防御优势是豪威尔目下最大的依仗。
防区的背后是森林,森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木头,于是,在烈火一边调兵遣将一边等着后续部队赶来的时候,德内里等几名裨将带着至少三千士兵进入森林当起了伐木工——豪威尔命令他们在两天的时间内,砍伐出足够多的大树来截成檑木,于是,豁口防区里很快便多出了一堆又一堆的“木头山”。
现在的豪威尔无疑与之前念念不忘“诱敌深入、围而歼之”这大妙计的时候判若两人,因为他知道,敌人很快便会来,而且一旦来就绝不会是小打小闹,最重要的是,对方是恶魔军团。
沃野军和恶魔军团各自紧锣密鼓时,胡利特、基摩真正意义上的联军军团——编制四万人的泰坦军团正顺着阿塔那西乌斯河的北岸移动,再过四天,泰坦军团便能抵达豁口防区正对面的山脊营地,然后,他们将在那儿驻扎等待。
等待什么?等待恶魔军团拿下豁口防区后,长驱直入……
……
迪卡普里奥自然无从知晓这些发生在胡利特领地里的动静和企图,他甚至一点都不担心豁口防区会失守,因为沃野军战报上的数字无疑是在告诉他说,嗨,有沃野军在,不用担心。
接获战报的第三天,迪卡普里奥出发去往亚述城献俘,他不仅带了一千二百名保民军骑兵和六大车礼物,还用一百辆双牛大囚车装了一千名俘虏——这些俘虏都是从盐沼军的战果中挑选出来的。
献俘是大陆四大领地的通行仪式,也是军礼中被誉为“最荣耀”的一种——城市、军团将所获俘虏献于亚述城神殿以显示战功,并在入城后列队巡游,接受民众的围观和欢呼,不过俘虏们就有点惨了,因为民众们会把“同仇敌忾的决心”和“对敌人的深恶痛绝”转化成一枚枚臭鸡蛋或者烂菜帮子,然后把它们雨点般的洒向俘虏。
如果时间倒回百余年,俘虏们在献俘仪式中经历的可要比臭鸡蛋、菜帮子凶险得多——那时的人们喜欢用石块来宣泄仇恨和寻求刺激,所以每一回都会有不少俘虏根本无法活着抵达神殿。
值得一提的是,神殿禁止民众使用石块等硬物砸打俘虏的出发点不是缘于怜悯,而是因为每一次的献俘仪式中,都会出现民众被误伤的现象——想想看,街道两边的人们纷纷用力向前方投掷石块,那些力道够大但准头不足的石头很容易就能飞到街对面的人群中去的,所以那时候头破血流甚至被石头砸死的可不光是俘虏。
当迪卡普里奥兴冲冲地在追求荣耀和声望的道路上策马扬鞭时,伍莱和戴特也分头忙乎开了——
戴特觉得,如果不把自己的一万驻军全部压上去,沃野军怕是会守不住,所以他悄悄的把驻军大营里的兵化整为零,分批分次借着夜色的掩护送入了森林,并在那儿建立了三座平行的大营。
伍莱虽然也很关心豁口防区,但他知道自己目下的力量根本无法给予太多的助力,况且沃野军豪威尔也不一定就乐意接受,但他不把主要精力放在战备上并不是这些原因,而是因为康纳送来的第二批次共计二千八百人到了。
伍莱把这新来的二千八百人与贝利在卡意克德城附近村镇收粮时招募到的三百余人混在一起,并将他们编成了第三、四、五团,也亏得戴特大营的兵马调取了森林,要不还真有点住不下,不过驻地和训练场地虽然解决了,吃粮难的问题便又彰显了出来——之前迪卡普里奥送的那些粮食已经不足一月之用了。
不过这可难不倒伍莱,将团长、营长们的名单又捋了两遍后,他让普雅召来了众人。
“截止昨天,我军一共有将士五千七百二十一人,可是,粮食满打满算,只够十七天之用。”伍莱倒也故意说得更严重一些,“卡意克德城原本存粮便不多,且已经被沃野军抢先一步,包揽了所有的粮食,并与粮商议定,但凡我军购粮,一律不卖,究其原因,无非是见我军屡战屡胜,眼红着急了。”
伍莱这么一说,底下的团长、营长们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头,一是缘于对粮食供应的担忧,二来是对沃野军的可耻行径的厌恶,大家都是在为亚述浴血作战,你因为羡慕嫉妒恨而断绝友军粮食来源,也忒缺德。
“不过。”伍莱提高了声音,“这也是给我们提了个醒,行军打仗,什么样的可能都会有,什么样的困难也都有可能出现,但是,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不能气馁,而是想方设法的去解决它……”
“……在以后的战事中,我们很可能会经历被敌人分割、包围,也很可能会出现以团为单位甚至以营为单位独立作战的情形出现,因为,我们不可能永远处于守势,我们必然也会打攻城战、包围战、伏击战、突袭战,也必然会经历长距离奔袭、迂回穿插,大家想想,当我们化整为零各自为战的时候,粮食供应问题会不会比现在还要困难得多?”伍莱问道。
众人纷纷点头,伍莱说的没错,在战场上只要不是两军相向扎营玩阵地对垒,打散打乱的现象就太普遍了,到时候别说粮食,主将在哪儿怕都得找上一阵子才行。
“所以,我们要从一开始,就养成各自为战的习惯,我说的这个各自为战,是指在上一级指挥官不在的情形下,各团、各营的最高指挥官就得肩负起所有的运动、作战、补给责任,不等不要,自给自足……”
“……眼下的粮食供应困难,正好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个锻炼的机会,我军缺粮没错,但是,我军不缺钱,不过这钱能不能换来粮食,就看在座各位的能耐了,今天散会之后,各团团长安排人来领取这个月的钱粮,当然,粮食只会给你们十天之用的,剩下的,全部折算成钱……”
……
这一日,整座亚述城市都沐浴在暖暖的阳光里,从南城门到仪仗大街再到亚述神殿的街道两旁,早早便站了一长溜的各军团仪仗兵,盔明甲亮,或持长枪,或持旗幡,各自拉开十步的距离庄严肃立着,在他们身后分散站着亚述城八大区的保民军,一般的衣甲鲜明,刀矛如林,而在他们身后、周围,则挨挨挤挤的沾满了喜形于色的民众……
忽然,南城门鼓声大作,原本紧闭的南城门徐徐打开,嘹亮的号角声旋即响起。
号角声传到仪仗大街街口时,从清晨起便与仪仗兵一起列队等候的乐队当即撒欢似的奏响了《凯旋曲》,与此同时,距离乐队百步外的一处宽敞巷口缓缓驶出三辆装饰考究的马车,为首一辆中,端坐着康纳,其后二辆则坐着凯文次席和神殿派来迎接献俘的绯衣神官——伍莱的故交,在半个月前刚刚升任的米高扬,别看这绯衣神官比红衣神官要低上一级,但历来所有的红衣神官都是在八名绯衣神官中选拔的。
米高扬的心情从穿上绯衣的那一刻就一直很好,他很清楚自己能预想的更早穿到这件衣服是缘于伍莱与神殿的交好而不是他投身侍神兢兢业业的这么多年,关于这一点,圣黎安大神官在给他授衣、授徽时隐晦的提了一下,米高扬一下就懂了,并且做出最为恰当的回应。
如果不出意外,米高扬会在年末的时候再登一阶,因为今年三大红衣神官中会有两名卸任,一位是缘于年事已高,另外一位,则是私下跟蒙多沃野走得太近——米高扬不是很能理解这个,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葛斯蒙多与圣黎安的交情可不一般。
但是,许多事总会朝着出人意表的方向发展——葛斯蒙多绝没有料到,圣黎安愿意交好的,是在蒙多沃野安稳的当着领主对亚述不闻不问的自己,而现在这个咄咄逼人的自己已经让圣黎安生出了忌惮之心。
是的,无论是把持元老院的启元,还是之前掌控最高会议的康纳,都从未让圣黎安如此警惕过,因为这二人虽然明争暗斗了许久,却从来都是把神殿供得高高在上,而不是像葛斯蒙多这样摆出平起平坐的样子。
作为神的子和使者,圣黎安哪会愿意与葛斯蒙多站在同一级台阶上?
迪卡普里奥骑着骏马走进了亚述城,在他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献俘队伍。
他一边骑着马,一边享受着民众的掌声、欢呼声,一边在心里念着伍莱的好——献俘仪式是他提出来的,原本是想借此示好伍莱,自己也可以跟着伍莱一起来这亚述城交际一番,不料伍莱竟是大方的把献俘的荣耀送给了他,同时还给他塞了两封信。
“难怪‘那些人’都喜欢这个调调。”迪卡普里奥自言自语罢,笑盈盈的冲着欢呼中的人们挥手致意,眉宇间满满的欢愉……
一会儿后,迪卡普里奥一行便距离仪仗大街入口只有百步之遥了,瞧见街口那分别代表着神殿和最高会议的黄罗伞、红罗伞时,迪卡普里奥连忙喝令后队停下,自己则滚鞍下马,一整衣衫,快步走向了仪仗大街入口。
瞧见迪卡普里奥快步走来,康纳首席与米高扬对视了一眼,旋即盈盈一笑,说道:“米高扬神官,听说神殿向来对献俘奖励颇多,不知道这一回,米高扬神官可否听圣黎安大神官阁下提起过是何赏赐吗?”
米高扬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康纳首席为难我啰,我这身衣衫才穿几天呀,本次来当这个迎接使,是圣黎安大神官对我的莫大抬举,诚惶诚恐,哪里还敢多问呀。”
康纳听他这么说罢,便是哈哈一笑,说了句迪卡普里奥倒也好运气后,便再也没说什么了。他身旁的凯文本想说点什么的,不过瞧见康纳不再说话,米高扬的目光也已落向了前方,便也懒得自讨没趣了。
说话间,迪卡普里奥已来到三人面前,微微欠身施礼后,康纳、米高扬、凯文笑盈盈的往前一迎,礼节性的寒暄两句后,康纳回身将手轻轻一招,乐队旁等候着的两名礼仪官快步奔来,向四人分别行礼罢,身子一转,一人朝着街左,一人朝着街右,齐声喊道:“卡意克德城!献俘仪式!开始!”
话音一落,街道两旁的欢呼声浪瞬间卷向了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