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容安扶着母亲上了马车,她忽然说道:“糟了,娘给你爹求的平安符落禅房里,你去帮娘取过来。”
霍容安疾步回去取回禅房,刚出接引殿,便碰上了沈嫣。
两人都愣了一会,沈嫣便沉默地往回走,连个招呼都不打。霍容安见她还如上次见面那般慌乱,失笑道:“沈姑娘。”
沈嫣内心踌躇了一会,还是鼓起勇气转过身,低着头福了福身子:“霍大人好。”
霍容安微笑着缓缓向她走去,道:“一个人来的?”
沈嫣看着他朝自己走来的靴子,拘谨地点了点头。她是来替母亲和爹爹祈福的,特意寻了偏僻的寺庙,就是怕碰见京都里的达官贵人,没想到,他竟也在这。
“我是陪我母亲来的,”霍容安尽力用最温和的语气说道,仿佛怕吓着她,“你准备回去了吗?”
沈嫣仍低着头,“嗯”了一声。
“这里离医馆挺远的,你和我们一起坐马车回去吧,快一些。”
他怎么知道她住在哪?沈嫣有些气恼,不过转念一想,上回他跟踪了自己那么久,肯定早就打探清楚了。
沈嫣摇了摇头,道:“不麻烦了。”
马车里的田静娴掀开车帘,望见儿子正在和一个姑娘谈话,朝他喊道:“容儿。”
霍容安望了一眼母亲,对沈嫣说:“走吧,我带你认识我母亲。”
沈嫣抬头望了他一眼,犹豫不决,他看上去也不像坏人,可是......
“霍大人,如果你是要问婉姐姐的事的话,我现在还帮不了你。”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霍容安轻笑了一声,说:“为什么你觉得我是为郡主而来的呢?我只是见你一个姑娘家,这荒郊野外的,行走不大方便,顺路载你一程而已。”
沈嫣有些羞愧,最近她隐隐听说,婉姐姐又摊上了很多事,还和齐国公的人有关,她便以为他是想找她问婉姐姐的事。
马车里的母亲又催促了一声。
霍容安微笑着说:“走吧。”
沈嫣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一边跟在霍容安身后朝马车走去,一边暗暗给自己打气。这没有什么好怕的。
“母亲,这位是沈姑娘。”霍容安向母亲介绍道。
田静娴温婉地笑了笑,暗想这姑娘她好像没有见过,是哪个大人家的。
沈嫣浅笑着颔首道:“夫人好。”
田静娴点了点头,说:“沈姑娘是哪户人家的?”
沈嫣没有料到田静娴会一上来便问自己的家世,有些不知所措。
霍容安忙回道:“她是清婉郡主的朋友,住在云瞻巷的凝安医馆。”
田静娴笑着应了一声,心里却疑惑起来,她儿子和那清婉郡主也不熟啊,怎么连她的朋友住哪都一清二楚?郡主的朋友......
“听姑娘的口音,是扬州人吧?”
沈嫣一愣,随即应道:“是的。”
霍容安见沈嫣面露疑惑,便解释道:“我的舅母是扬州人,我小的时候还学过一些扬州话,不过现在都忘光了。”
田静娴一听沈嫣是扬州人,又是郡主的朋友,心里便有了大致的了解,刚才她还奇怪容安怎么会认识一个医女,现在看来,这个沈氏属实不简单啊。
沈嫣的心思总是要比其他人敏感一些,她觉察到田静娴看她的眼光有些变了,小手不知觉地揪紧了衣角,脑袋越埋越低。
“喝口茶吧。”
正发着愣,一杯温热的茶塞到了自己手里,沈嫣抬眼对上霍容安温和的目光,低声道:“谢谢。”
一路上,没有人再讲话了。霍容安时不时地望向她,她便望向车厢的角落。她看起来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犹如初生的小鹿一般,他都不敢对着她大声讲话,仿佛她很容易就被吓跑了。
他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该请她与母亲同行,小姑娘的心思总是很细腻的。
马车在凝安医馆外停下,霍容安先下了马车,伸出手想扶她,却被她淡淡地回绝了。
霍容安双手握拳,负于身后,沈嫣道过谢后,又思考了一会,说道:“我听说国公爷的门生因为婉姐姐的母族被流放了,虽然我不懂你们朝堂政务,但我还是想和你说,婉姐姐她不是坏人。”
霍容安笑了,说:“我当然知道她不是坏人,我们之间,只是有着利益冲突而已。”
利益冲突?那岂不是要争个不死不休了?沈嫣想了想,说道:“你们最近都很忙吗?”
霍容安说:“嗯,算是吧。你想见她吗?我可以帮你传个话。”
“还是不了,”沈嫣摆摆手,既然他们关系不是很好,那还是少见面为好,“她的事比较重要,我不打紧的。而且我最近跟着医馆的大夫在学医术,有好多事情要做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他提这些事,好像他是个还可以倾诉的人,便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了。
霍容安有些欣慰,道:“治病救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你可要好好学了。”
沈嫣自小就勤奋好学,她不觉得有什么难的,“我从小功课就很好,婉姐姐以前还经常让我帮她做功课,我现在已经能认出三百多种草药了,师父说我下个月开始就可以学针灸了。”
霍容安挑了挑眉,清婉以前在王府竟然会做这种事。
沈嫣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话太多了,复垂下头,道:“我回去了。”
霍容安想起什么,说道:“明天申时末,到对面的惠风茶楼里等我,我有样东西想给你。”说完,不等她拒绝,便转身上了马车。
沈嫣惊诧地“啊”了一声,愣了许久,才回了医馆。
“你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来往呢?”田静娴闭着眼歇息,忽然问道。
霍容安不大理解她的意思,说:“儿子不觉得沈姑娘有什么问题。”
田静娴睁开眼,说:“你以为能瞒得住母亲吗?”
霍容安答道:“儿子没想着要瞒母亲什么,她确是郡主的朋友。”
“清婉郡主是因为这个姑娘,才动手伤了赵衡吧?”
霍容安从没想着隐瞒,说道:“是。”
田静娴见儿子一脸淡然,说道:“母亲不想干涉你和谁来往,咱暂且不论那姑娘的出身,就凭她与郡主关系匪浅这一点,你也该避避闲。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做什么事,与什么人来往,都要考虑一下你父亲的面子。”
霍容安没有想得那么深,他只是单纯地见那姑娘年纪轻轻便遇到了那么不幸的事情,想与她多说几句话,让她一个人过的没有那么孤苦而已。
“母亲不是从来不过问朝堂政事吗?怎么会知道父亲与郡主有瓜葛?”
这些事情,他很早就想知道了,可父亲不想和他谈,他也不敢多问。
田静娴淡淡地说:“你父亲的门生都被流放了,母亲还能不知道吗......”
霍容安打量着母亲的神色,欲盖弥彰......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清婉去和苏淮请安的时候,他正在桌案前写着字,皇后则站在一旁乖顺地研着墨,一幅夫妻琴瑟和鸣的画面。清婉微微有些吃惊,走上前请安。
皇后笑着吩咐自己的贴身宫女取来汤婆子,塞到清婉手里,说:“外头冷,郡主坐着喝口热茶吧,别冻着了。”
说着,还抽出帕子,擦去她发梢上的雪水。
清婉这才发现自己发梢有些湿,许是刚才走的急,屋檐上的雪水滴落到自己头上也没有发觉。
清婉有些不自在,应了一声便去炕上坐着了。苏淮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运笔如飞。
清婉问道:“陛下很忙吗?”
“不忙。”苏淮写完最后一笔,将笔杆置于砚台上,站起向她走去。
高盛走进来上了热茶。
清婉示意门帘外的小竹把糕点拿进来,说:“臣女今早做了点梅花酥,想着陛下操持政务这会也该饿了,便拿来给陛下尝尝。”
她想了想,又说:“皇后娘娘也尝尝,臣女亲手做的。”
皇后端庄大方地笑着,苏淮倒是一脸惊讶,“你亲手做的?朕怎么不大相信呢?”
清婉辩解道:“这是臣女昨天刚和姨母学的,当然是臣女亲手做的。”
苏淮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说:“卖相不太好。”
清婉一脸真诚地说:“味道还是不错的。”
苏淮尝了一口,细细品味着,清婉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口感也就一般般吧。”他放下筷子,喝了口热茶。
“怎么会呢?”清婉有些失望,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她皱了皱眉头,说:“可能是臣女用的梅花不好,昨天姨母用的是老师府里的梅花,味道更鲜嫩一些,老师尝了可喜欢了......臣女下次再试试......”
苏淮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道:“感情说了半天,你是在拿朕试毒啊?”
清婉露出一个浅笑,欲盖弥彰地:“没有啊......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心里一慌,连要自称臣女都忘了。
苏淮撇过头,忽然不太想理她。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皇后笑了笑,说:“郡主有心了。”
清婉自知理亏,不敢再说什么,示意小竹将糕点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