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夜里一闹,李知恩这觉睡到翌日午时才悠悠转醒,身子的疲惫感愈发浓烈,比那得风寒更甚。
还未对昨日之事细想,不料,却有人早早找上门来。
里屋进来一人,却不是往日里常见的白栀,而是那许久未踏入此院的薄莫言,如今。定定的站在双眼仍旧朦胧的李知恩面前,嘱着柔和的笑,秋日较为温暖的光照进来,刚好笼罩住他的身形,绝美的面容竟似天仙般打眼。
他朝床边走近一些,李知恩却踏实的靠在一旁,甚至,身子不自觉地往后挪了些位置。
不等李知恩缓神,薄莫言笑着坐到床边,伸手替她轻拢了发:“睡这么许久,可饿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
李知恩禁不住第一想法就是如此。
李知恩留心看了他的一言一行,夹菜时特意避开了他动过的菜式,不想,他见她动作有些犹豫竟提筷夹了些青菜送到她的碗中,话语关切:
“瞧你瘦的,多吃些!”又似想起什么,满脸回味的模样:“记得刚见你时你比现在还要瘦,我就在想,怎会有这样瘦的姑娘,再见你时,你竟想驯那惊马,我想我这将来的娘子竟如此胆大,指不定将来府中要乱成何模样,没成想,你性子竟比我想象的要娴静千万倍,当真是……”
随着薄莫言的话,李知恩也回想起当初的点滴来,只是,再看他时,竟觉错愕,两人根本无法重叠起来,那日里的玉瓶公子成了她的夫君。
抿唇一笑,李知恩道:“妾身也未曾想会嫁到这江中来,还以为老死都会在京都之中。”
“恩儿可曾后悔?”
悔死了!
“那夫君呢?”
两人似玩着什么心理战术似得,你一言我一语的,面上带笑却深藏着心知肚明的意思,李知恩定定的看着薄莫言,不想,后者也毫不示弱,四目相对,无人退避。
薄莫言终是垂下眼睑,又浅酌一杯:“得此佳人,何来悔字一说。”
花言巧语。
李知恩殷红的唇抿出一条好看的弧线,两颊大大的酒窝显现出来,庄重中显出几分调皮甜美,薄莫言轻轻一瞥,却是惊艳了一番。
再倒一杯,薄莫言就要往嘴里送,偏头问道:“昨日夜里雪姨娘来了吧?”
“二爷消息灵通,怎能瞒过。”
“我几日前请得人断过,她肚子里的定是个男胎。”
李知恩轻笑:“如此,妾身在此先行恭贺二爷了。”
不想,薄莫言却是抬头打量了这屋子一圈,回头时,笑靥如花:“到时这梅院可就热闹了。”
李知恩免不得心里一惊。
“恩儿!”薄莫言伸手将她捏成拳的手纳入掌中,随即语重心长道:“那人也替梅院算了一算,赠言于我‘新树初结为腐果,若欲保根早去之。’恩儿非蠢笨之人,定能懂其中意思。”
薄莫言细长的双眼向来狡黠,但李知恩看着他说出这句话时,那里头布满了她所恐惧的真诚,似密麻的针不住的扎着她的心脏,疼痒难当。
急切的抽回自己的手,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隐隐记得初怀时做的那个梦,伤鹿入怀最终死,她心里何其痛,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渐渐忘了,今日里却被重新勾起来,可她不信,不信那什么人的赠言。
孩子好好的,怎会是腐果。
捧着肚子,李知恩踉跄的起身偏靠在一旁的墙上,颤抖着声音道:“若夫君不信妾身之清白,不信妾身并未动害杏儿之心,大可直言,不必如此说我孩儿。”
薄莫言似惊诧,站起身,直视李知恩破碎的脸,一字一句道:“是恩儿不信我罢了!”
说罢,拂袖而去,同那日夜里的场景何其相似!
为何,为何心这样痛,为何,为何明明不爱还觉痛,李知恩不懂,不懂薄莫言也不懂自己。
眼睛不听使唤,不停的落着泪,白栀和蓝儿进来时瞧见的便是李知恩跌坐在地上的这副狼狈模样,忙伸手将她扶起。
白栀低头一瞟,忙示意蓝儿将她扶到床上去,还微笑着安慰道:“主子累了,先歇息一会儿,一觉醒来就好了。”
不想,蓝儿也觉出什么来,低头一看,发现李知恩原本跌坐的地方有着小小的一片血迹,惊讶的倒抽气,似害怕白栀没有发现忙大声提醒:
“白栀,你瞧,你瞧……”
白栀面色一慌,急忙想送李知恩走开,却不想李知恩先她一步也瞧见了那小摊血,浑身力气一抽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