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正欣喜不已,不想却被自家相公当即打断下来:“此话未免不妥,我二弟虽是自幼体弱,但其才学非同一般,也是大家有目共睹之事。待来日将养好了身子,再赴京应试也不是全无可能的,毕竟尚未及弱冠之年,即便再等三年也是不迟。”
原本还欲较真上两句,转念一思量,忙是歇了心思。自家这位本就是个办事极为认真的,再则他兄弟二人虽不亲近,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嫡亲骨肉,若直接将自己心中所望,坦诚相告必是……。
抬头看了一眼,那旁不由摇头叹气的这位,更是愈发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的确还是莫要再提才好。何况,如今阖府上下也都在为后院那桩腌臜事,不得安宁。自那日老爷让一查到底时起,无论是本在府里当差的妈妈们也好,还是常在府外行走的哪些管事也罢,皆是面上带霜的一路沉默,就连院子里最爱嚼舌头的老婆子们,也都再没一个敢多嘴吱声的。
由刚才传出的消息,更是可见一斑。不单是眼下身在家庙,再无望回来的丁姨娘了,指不定连带着她生养的一对儿女,往后的命运也已有了新的动向。
“常言说的好,爱屋及乌,那恨一人会不会……?”也不知哪里突然冒出的念头,这旁大奶奶忙是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看向对面的丈夫,试探着轻声问道一句。
“莫要学院子里的婆子那般,混乱猜度!”忙不迭厉声拦下她口中之言,更是认真再次,慎重提醒与她道:“庶弟年纪尚幼,三妹更是不足十岁,如今那罪妇已被罚家庙之中,一切自然有母亲做主。你且莫要信口开河,不知轻重的胡乱行事!”
提到主事太太,这旁的魏氏当即便没了声音。经过此番事件心中亦是愈发透亮起来,别看往日拿捏下人的小事,太太是难得过问,但此前那桩却是处理的极为稳妥。连万事都讲究有理有据的老爷,都是满口称赞其主事得当,便可想而知了。
由此可见,太太并非是无暇不及,而是真想宽厚待人的。若不是那后院的丁姨娘兄妹俩,太过贪婪无比,犯了哪不可饶恕之罪,此刻顶多也就被罢了差事,打发出府而已。
也使众人明白一个道理,这府里主事之人,从来就只有一位,那便是正院的太太。平日里虽对后院之事从未有过微词,但其也是心中有数的很,绝不会放过一个对府中不利之人!
仅此一条,便叫东厢里的大奶奶,亦是颇为忌惮,哪里还敢有丝毫不妥之行。如今即便没有身旁之人提醒一二,也已是谨慎三分了。
收起了诸般心思,已然微微颔首,应下此桩之事。却听得刚才往厨房取吃食的丫鬟,正在外间同大丫鬟低声告诉着什么要紧的,夫妻俩也都不约而同的转向过来。
没等片刻功夫,大丫鬟已是一脸惊愕不已的跨入内室,磕磕巴巴的转诉起,方才得来的大消息。
“二爷同二奶奶,要在月末之前再度去往……去往别院,静养上一段。而且……府里此番祭祖之事,也都由二爷代替老爷料理!还有年节之前,这两位主子才会转道回府。”
一连三句话,直接将东厢两位震在当场,良久后才悠悠转来:“这不是自寻麻烦?那地界可是敢再度前往的!后院还有两个,才刚好转没几日……。”想到太太此前,已将陆姨娘也随着那罪妇一并送入了家庙中,大奶奶更是一团乱麻,再理清头绪来,不免侧目看向那旁。
此刻,因突然而至的消息,莫说是大奶奶魏氏了,就是他也是半点头绪全无。见自家娘子茫然望向过来,亦是一脸不解的摇头连连。
然而,比起这东厢夫妇的惊愕非常来,此时正屋之中老爷、太太两位,却是感慨万分!
“你我还在为府里出了这档子糟心事,而处处担忧之际,临渊却已将此桩所及之事,一一想得周全了。此前,就因别院偶发的诡异之事,才险些让卢府成了满城茶余饭后的谈资。今又闹出这腌臜事,更是雪上加霜,倒是临渊想得深远!”
听得老爷言辞中,多是褒奖之意,那旁的太太也不失时机的频频颔首,应道:“毕竟别院之事也不易拖得过久,再则趁着祭祖前,请了高僧做场大法事,也是再好不过了。一来熄了众人探奇之心;二来也是正好借由此事,将丁管事押解往府衙那桩一并掩了过去。”
说着更是低声苦笑一声:“本来那些个专爱乱嚼舌根的,最是好打听哪些奇闻轶事。如今借由别院法事一桩,倒是更添三分突然,想必等此消息传出后,人们也就压根不会对衙门那桩,过多关注了。”
原本在府内众人,正在为何时才能恢复如初,忧心忡忡之际,老爷、太太却更为卢府的声望大事,而寝食难安!想要来年,即将复职回京之事,更是令夫妻俩愈发费尽了心思,想要找出一条可行之路。
所以,当在二奶奶口中,得知他们夫妻俩连夜想出的一石二鸟之计,也都不免高看一眼!这个一向以课业出众的儿子,竟然也有如此急智,却是令他们夫妻二人颇为意外。
但转念想到,那同去别院那两个的近况来,又难免有些犹豫不决起来。亏得经大夫作证,实则后院那两人只是因惊吓过度所致,除此之外,便再无旁的病症后,才勉强将此事应了下来。
当然,始作俑者的夫妻俩,自是为了郊外那渌水庄,能在来年开春之际一切顺利。也是为了能这是非不断之时暂离一段时日,才思量再三后决定,最终甘愿冒一次出头之险,也要试这一回。
不曾料想的是,此事在老爷眼中却是应时的很。如此一来,二房再度打点行装,再赴别院养病一桩,便已被提上了日程之上。果不其然,当府外之人听闻此桩,年内最为新奇之事后,再无人关心此前卢府被大管事,亲自押往府衙的那人咯!
转眼,再度出府之时,已到眼前。只等早间拜别了正厅安坐的老爷、太太后,西厢这两位便又启程,向城门而去了。
此刻送行之人,与数月之前早已大相径庭了。不单有府中的众多心怀忐忑的下人们;也有那隐在街头巷尾,悄悄赶来瞧热闹的;更有那躲在家中低声议论此桩的,异常胆小的妇人们。
“还真有这等不要命的哦!听说当日刚被送回来时,样子可不是一般的吓人哦。单是他们府里的下人传出的消息,就已经听得我是头皮发麻,一连让当家的去庙里请了两尊菩萨回家供着哪!”
“可不就是这般。咱们听着就渗的慌,他们家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非得把个好好的人送去受罪?再怎么瞧着命不长久,也都是亲生骨肉,哪有这般的父母哦!”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同是手持一串佛珠,边是缓缓捻动,边是低声促膝议论了不停。正当两人聊到兴头之时,却推门而入的另一个中年妇人急切打断道:“大嫂子,那卢府还真要送了二房往别院,这会子怕是已经到城门口了。”
“哟!这事咱们不是才听说了不到三日吧,怎么这般快?”
听这旁老妇人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那才进门的中年妇人,更是一脸惋惜的低叹一句:“我倒是没敢睁眼看。不过我家弟媳终究是胆子极大的,她可是瞧的真真的。说是那二房两口子,看着气色倒还平常,并不象坊间传出的那般,都是久病缠身的样子。”
“这倒奇了,前日那大夫是怎么说来着?”使劲揉了揉额头,紧闭上双眼,奋力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来。片刻后,才忙不迭停下所以动作,认真告诉道:“只说什么心病还需……什么药的,方正就一句必要到来年开春后,或许才得痊愈!”
“老姐姐你说的那个,应该不是人家二房两口子吧?”
听了这话,那旁的中年妇人也是一脸认同的直点头:“大嫂子说岔了,那大夫看诊是他们府上的姨奶奶,与今日一早便上路的两位并无关联。”
由此,这毅州城中的私下议论纷,便不成停息过。直到丁管事那案子尘埃落定后,还在热议之中。原因无它,皆是因为这卢府主事之人,特意安排所致。
先是放出消息,营造氛围;又在当日送别出府之时,格外的引人注目,几乎将全城之人的注目一并聚焦在此,才是最好。即便在一行人,去往别院的路途之上,还会时不时有各种,虚实相间的各种消息陆续传来。
此间诸般种种,便是为了将卢府其余之事,一并掩在此桩之下。
“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看似短短的一月间,才闹得风雨满城的这桩,也该到了功成身退之时。”转而看向一旁的水香:“明日,你且同厨房的鲁妈妈说道一声,此事也该是罢手了。待牙行领了新丫鬟由她挑完后,便准备回正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