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里强烈支持段初,也是有原因的。
没有段初请缨,文大人肯定不会亲自去查案。
那么这个非常邪乎,又没有一点头绪的案子,肯定会落到自己头上。
到时自己查不出什么来,又要挨臭骂吃耳光。
看马千里支持,魏先生点头,铁司狱宋时声一言不发,文朝天就当他们是默许,同意了段初的请缨。
文朝天交代马千里,带人上街去统计损失,又派段初通知钱府赔偿。
……
听到段初的通知,钱老爷子歪着嘴角,控制住口中的涎水。
身为能和昌宁候攀上亲家的老爷子,他虽然身体轻度中风,头脑却比自己的纨绔儿子,要清醒得多。
毕竟年龄摆在那里,他吃过的盐比儿子吃过的饭还多。
昌宁候远在京城,知府大人却是地方上的土皇帝。
而且这个知府大人,没有任何污点传到坊间。
抓不住他的把柄,那就要按照他说的做。
“段班主放心,小老儿一定照价赔偿,只望赔偿之后,段班主能在文大人那美言几句,早点放我儿出来,到时我好好教训他。”
钱老爷子没有讨价还价,利索的表态了。
看钱老爷子通情达理,最大缺点就是管不住儿子,段初笑着点头,客气几句之后,谢绝了钱老爷递过来的跑腿红包,扭头离去。
段初一走,钱老爷子突然来了精神,在书案前慢慢坐了下来。
“趣÷阁墨伺候!”钱老爷大呼。
从严家死人,到严综吕去状告自己儿子,这事钱老爷子也都知道了。
儿子被抓这口恶气,他不出的话,以后怎么在彭州府抬头立足!
这时的钱老爷子,很有精神头,俨然恢复当初在私塾教书时的风范。
自从女儿出嫁之后,这还是第一次。
身边的家丁,当时还以为,钱老爷子是回光返照,马上就要归天了。
钱老爷给昌宁候,修了一封长长的书信。
什么严综吕仗着身后,有卸任首辅撑腰,屡次欺压钱府。
这次又诬告钱府杀人,害得知府大人下不来台,让我乖儿,身陷囹圄。
钱老爷没有说文朝天有什么不是。
他的目标是严综吕,假如拉上文朝天,万一文朝天联合严综吕,一起来对付钱府,那就得不偿失了。
……
话说钱大公子,被衙役送到监狱,马上就被关进了地牢里。
孤独的刘瞎子,终于有伴了!
自从夜观天象,确定珠子这次不会有大难之后,魏先生对刘瞎子,就不是那么上心,连饭都不送了。
毕竟文朝天正在严打,彭州府事务繁杂,魏先生不能一直甩手不管。
当然刘瞎子的伙食,他只是不亲自去送,一顿也没饿着刘瞎子。
给刘瞎子送饭的,是文朝天从老家带来的厨师,绝对可靠。
他只管送饭,从来不和刘瞎子,说一言半语。
而且龙吼第二天,魏先生早晨从妆粉店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大牢探望刘瞎子,看到刘瞎子满身戒具,又吩咐张牢头给打开了。
这次刘瞎子身上就只剩一条缠腰锁链,锁链另一头,固定在铁环里。
对于刘瞎子来说,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信号。
足以证明,对自己的看押,再次松懈了,看来出狱之日不远了。
“天象的事,果然没应在瞎子身上,祖师爷保佑,瞎子逢凶化吉!”
地牢里好几个房间,为了保密只关了刘瞎子一人。
就连放跑谢羽文的牢头,和杀人剔肉的包子铺小伙计,如此罪大恶极,也只是呆在上面牢房角落里。
至于包子铺老板娘,在女牢里面单独关着呢。
老板娘自知必死,早已什么都不在乎。
假如把她这个,面貌身材风姿绰约,年纪又如狼似虎的女子,关进地牢里,说不定那些憋得嗷嗷叫的囚犯,能把地牢都掀翻了。
钱大公子被关进来之后,忍痛在稻草上倒头便睡。
害得刘瞎子想聊天也没人陪。
当然,已经升级成半仙的刘瞎子,是不会叫醒一个,呼呼大睡还流着口水的凡人,主动要求聊天的。
那样的话,半仙就是不能免俗,多没面子。
刘瞎子就静静等着,钱大公子醒来的那一刻。
以前一个是不敬鬼神的纨绔子弟,一个是街头混饭的算命瞎子,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交集,互相也不认识。
钱大公子到晚上,是生生被饿醒的。
他从稻草堆里爬起来,看到自己牢门外前的地上,摆着一碗糙米饭。
米饭上面,象征性放着几片白菜帮子,汤汁里只有一星半点的油花。
这就算是有饭有菜了。
由于钱老爷子,铁了心让儿子吃点苦头,就没来牢房打点一下。
文朝天又气钱大公子将自己的军,还特意交代铁司狱,不许任何人给钱大公子私开小灶,违者严惩。
其他囚犯吃什么,就给这纨绔公子吃什么。
张牢头经过段初的举荐,又发誓再不沾酒,已经成功成为了张管营。
新上任的张管营,怎么会为了讨好钱大公子,砸掉自己的饭碗。
毕竟早上马千里,奋勇追击钱大公子的事,已经传到了大牢里。
连马千里都跟钱大公子翻脸了!
那新官上马的张管营,更不会去触文朝天的霉头,给自己惹来麻烦。
所以一直在外面潇洒,吃香又喝辣的钱大公子,此刻只能面对,这一碗只有几片白菜帮子的糙米饭。
而斜对面的刘瞎子,面前是精致的四菜一汤,四个白得发亮的馒头。
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壶香味四溢的黄酒。
这时是傍晚,钱大公子已经两顿没吃了,肚子饿的咕咕叫。
“这饭菜,只有猪才会吃,老子不吃!”钱大公子喊。
牢头狱卒没一个露面的。
钱大公子站起来使劲拍打栅栏,继续大声狂呼。
刘瞎子一边吃菜喝酒,一边偷偷翻眼去打量,焦躁不安的钱大公子。
初入地牢,表现太不稳重,太不成熟了!
一如刚被关进地牢的自己。
钱大公子的耐心,超越刘瞎子的想象,叫起来没完。
“别叫了,不会有人理的。”刘瞎子淡淡提醒。
钱大公子这才罢休,看看刘瞎子并没有跟自己分享的意思,心说咱曾经也读过书,傲骨绝对不能丢!
咱绝对不能,张口要人家施舍食物!
于是傲骨铮铮的钱大公子,终于还是端起了,那一大碗猪食。
他吃了两口,发现糙米里,竟然还有没淘干净的沙粒!
真是下嘴磕碜,实在难以下咽!
钱大公子还是没被饿到家,所以他就打算把碗摔到地上,以示抗议。
“别摔,不然夜里饥饿难耐,你会后悔的。”刘瞎子又说。
钱大公子手捧猪食,一时摔也不是,不摔也不是。
就在这时,张管营亲自下来了。
他也没废话,饭点时间过了,他要收走钱大公子的碗。
钱大公子还没反应过来,那碗糙米就被张管营从他手里夺走了。
你不吃,狱卒里家中有养猪的,带回去自然不会浪费。
是可忍,孰不可忍!
钱大公子终于爆发,对着张管营背影破口大骂:
“你这狗东西,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别人有四菜一汤,还有白面黄酒,而我就只能吃猪食!”
在大牢里当差,谁还没被骂过。
那些只有一条死路可以走的死囚,骂起人来,比钱大公子狠千万倍。
张管营毫不理睬,扬长而去。
他只给钱大公子,留下一个任尔怒骂的背影。
这背影比钱大公子在寺院离去时,深藏功与名的意境,还高上三分。
张管营已经打开,地牢通往上面的铁门。
眼看他马上就要消失在自己视线里,钱大公子忍不住指着刘瞎子,又大吼一声:“他凭什么能……”
咣当一声,铁门关上了,地牢墙上,火把燃烧,松油啪啪滴落。
钱大公子叹口气。
这时刘瞎子也吃好了,替张管营回答了问题:“就凭我姓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