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一缕暖阳透过窗柩斜斜的照进房内,在地上和桌子上映出点点金色。
木雕花床上的女子先是拢拢眉心,随后伸了个懒腰便睁开眼,她眼尾泛红,瞳仁被薄雾笼罩,不复清明。
打了个哈欠起身,寻欢拨了拨胸前的长发,掀开温暖的被褥趿拉着绣鞋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凉透的隔夜水。
冰凉的液体灌入喉间,顺着食道一路流下,胃里的凉意让寻欢瞬间醒了神,眼里的那层水汽也一点一点褪去。
有人敲门。
寻欢披着衣服去开门,来人低垂着脑袋躬身提着一桶冒着热气的清水。
寻欢指了指隔间的木门,“放到内堂便是,辛苦你了。”
小厮将水倒入洗脸木盆中,这才提着桶诚惶诚恐的弯下腰摆手,“小人不敢,若小姐没有旁的事,奴才先退下了。”
“去吧。”寻欢颔首。
小厮全程不敢抬眼乱瞄,退到房门外后,便侧身离去。
寻欢洗漱完后换好衣衫,穿的是师兄前两日送予她的。
与她往日的简便衣袍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襟口腰带和衣摆上,都绣上了几片小小的青竹,映着月白的衣袍和轻纱质感,走动时衣袂翻飞,那些青竹似是在随着清风舞动。
纪时宴站在饭厅前看到寻欢临风而来的这一幕,瞥过那些在他的吩咐下绣好的青竹,心里掠过隐秘的欢喜。
他的衣裳,也绣了青竹。
寻欢将一缕乱飞的头发别到耳后,冲纪时宴笑道:“师兄,早。”
纪时宴点头,伸过手牵着她往里走,脸上的笑容从未撤下,“早膳备好了,我们一起吃。”
纪岁礼坐在座位上看着双手交握相携而来的两人,心里一阵恍惚。
哥哥和寻姐姐,原来是如此般配。
“岁礼,早。”
寻欢不着痕迹抽出自己的手,转头去看发怔中的纪岁礼,“岁礼?”
大清早就发呆,寻欢笑着摇摇头,拿起他面前的空碗准备添粥。
哪知纪时宴正在添,把粥碗放在寻欢面前后,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呆呆的纪岁礼,“不用管他,让他自己动手。”
寻欢端着碗盛满,想了想放到纪时宴手边,“那师兄先吃。”
清脆的女声唤醒了神游天外的少年,他的眼睫猛的颤了颤,抬眼看向寻欢,后知后觉道:“寻姐姐,早,早上好……”
寻欢险些笑出声,却还是忍住笑意把自己的碗推给他,“吃饭。”
这样一来,她面前就没有碗,只能倾身去拿纪时宴面前的空碗。
纪时宴看着自己亲手盛的粥到了弟弟面前,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秉着莫名的心思转开寻欢过来拿碗的手,端起面前的碗又将它盛满。
“给。”
纪伯看了看饭桌上的一幕,最终又往后退了一步,朝红色圆柱旁靠了靠,彻底瞥开了眼。
三人用膳的声音都很轻,除了喝粥时的轻啜和咀嚼小菜的清脆声,都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等下人小心的撤去饭碗,才净了手往中厅移。
寻欢坐在木凳上看纪时宴煮茶,忽然一阵风掀过,打开的茶盒被带出几片干褐的茶叶,零零散散铺在红木桌面上。
纪时宴低垂着眼,不动声色将茶片拨到一边,继续捡茶盒里的。
寻欢咬咬后牙槽,暗骂了那人一句,面上却仍旧不显山漏水。
杀手的事她还没搞清楚,不好让师兄知道纪园潜了个人,只能暗地里加以防备。
茶香随着升起的雾气缓缓蔓延开,寻欢耸耸鼻尖轻嗅,颇为享受的赞叹了一句,“师兄煮的茶越来越香了。”
纪岁礼撇撇嘴,搁在桌面上的脑袋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看到哥哥带了笑的脸不由汗毛一竖,当即坐直身子,顶着压力朝寻欢靠近了些。
握住茶勺的手紧了紧,纪时宴再重新抬头时,脸上便只有纯粹的笑意,“喜欢的话,我可以天天为你煮。”
他没什么别的爱好,听着她对他的夸耀,生平头一次觉得煮一辈子茶给她,也是好的。
寻欢摇摇头,“不用了,我怕累着你,我身边有个小丫头也会煮茶……”回忆了下,寻欢舔舔唇瓣,“她煮的茶也很好喝,煮的汤更好喝。”
“哦?”掩在袖子里的茶勺兀的断裂,纪时宴控制着心底的情绪波动笑道:“我竟不知,你身边也有红袖添香之人。”
“不过说起来,昨晚的——”纪时宴缓了缓呼吸,“银耳羹,味道如何?”
寻欢的神色莫名一僵,显然是想到了某些尴尬的画面,她眯着眼睛隐晦的看了看纪时宴,发现他面上全是坦然,随即也放了心,“味道很好。”
纪时宴将手上的断勺捏成碎末,躲开寻欢的视线,“那是我亲手做的。”
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指,将茶杯翻了个面一一摆好,执起滚烫的紫砂壶就往里倒茶。
“喝喝看。”他轻抬右手,示意她品尝。
至于一旁玩着寻欢衣摆的纪岁礼,他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作罢。
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寻欢轻轻抿了一小口,顿觉唇齿生津,鼻翼间都是清淡的茶香。
放下茶杯,寻欢摸了摸嘴巴,“好喝。”
话题一转,“师兄,我们何时上山?”
她惦念寨子里的一切,在绥远城已经待的够久了,只能不断催促他。
一说到离开的事,纪岁礼立马醒过神来,“寻姐姐,我们要走了吗?”
若不是听见他语气里的期待,寻欢怕是以为他舍不得走。
“寨子里还有事需要我处理,在这里偷闲几天已经足够了。”拍拍少年的脑袋,寻欢看向纪时宴,“怎么样?”
纪时宴转动着手上的茶杯,直直的看着寻欢的眼,“什么时候出发都可以。”
寻欢忽的起身,却因为被揪着衣摆晃了下,睨了眼纪岁礼又问,“那……不如现在?我想早点回寨子里。”
“好。”
看着分别离去去收拾行李的两人,纪时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厅外的纪伯适时走进来,看见面无表情的主子,恭敬的垂首,“少爷。”
“纪伯,你就守在纪园吧。我这一去,怕是不会再回来了,等我去了,还望你好好照顾岁礼。”
纪伯惊愕的抬头,“少爷,不要说胡话,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纪时宴望着寻欢先前坐过的位置,眼里的温柔一闪而过,“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那些毒早就掏空了我的身子,如今还能苟延残喘,还能用剩下的时间陪着她,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少爷。”纪伯还想继续劝阻,却看到主子朝他摆了摆手。
“好了,你下去吧。”
纪伯嘴唇嚅动片刻,终是红着眼睛退下,转身去给主子准备行李。
纪时宴起身离开后,一道人影快速闪进厅内,他站在一个位置端详了片刻,摸摸心跳加速的胸口,端起桌上一个杯子,将未干的水迹唇印对准自己,仰头一口饮下。
黑影咂咂嘴,好甜。
临去前反身看了看圆凳下的一小撮木质碎末,黑影疑惑的偏了偏脑袋,对那个男人的身体感到不解。
不是快死了么,功力怎的如此深厚?
耳旁传来响动,黑影拉上面巾迅速闪人。
*
寻欢骑在青墨身上,冲掀开帘子的纪时宴摇头,“师兄不用再劝阻了,你身子向来不好,就好好待在马车里吧。更何况,还有岁礼同我一起说话,我不无聊的。”
方才她检查过马车,内里宽大而舒适,完全是为了师兄准备的。一旁欲言又止的纪伯满脸担忧不似作假,寻欢便成全了他的一片心意选择了骑马。
不过半日的时间,虽然马车慢一点,最晚半夜也能赶回寨子里。
想通这一点,为了让师兄舒服一点,寻欢驾着马走到前方和纪岁礼赶的马持平,歪过头笑道:“准备好了的话,就出发吧。”
马车从幽巷里渐渐远去,纪伯眼里的浊泪再也止不住。
他跪下朝马车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匍匐在在地上久未起身,身后不明所以的仆从们面面相觑,纷纷一起跪下。
*
纪时宴半靠着柔软的枕头闭目养神,耳朵却时刻关注着前方的动静。
他并非不能骑马,几日前还曾骑马路过逍遥寨山脚,只不过他当时急着赶路便没有去寻她。
被她这般妥善的照顾着,他既感到熨帖,又有些遗憾。
到底是女儿家,一路风餐露宿地来寻他,回去时还要如此,可她的性格向来执拗,决定好的事情基本上没有回旋的余地。
纪时宴挪了挪身子,掀开车帘往前看去。
前方骑着黑色马儿的女子穿着与他同色的衣袍,身姿轻盈而挺拔,衣摆垂在马腹两边,随着马蹄的移动,恍惚间,那衣摆上的青竹仿佛发出了簌簌响动。
纪时宴目光克制而火热,心口因为这样的念想逐渐回暖,似乎连身子都热了起来。
可她正在笑。
不知道纪岁礼说了什么话,逗的她抿着唇轻笑起来。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得见她姣美的侧脸上蹁跹的长睫,秀气的鼻梁与红润饱满的嘴唇,还有那——
月白劲装下起伏的柔软与纤细的腰肢。
他昨晚亲眼目睹了那幕令人迷乱的场景,后来梦中再现,被深切的渴求惊醒后,亵裤陡然印出一团污浊之物。
那是他,想要她的证明。
却也是无法诉之于口的妄念。
最后凝了一眼她的笑脸,纪时宴轻喘着气放下帘子,双手抓紧了腿侧的衣摆。
她功力深厚,不能让她发现了。
这样想着,纪时宴拎起矮桌上的水袋饮了一口,冰冷的水将暴起的欲念全力压制下去,腿间的凸起再度平息。
苦笑着靠回枕头上,纪时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
太脏了。
走了一个半个时辰后,寻欢同纪岁礼打了个招呼,让他在前方的小树林停下。
“师兄。”寻欢驾马折回马车旁,敲敲车壁,“我们在前方休息一会儿,下车吃点东西再上路吧。”
纪时宴拨开布帘,正好对上寻欢侧头询问的眼。
“可以吗?”寻欢又问。
纪时宴看着那双清澈透亮的双眼,忽然狼狈转开眼,兀自点头,“你决定就好。”
以为他不太舒服,寻欢放下帘子冲看过来的纪岁礼颔首,“就在这里停下。”
寻欢把青墨栓在一根强劲的树干上,这才走到马车旁掀开车帘,“师兄,下来吧。”
纪时宴盯着她伸向他的手看了看,轻咳一声便任由她牵着下马车。
“这里空气不错,临近山脚还有水源。你在这里休息会儿,我和岁礼去找点马草,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猎物,我打一只回来烤给你吃怎么样?”
车上的炊具吃食纪伯都备的很齐全,寻欢并不担心没有饭吃,能打到一只野味给师兄加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纪时宴反手握住寻欢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寻欢一愣,看向听了他的话同样愣住的纪岁礼,“不用,师兄就在这里,我和岁礼去就行了。”
纪岁礼急急的点头,“哥哥身体不好就不要胡乱走动了,”说完拉着寻欢另一只手就跑,“寻姐姐我们走!”
被放开的纪时宴心口一窒,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弟弟将人拉走,当下便沉了脸。
寻欢远远的回头望了一眼,只能看到他静立在原地的样子。
纪岁礼抱着她的胳膊晃晃,“寻姐姐不用担心哥哥,他很厉害的。”
寻欢指了指前面,两人换了道走,“你哥哥这几年,有好好练功吗?”
“有啊。”纪岁礼放开她捡起地上一片枯黄的落叶,“有一次我亲眼看见哥哥——”他挥舞着胳膊比划了两下,“一道气劲一出,后院的青竹断了一排呢。”
“不过当时哥哥吐了好多血。”少年的语气从崇拜惊叹到恹恹忧心,眼底布上一层黯然,“寻姐姐,哥哥会好吗?”
寻欢拍了下他的脑袋,面色严肃,“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医好你哥哥,为此,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放心吧,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一定不会不管你哥哥。”
纪岁礼跑到寻欢面前拦住她,两只胳膊伸的直直的,“那我呢?寻姐姐不会不要我吧。”
捏捏他软软的脸蛋,寻欢绕开他继续往前,“师兄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你说我会不会不要你?”
纪岁礼有点高兴却又有点不高兴,等反应过来后人已经离他有一段距离,连忙撒开腿追上,身体又自发的黏了上去。
“寻姐姐此话当真?”
寻欢假意冷哼,“不相信算了。”
纪岁礼急了,“我信我信!寻姐姐说什么我都信!”
见她还是不肯看他,纪岁礼扁着嘴抱紧怀里的胳膊,“寻姐姐~”
寻欢身子一抖,手掌狠狠按在他头顶,“好好说话,不许撒娇!”
纪岁礼嘿嘿一笑,“好,不撒娇。”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去那边割点马草,我去林子深处打点猎物来。”
见他鼓着脸想拒绝,寻欢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给他,“听话,快去。”
和少年分道扬镳后,寻欢运起轻功往树上蹿,目光时不时往浓密一点的灌木瞧。
忽然,她在一颗大树下发现了血迹。
嗅嗅空气中的味道,寻欢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脚尖使力跳下树,绕着树根转了半圈,在半枯的草地上发现了两三只已经断气的锦鸡和兔子。
寻欢:“………………”杀完它们能不能先拔下飞镖?
“出来出来!”
寻欢用帕子将三枚飞镖包起来,沉声喝道:“赶紧给我出来!”
一天到晚就知道瞎跟踪人,不嫌累吗?
逢生蹲在大树顶端的茂密树丛里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看着下方面色不耐的女子不知道该不该下去。
她在叫他,不下去的话会不会惹她不高兴?
可是下去,她肯定又要凶他。
逢生蹲在枝干上踌躇不已。
直到看见寻欢扯了两根藤条绑住猎物准备返回,才拨开面前的枝条躬身跳下。
“你喜欢吗?”
像瓷器间的相互摩擦碰撞,背后的男声非常好听,寻欢捏着藤条的手倏地收紧,立时转回身来。
“你为何要一直跟着我?”
“可是又偷听了我们的谈话,所以才打了它们给我?”
盘桓在她来的路上,还贴心的将她要打的猎物放好,寻欢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逢生。”她叫着他的名字,语气沉静有力,“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身边,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又或者。
寻欢盯着他的脸道:“你是不是想要解药?可一月之期还没到,我不能给你。”
逢生一个闪身来到她面前,刮起她的长发一片。
“我不要。”
“我已经被暗杀堂除名了,上次你救我的时候就是最后一场试炼。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你想要什么我为你取来,我的嫁妆也在你这里,你让我跟着你,好不好?”
想了想,逢生眼睛一亮,长臂一捞就将寻欢空着的一只胳膊抱在怀里,“你说什么我都信,不要不要我。”
“寻姐姐!”
少年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寻欢一把推开他,“最后警告你一次,别跟着我!”
说完抽出腰间的黑色小布包扔进他怀里,“我没看过,现在,原物奉还。”
寻欢急急的道了声谢,将飞镖一同塞给他就放下手上的猎物走了。
逢生立在原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不知所措,眼睛里沾染上的全是迷茫。
他分明把他所有的身家都给她了,她不让他跟,他就远远的跟。
她想要猎物打牙祭,他也给她弄好了。
可她将东西全部还给他了。
逢生抖开白色帕子里的银色飞镖,看到帕子上斑驳的红色血迹,不高兴的抿紧了唇。
他记得不远处有一条小河。
提着猎物无声无息来到马车附近,逢生将它们往瞩目的地方一扔,就捏着帕子急急的往河边赶。
晚了的话就洗不掉了。
这边寻欢在纪岁礼的呼唤下同他一道走,惊觉他不仅割了两捆马草,还打了一只灰色的野兔。
“岁礼越来越厉害了。”寻欢夸他,“比我还厉害。”
少年得意的扬头,对她的夸奖表示很受用,“走吧,这个兔子好肥的,够我们吃啦。”
捏着兔子的耳朵,和寻欢一人抱着一捆马草,不多时就走到了临近马车的地方。
“咦?”纪岁礼眼尖的看到了捆成一团的锦鸡兔子,“寻姐姐你好厉害啊,打了这么多!”
寻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地上还在流血的猎物们,面色顿时一变。
他这是,要同她死磕到底了?
寻欢对纪岁礼勉强笑笑,提着猎物往正在生火的纪时宴身边走。
“师兄放下,我来吧。”
“哥哥你休息就好,有我和寻姐姐呢。”纪岁礼笑嘻嘻的从哥哥手中夺过火折子,自发的架起碎木棍开始生火。
“岁礼说的对,这些琐事都有我们,师兄只需要坐在那里就好。”
寻欢扶着纪时宴坐在垫子上,从他搬下来的桌子抽屉里拿出几个木盒放好。
“师兄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又冲纪岁礼抬抬下颚,“岁礼陪师兄说说话,我去河边清洗这些锦鸡和兔子。”
纪岁礼呆呆的“哦”了一声,继续专注生火大业。
“等等。”纪时宴起身,皱眉看着寻欢,“师妹,我虽然身体差,可并非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你若是再这般小心翼翼,我便同岁礼打道回府。”
他想与她同甘共苦,而非待在原地坐享其成。
”……师兄。”他的厉喝让寻欢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愧疚又有点茫然,只能呐呐的喊了他一声。
纪时宴揉着眉头叹了口气,接过她另一只手上的兔子,“抱歉,我有点过激了。”
“不过,我希望师妹能把我当成寻常人看待。”
寻欢垂首思索了片刻,点头,“师兄说的是,是我不好,让你伤心了。”
“我没有伤心。”纪时宴叹息一声,“只是——有点不甘罢了。”
不甘自己是被人照顾的角色。
也不甘这具身体,在面对她时却什么都做不了。
“走吧。”纪时宴迈开步子,“我的手艺还不错,今天就让我来露一手。”
寻欢看着他舒朗的眉目与唇边的笑容,遂放开了心紧随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