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他们的是穿心一剑。
“我一直都想这么做。”顾凉抽出木剑，看着两人因重伤委顿在地，平静说道，“谢谢你们成全。”
幻境崩碎成无数片，还原最真实的无底深渊，不久前消失的路再现。
顾凉大步往前，于恍惚间筑基，结金丹。
她看到顾天阳露出狞笑，提着手中长刀步步逼近：“你该死！你曾经对我做的恶行，就该用血来偿还！”
熟悉的恐惧油然而生，顾凉被吓得惊慌失措，连连后退求饶：“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是有意的！”
“迟了！”顾天阳举起手中长刀，他得意地长笑，在她眼中宛如恶魔，“恶人有恶报，顾凉，你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吧？”
恶人恶报？
不，她不是恶人，她没有对不起他！
顾凉微怔了一下，然后极迅速地反应过来。
她冷静沉着地说道：“另一个顾凉欠你的，我已经还了，现在该谈谈你欠我的……”
顾天阳却像没有听到她的话，高高举起手中长刀，毫不留情地挥下。
刀没有落在顾凉身上。
刀下出现一个啼哭的少女，那少女长得跟成年后的她一模一样，正抱着顾天阳的大腿求饶，卑躬屈膝。
随着长刀落下，少女漂亮的头颅瞬间飞出去，划出一道弧线咕噜落地，那无头尸首缓缓倒下，碗口大的伤涌泉般喷出鲜血，画面清晰深刻得仿佛噩梦。
“哈哈哈……”顾天阳大笑着消失，恶毒地盯着顾凉，赌咒般说道，“你是逃不掉的！”
逃不掉吗？
顾凉看着少女的无头尸首，那颗头颅又长了回来，然后大刀落下，如此往复，仿佛永远都打不破的宿命。
不，不是逃不掉。
而是因为你可悲地选择了逃跑，选择了不反抗。
顾凉闭眼，复睁开。
被斩首的少女和行刑者已经消失，她看到自己正站在深渊面前，而且往前伸出了一只脚，只消重心前移，立刻便会结束这段侥幸得来的人生。
顾凉是舍不得死的，她至少得拿到第二关的奖励，不然对不起自己。
十五个石台十五件宝物，能被带走的只有其中之一。
从左到右，有主攻击的剑谱一本、逃命专用的遁术一本、辅助类秘术一本，都是乾坤派藏书阁没有收录的。
有六品的防御法衣一件、飞剑一把、提升速度的靴子一对，可以一直用到金丹期，价值与前面三本书籍相差无几。
有瞬间恢复真元和神识的六品丹药一瓶、疗伤用小还丹一瓶、攻击用的爆灵丹一瓶，全都适用于金丹修士，关键时可以救命，但顾凉很好奇它们是如何保存至今。
有六品阵盘三组，分别是攻击、防御、迷幻之用，上面有镶嵌灵石的凹槽，可以重复使用，针对对象可以是金丹真人。
有六级灵兽蛋三颗，分别是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或擅长代步，或擅长战斗，或擅长辅助，都不比罹祸真君送的那只灵兽蛋差。
顾凉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边走回来，沉思片刻后拿起了爆灵丹。
剑谱很好，可她不打算成为剑修，且类似的剑谱乾坤派不缺。
逃命专用的遁术不错，可乾坤派有乾坤步，虽然初期比不上神行步，但修行到极致可以倒转光阴，乃是世间最顶尖的遁术之一。
至于辅助类秘术，顾凉也有更好的选择，没必要浪费这次拿到奖励的机会。
三件六品法器可以忽略，因为顾弦擅长的就是炼器，往后还会得到器宗传承，身为他宠爱的妹妹，她从不缺法器。
三组阵盘也可以忽略，卫澈此人涉猎极广，这三组阵盘她都见识过，芥子袋里甚至躺着一组相同的。
还有灵兽蛋，罹祸真君给小辈的东西不算差，虽然还没有孵出来，但卫澈说过它可能传承了大妖祖先的血脉。
最后是丹药，第二种丹药乾坤派有丹方，第一种和第三种丹药的丹方已经遗失，但第一种丹药的丹方有替代，唯一剩下的便是爆灵丹。
这是一种很少见的攻击类丹药，冷不防扔出去，连金丹修士都有可能被炸得半死，而且可以拿来研究成分复原丹方。
奖励拿到手，第三关的门也跟着出现。
顾凉看着这扇厚重古朴的雕花木门，伸手将其推开。
第一关与修为实力有关，第二关与心性有关，第三关又是什么？
门里是暗蓝色的虚空，只有螺旋一样蜿蜒向上的台阶，清冷光华自上而下地倾泻下来，仿佛置身于看不到星星的宇宙。
顾凉拾阶而上。
已经有人在上面等着她，对方的穿着打扮、面容身形皆与她相同，就连后背的伤都被完美复制，唯有双眼是黑水晶般充满了冰冷质感的半透明。
这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眼睛，她不是人。
找到镜面人与人类的不同之处，顾凉渐渐收了惊容，心中的荒谬诡异感却没有消失，任是谁突然见到一个外表与自己完全一样的人，那感觉多半是不舒服的，她也不例外。
“你来了。”
镜面人看着顾凉开口。
她的声音、说话的语气、脸上的神态变化，都与顾凉一模一样。
顾凉没有出声。
她觉得事态的发展似乎有点不对劲，因为镜面人看来的眼神带着评估和挑剔，那是大妈们在市场里挑猪肉的眼神，虽然她不是案板上的猪肉。
在顾凉的忍耐即将耗尽之时，镜面人终于移开了眼神，看着她漠然说道：“你我之间只有一人能活，若你败于我手，则我将取替你的身份。”
这句话信息量略大。
“照这么说，你能取代我的身份？”顾凉冷静地提出质问。
“是的，我能。”镜面人肯定了她的询问。
顾凉沉默了一下，缓缓压下心中悚然的情绪。
她看着镜面人，理智猜测道：“那么，这个试炼地存在的目的，其实是挑选出让你或者你们夺舍的修士，它可能是一个陷阱。”
镜面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顾凉清晰感觉到对方的杀意。
她并不在意，继续说道：“但，如果试炼地的本质果真是夺舍修士的陷阱，第一关和第二关的通关奖励便是多此一举。”
镜面人的回答是摘下手腕上的金环，这对金环与顾凉拥有的那对也是完全一样的。
顾凉轻轻笑了，笑容里带着不屑。
她说道：“所以，试炼地不是陷阱，更大的可能应该是——你们利用了试炼地，将第三关变成夺舍修士的陷阱，而我，是掉进这个陷阱里的一只猎物。”
对方沉默不语，双手握着金环相互碰撞了一下，率先打开战斗的局面。
顾凉早已有所提防，一边踩着神行步避开攻势，一边拔出三尺长的木剑展开反击，冰冷剑光闪烁而出，杀意铮然。
镜面人却像知道她会采取何种手段还手，霎时施展出针对的道法，竟是在三两个回合内占据上风，紧追猛打。
剑招被拆，顾凉不慌不忙地变招，且战且退，并不打算立刻展开正面交锋。
通过刚才的试探，她已基本摸清了镜面人的底细。
用现代语言进行描述，镜面人就是顾凉的完美复制体，顾凉的外表、技能、战斗套路、甚至于想法都能复制到镜面人的身上。
简而言之，镜面人等同于另一个顾凉，与她交战便是与另一个自己交战，她知道顾凉会采取怎样的手段，顾凉也知道她会采取怎样的战术，正因她们互相了解，所以无论是谁想赢都不容易。
这注定是顾凉有生以来遇到的最艰难的一战。
问世间，能有几人敢说战胜了自己？
顾凉不能，所以她在想办法。
可镜面人的攻击总是恰到好处地打断她的思路，这让顾凉烦不胜烦。
当想法又一次被打断，顾凉彻底恼了，高声问道：“你害怕顾天阳吗？”
镜面人大约复制了顾凉的记忆，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惧色，身体也下意识地抖了抖。
趁此机会，顾凉在她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算是报了先前的仇。
虽然受了伤，但是镜面人并未马上追击，而是分神思考夺舍顾凉的利与弊。
无形中，她又给了顾凉机会。
顾凉大声说道：“你知道顾天阳，也知道他会杀了我。如果你取代我，则他必将杀死你，这就是我的身份所背负的命格。不过，卫澈就守在外面，你出了去，只会更早地死在他手上，连顾天阳都见不到……”
夺舍顾凉是绝路。
镜面人心知她所说不假，心中迟疑着，攻势便慢了下来，甚至生出佯装被击败的心思，身上的伤越来越多。
“要么杀死她，要么你死。”
突然之间，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心中响起。
镜面人浑身一颤，立刻感觉到无比强烈的恐惧，就像咽喉被利剑抵住，马上就要血溅当场。
是了，顾凉知道他们利用试炼地设下陷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离开！
是否夺舍她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把她留在试炼地！
想到这里，镜面人冷哼一声，攻势霎时变得极为凶狠，仿佛不要命一般杀向顾凉，暴喝一声道：“受死吧！”
瓦解敌军意志失败，顾凉不得不闭了嘴，专心迎战。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道：“看来你被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能把我留下，那么你将会被杀死，所以你不得不拼命。”
“闭嘴！”镜面人已经不想再听她瞎说。
顾凉呵呵地笑了，仿佛与镜面人是知己好友一样，格外温和亲切地说道：“我这是帮你分析情况，别动怒。”
分析情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动摇我的意志！
愤怒的镜面人扬起一道火鞭，狠狠打向顾凉。
顾凉却是轻易避开了，继续滔滔不绝。
“你是被控制的傀儡，生死不由己。不过你心甘情愿做一颗棋子吗？谁都不愿意做被控制的棋，可你想活着，也许有别的一定要活着的目的，所以你不得不顺从。”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不想了解。但是，假如我是你，我绝不愿意牺牲自由和尊严做一颗被控制的棋，哪怕反抗的结果是死路一条，也甘之如饴。”
听着她说的这些话，镜面人的眼神几次变化，有迟疑也有痛心，有后悔也有决绝，最后却变得格外坚定。
“我承认你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我必须把你留下！”镜面人如是说道。
顾凉回以一声叹息。
“你要将我留下，我却一定要离开，可见你我只能是敌人。”她说道。
镜面人沉默不语，施展的道法越来越凌厉。
顾凉又叹息，心中生出少许无奈。
无论镜面人是否容易被说服，控制镜面人的幕后者都不会允许她被说服，是以，顾凉从一开始就没抱着劝使镜面人倒戈的希望。
但是，她的主要目的也不在于忽悠镜面人倒戈，而是扰乱对方心神，趁机拖时间思考取胜之道。
若镜面人被说动，自然是锦上添花；若不能，也不会对事情的结果产生影响。
恰如顾凉所料，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镜面人并未复制了她的思维习惯，三言两语就被说得动了心，倘若幕后者没有出手，说不定如今已顺势败在她手下。
尚未思考出办法的顾凉只好再一次开口，镜面人也再一次被“不自由，毋宁死”的观点折服，可她却在犹豫中选择了与顾凉相异的决定。
于顾凉看来，选择前者固然能得到刚烈坚贞的评价，却也是一种变相的逃避。
选择后者，在很多人看来是没有尊严地活着，可谁都不能否认，面对这种屈辱仍能清醒着继续走下去的人，他们是真正的强大。
“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很强大。”顾凉这样对镜面人说道。
镜面人神色微动，竟是忍不住反过来劝说顾凉：“你……不如你就留下来吧，因为他真的很可怕……”
听到这句话，顾凉微微笑了，这是一个善意的笑容。
“抱歉，我不是你，我的选择也与你不一样。”她说道，“就像你坚定地想把我留下，我也坚定地不想留下。”
她有牵挂，她舍不得母亲纪珊，舍不得表哥纪子悔，舍不得哥哥顾弦和舅舅纪宝，舍不得顾妍……还有很多很多的人。
顾凉是不愿意死的，剧情要她死，她绝对会跟剧情反抗到底。
镜面人懂了顾凉的意思。
“我不会留手。”她沉默了一会儿，这样说道。
“我也不会。”顾凉认真说道。
两人终于开始了正面交锋，但占据上风的依旧是镜面人，早在顾凉踏足试炼地之时，她便开始研究顾凉的战斗套路和思维习惯，这番努力还是有一些作用的。
在镜面人看来，顾凉肯定不敌。
她没觉得这样不好，甚至自私地希望顾凉能留下来。
某一个瞬间，顾凉瞅准时机，迅速与她拉开距离，看起来似乎撑不下去了。
镜面人抛开杂念，继续追杀。
顾凉继续躲。
你追我赶几个回合，顾凉将交战的演武场跑了两遍，也将演武场化作无边火海，处处都燃烧着火焰。
镜面人隐约觉得不对劲。
她很了解顾凉，知道对方不会束手待毙，与人战斗也不是习惯躲避的。
顾凉一定是在筹谋着什么。
必须阻止她！
镜面人心中念头掠过，正欲施展秘术，却不知道属于顾凉的反击已经拉开序幕。
又一次拉开距离后，顾凉居然抛去手中木剑，脚上一跺升起火墙挡住镜面人，双手飞快地打出法诀。
当镜面人破除火墙，火海中的火焰已经化为漆黑带刺的大片荆棘，它们有生命一般将她困在其中，眨眼间就结成一个大茧，于三两个呼吸内突破金环自带的庇护，将她逼入困境。
上当了！
镜面人心中大喊。
大茧外，顾凉冷静如故。
她想起当年闪现的一抹灵感。
水能凝聚成水刃，土能凝聚成土刺，木能凝聚成木矛，风也能化作风刃，为什么火不能化作实质化的攻击手段呢？
卫澈告诉她：火是可以凝聚成实质化的刀剑和兵器的，只不过现阶段的她太弱，还不能以此作为主要攻击手段。
顾凉相信卫澈的评价，可她是下定决心要成为灵修的人，剑术再好，拳法再厉害，都是辅助手段。
灵修最强大的攻击，是道法。
顾凉擅长剑术，但她坚信自己的道法比剑术更强大。
天地间的火，都听从我的呼唤吧，化作柔韧的荆棘缠住我的敌人，化作锋利的刀刃割开她的皮肉，化作炮弹爆炸吧！
看着火焰幽幽的大茧，顾凉打出法诀的手很稳，眼神很冷。
她尊重镜面人，但这并不代表她会顺从对方留在试炼地成为被人掌控的一枚棋。
“啊——”愤怒的长啸从大茧中传出，随之响起的还有砰砰爆炸声，镜面人似乎被逼到了极致。
瞬间，漆黑大茧破碎成无数飞散的火苗，施展了秘术燃烧灵气提升实力的镜面人刹那间逼到顾凉面前，狰狞的水晶质眼瞳里清晰映出她的脸。
时间仿佛被刻意放慢了，只见“顾凉”被镜面人的金环勒住脖子，眼看着就要分出胜负高下。
可在下一瞬，“顾凉”嘭地一声化作火屑，居然是火焰凝聚的假象！
又上当了！
镜面人终于感觉到恐惧，因为此时的她已经知道自己根本不能将对方留下。
在假象“顾凉”崩碎的同时，另一个顾凉出现在演武场另一端。
她沉着地把手往上一扬，立刻有无数片漆黑尖刀从火海中飘起并齐刷刷地攻向对手，完全封锁了所有可以逃避的方位。
镜面人没有躲。
大势已去，她已无力回天。
从顾凉将演武场化作火海的那一刻开始，针对她的杀局已经完全展开，无论她选择以何种办法突破，结局都将是毁灭。
生死之间徘徊，顾凉突破了现有局限，对火道法的领悟更进一层，施展出炼气期修士几乎不能施展出来的强大道法，这是镜面人无法复制的。
毕竟，她只是试炼地复制出来的镜面人，而非第二个真实存在的顾凉。
“哗啦——”
仿佛玻璃娃娃被打碎的声音响起，镜面人碎成了千万块，几乎每一块都倒映出顾凉的样子，只有一块是个长相秀丽带着少许戾气的女孩。
她在对顾凉笑，影像正一点点淡去。
顾凉回以友好的微笑。
碎片在消失，一片狼藉的演武场也在渐渐退去，被火焰烧坏的发丝和衣裳逐一复原，战斗中所受的伤随之痊愈，就连严重枯竭的灵气和神识也像从未耗尽一样。
顾凉捡起因施展道术扔在地上的木剑。
此剑名为青锋，木质纹理有如火焰燃烧，沉重锋利更甚经过千万次锤炼的精钢剑，乃是品质比金环更好的法器，同样出自顾弦之手。
仔细地用丝帛将剑身擦了一遍，顾凉归剑入鞘，也把对镜面人产生的种种情绪彻底斩断。
第三关的奖励被搁在一座玉台上，共有三样物品可供挑选，分别是青色小鼎、古朴短剑和玉瞳简。
顾凉拿起炼药鼎，仔细看过后将其放下。
大约是她得罪了掌握此关的幕后者，这只鼎并没有想象中好，认真说来，或许其价值连第二关奖励都比不上。
短剑亦然，看似很珍贵，实则是只有外表能看的花架子。
最后一块玉瞳简则是控火的法门，乾坤派藏书阁里只需十枚中品灵石就能抄录，属烂大街的货色。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见识面太窄，看不出这三样东西的珍贵。
顾凉顺从心意挑了外表最好看的短剑，就算它是花架子，也能当成装饰品搁在房间里权当养眼。
短剑被装进芥子袋里，玉台上的小鼎和玉瞳简也在同时消失，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牌出现。
感知到试炼地传递的意思，顾凉有点儿想笑。
“谢谢你的补偿。”她说道，“我挺高兴的，没有不满。”
两尊傀儡是最好的战利品，况且第三关最重要的收获不是奖励，而是对道法的感悟和心境的凝炼。
面对她的回答，试炼地沉默了一会儿，委婉表示：因为某个不能说的原因，她不能继续闯关了。
顾凉不由得笑了。
“我很高兴，谢谢你，真心的。”她说道。
第二关、第三关已经如此困难，再去第四关，顾凉没多少信心活着离开。
试炼地似是觉得不好意思，开始催促着赶人离开。
顾凉含笑拿起了木牌，轻微晕眩感传来，下一刻已经置身遮天湖湖畔，试炼地中所有一切都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