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宣惠听了端敬殿小太监的传话,高兴地在炕上打了个滚儿。
沅湘边收拾炕上被宣惠打翻的东西,边笑道:“公主,您就这样想骑马啊?坐轿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不是比骑马舒服吗?”
宣惠道:“你哪里知道呢!若是日后……”
若是日后真的像前世那样乱起来,翻身上马就能逃命了。
宣惠打住了话头,向沅湘、采薇两个吩咐道:“明日你们随我去,我让人也教你俩学。日后……也能陪我一起骑马。今晚快挑一身利落的衣服,明天好穿。”
沅湘面上不动声色,答应了一声,手下的动作却快了很多。采薇显得非常兴高采烈,跑过来给宣惠谢了恩,就拉着沅湘回去找衣服。
宣惠坐在炕沿上,呆呆地出神。
未雨绸缪,她现在需要为来日大难做准备。若是用不上,自然最好,这样她就可以与身边人一起并辔徐行,游遍天下。
等一下,身边人?宣惠脸红了,不知道自己脑袋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却没想到自己其实已经快十八岁了,正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年纪。
第二日,宣惠从崇文馆回来,急急地扒拉了几口午饭,就辞别贤妃,带着宫女太监们出了门。
西苑在皇宫的西南方,坐轿半个时辰便到。因为还是在皇城内,所以一路上并没有闲杂人等。
尽管如此,宣惠还是非常兴奋,把轿子小窗的帘子撩开一条缝,偷偷往外看。
前世她在内宫长到十七岁,从来没有出来过。父皇无论是去西苑还是出宫避暑,从来没有带过她们母女俩。
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大红宫墙,宣惠觉得呼吸也畅快起来了。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如此向往外面的世界。
对未来,她不敢想太多。只知道希望能凭借一己之力,消弭国破家亡的灾祸。
作为公主,日后总是要出宫的。她想要躲过前世宣惠不幸的婚姻,远离朝堂争斗,寄情山水,逍遥余生。
宣惠默默地叹了口气,太好的梦,还是不要相信比较好。
梁瓒骑了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走在轿子前方,有个人骑着一匹油光水滑的纯色黑马落后他半个马身。
宣惠眯着眼睛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裴敏中。
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他很闲么?不是刚领了锦衣卫的差事?怎么哥哥带着妹妹来玩的事情他也要掺和一下。
到了西苑,宣惠下轿,裴敏中上前给她行了礼。大家便一起往马场走去。
“裴世子今天也有兴致跟我和皇兄来玩啊。”宣惠见没人说话,便干巴巴地找起了话题。
“因臣从小习武,身手还算敏捷。所以安王邀了臣过来,保护公主。”裴敏中道。
“从小习武啊……那你最擅长使的是什么兵器?马刀吗?”想到先贤祠里裴敏中的雕塑,宣惠有些忍俊不禁。
裴敏中奇怪地看了宣惠一眼,不明白使马刀有什么好笑的。不过,他仍认真地答道:“臣会使马刀,若是骑马作战,多是用它。”
宣惠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你打过仗啊?”
梁瓒笑道:“裴九七岁就跟随在成国公身边,十一二岁就去了辽东军中历练。真刀真枪地上战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会使的兵器可不只是马刀,一套梨花枪法,能拉开三石的大弓,都是颇为有名的呢!”
裴敏中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安王殿下取笑了。臣只是会用枪拉弓,谈不上什么名气。”
宣惠却是对裴敏中有了新的认识,两眼惊讶的目光里透出来不容错识的崇拜。
裴敏中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有些得意。
“这几日在崇文馆都没有见到薛表哥,他在做什么呢?下回我邀长姐跟二姐一起来,三哥你也叫了表哥过来吧!”
梁瓒表情有些奇怪,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喜欢薛元翰,还曾经跟文瑾县主因为他闹过一场。这些日子不见宣惠提起,还以为她小孩子心思已经撂开手了。
“父皇赐了元翰国子监监生,他今年八月乡试要下场,此时正在家里苦读呢。”梁瓒说道。
宣惠点了点头,说:“可表哥才十五岁啊,这个年纪的举人可不多见……”
裴敏中突然插嘴道:“他看起来有些心急,也许这个功名对于他来说很要紧。”
宣惠咬着嘴唇沉思起来。
莫非这件事情跟和靖有关系?薛元翰或许想要早些得到功名,这样就能跟长辈开口,求娶和靖。
想到自己那个势利眼的外公,宣惠觉得这件事两个人怕是要失望了。
和靖除了美貌、脾气和顺和鸡肋的公主身份,不能给薛家带来任何政治利益。虽然是个上佳的孙媳人选,只怕外公宁愿选李静媛也不会选和靖。
不多时,三人来到马场。
宣惠一眼就看见两个太监手里牵的两匹小矮马,马上就炸了毛:“三哥,我不要骑这个!骑上去好难看,一点都不威风!”
梁瓒无奈道:“你初学,又身量还小,这种矮种马脾气温和,你骑上去不会离地太高。等你熟练了,我再找两匹好的送你,好不好?”
宣惠郁闷道:“我的个子矮,这马的个子也矮,骑上去好像《水镜缘》里的小人国……”
梁瓒疑惑道:“什么小人国?”
宣惠吐了吐舌头,《水镜缘》是后世才有的书,自己差点就露馅了。她连忙撒娇道:“我是说,能不能三哥先骑马带我两圈,让我熟悉熟悉马性,教我怎么拉缰绳?”
梁瓒想了想,点了点头,回身让随从牵了他的枣红大马过来。
他先翻身上马,然后让宣惠一脚踩在马镫上,一手拉着她,让她坐在自己前面。然后梁瓒一抖缰绳,枣红马就小跑了起来。
宣惠第一次骑在马背上,有些紧张。见马跑了起来,心里十分害怕,直嚷嚷着要停。
梁瓒无奈,只能松了缰绳,让马缓缓地停下来,在马场里走起来。
宣惠笑道:“三哥你真厉害,这马儿真听你的话。上次你们去辽东是不是都是骑马去的?你们骑了几天?骑得快不快?”
梁瓒心中微有触动,在四周无人,便说道:“说起来去辽东,我正有话要问你。上次那封信,裴九说你承认了是你写的,是不是?”
宣惠一愣神,才想起来自打梁瓒从辽东回来,两个人还没有开诚布公地谈过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