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春雨总是不停的。
像细线,又像牛毛,撑油伞多累赘,若不撑又惹一身恼人的潮。
那晚,很平淡的便过去了,没有发生什么波澜,陈情并不会因为楚云旗的话,冲进营帐削开他的脖子,而楚云旗的计划也不了了之了。或许他日相见,心中虽芥蒂,但两人都没有捅破,至少还能客套的说上几句寒暄的话,陈情这样想着。
他本想去阆水北岸走一遭,可是当他人立在南岸时,借着夜色看着水的那边仍飘着如梦魇般的白烟,他却跪了下来。
若是此番情景被城内的百姓看到,或许他会立时从云霄坠入尘埃,或许会被城内的百姓用铁锹,犁镐砸死。陈情并没有太多的民族芥蒂,他觉得不管是汉人还是蒙古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没有贵贱之分,也无正夷之别,不论是谁当皇帝,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他便是好皇帝。
不过,当今皇帝昏庸,朝政,百姓拥兵起义推翻他也是应该的,不该的是,三支义军在推翻夷族统治之后,不该再自相残杀,将百姓再次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
上犹是齐云山下的小镇,五天的时间,不是很快也不是很慢,他并没有多余的钱去住什么客栈酒店,镇外那间破旧的城隍庙是他唯一的选择。
不挑剔,很满足,这是陈情的性子,能遮风,能挡雨,便足矣。不过也会发些牢骚,比如说,因为没日没夜的春雨,而让身下的柴草变得有些潮湿。
不过还好,树枝总算着了起来,暖洋洋的烘烤着小小的庙宇,食物也很简单,是他两天前在衡州买的干饼,在火上烤一烤,味道还是蛮好的。
待明日上齐云山,将朝天笏交于淘沙首领,自己该何去何从,不禁感概,敢问路在何方?低头看了看沾满泥渍的鞋子,又摇头苦笑——路在脚下。
头上那片灰的很讲究的天空,落下的雨丝也极其的讲究,不粗不细,不紧不慢,这次陈情撑起了油伞,因为他只剩这一套衣服了。
问询附近的路人,知道上犹光姑山是距齐云山最近的一条路,但是这条路明显要比其他几条陡峭一些,不过陈情并不担心这些。
新竹拔节的声音,配着风吹竹叶的簌簌声,显得格外的悦耳,陈情知道这是它们对春雨的赞颂,听到这儿,他不禁想起爷爷做的冬笋炒腊肉。
陈情对竹笋有种特别的钟爱,孙强强因为他爱吃笋,曾多次嘲笑他,说他是属银熊的。银熊是一种毛色黑白相间的熊类,虽然样子长得很讨人喜,但是却异常的凶猛,可凶猛归凶猛,它却是个吃素的家伙,以竹子为食,所以孙强强才如此打趣。
齐云山海拔颇高,不知道与云台山相去多少,听路人说,齐云山半山腰终年被云雾所笼,一旦穿过密林,便可拨开云雾见青天。
陈情在山下时,也已看到了这番景象,此番在竹林间行走,头上密密的竹叶虽挡住了细细雨丝,可仍时不时有大点的水滴落下,滴入陈情的后颈里,让他忍不住一个哆嗦。
雾气渐渐浓了起来,陈情俨然看到自己灰褐色的衣衫上,沾了些许的白霜,或许只是水汽而已。这让他想起了阆水北岸,那晚惊天动地的轰鸣,他深深吸了一口湿重的空气,让心情平复一下,现在自己正处在山下看到的那片云雾之中,待穿过这片混沌,就能看到淘沙的山寨了。
久违的阳光让陈情心中一畅,山寨也随之出现在眼前,并不是很大,约摸能容纳千余人,不过山寨的建址却选得颇为巧妙,像极了渝州城的西门,但是两侧只是略高的山丘,并没有渝州城西门那般高耸,整座山寨居高临下,也正好弥补了两侧山丘高度的不足。
瞭望塔上的人早已发现了陈情,大声问询来意,陈情自然说前来拜访淘沙首领,却并未提及朝天笏之事。
可那人却说这里没有什么淘沙首领,陈情深感疑惑,毕瞎子不可能说错地址,江西也只有这一座齐云山,自己并没有来错,而且上山前自己也打听清楚了,齐云山也只有这一座山寨。
陈情又提及杨子甲的名讳,瞭望塔上的人愣了良久,才回答说并没有此人。
这一愣,让陈情看出其中定是有猫腻,他并没有再过多的询问什么,便转身下山去了。
晌午在小饭摊前吃了几个包子,便回到城隍庙里把白天睡成了黑夜,陈情觉得,既然你们不说实话,我就要用些特别的手段了。
黑夜中摇晃的竹子,就像是左右摇摆的鬼魂,极为可怖,淘沙的山寨虽然建址颇为讲究,但却拦不住陈情,瞭望塔上依旧站着巡逻的人,对于能任意出入鞑子军营的陈情来说,简直可以视若无物。
大堂前面的空地上有不少练习拳脚的汉子,料峭春寒他们仍光着脊背,挥汗如雨,整座山寨安静祥和。
陈情总觉得,一帮啸聚山林的山匪莽汉,生活该是污秽不堪,不是奸yin妇女,便是聚众赌博,越是到了晚上便越是嘈杂。可此处却是与心中所想的大为不同,俨然像一支纪律言明的军队,心中暗暗佩服山寨中首领的手段。
……
“问你几个问题,若是回答的让我满意,我便放了你,若是不满意,哼哼!”陈情手中捏着银针,一脸坏笑的看着那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陈情觉得,自己为难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确实有些不人道了,但是寨子里大部分人都在空地上练功,自己挨个房间去寻人着实麻烦,正巧见他正在出恭,便给拎了过来。
“你是谁,你想做什么!”那孩子心中虽有些许的惊恐,但却故作镇定的摆出一副并不是很害怕的样子。
被自己抓住的人,总是会先问这两个问题,自己是谁,自己要做什么。不过自己虽然没说自己是谁,但说了要做什么,不知他再问还有什么意思,或许是因为这是被抓之后非常正常的问询程序吧。
既然如此,陈情自然也会说出很老套的几句话:“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之后,那孩子果不其然的将脑袋一扭,很有气节的说道:“哼,休想,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再之后,陈情便是一番威逼利诱,额……或许没有利诱,只有威逼,银针刺穴的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了的,前几日,那颇有血性的鞑子兵,都难以抵住这种痛苦。不过,陈情对一个孩子自然不会那么残忍,他只不过将银针刺入了那孩子的笑穴,然后,一切就变得清晰明了了。
毕瞎子说的没错,此处的确是淘沙一脉啸聚的山寨,而他口中提及的杨子甲,此时已是淘沙首领,不巧的是,几日前他便带领淘沙一行人,去了广西武缘县大明山。
陈情心中略微踌躇,朝天笏自然不能随便交于寨中其他人,那自己是去大明山寻他,还是在上犹住下,等他回来呢?
他又想起风中人走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只要下山,你所经历的一切,便是你想知道的一切。
陈情选择了前者,若是在上犹住下的话,等待之日茫茫无期,若是自己前去武缘,说不定在路上还能得到一些关于父母的消息。看小说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