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紫鹃一觉睡醒,听着雪雁叽叽喳喳的和自己说着金雪就是宝钗的事情,先是诧异的不得了,后来想想又觉得也不奇怪。便叹道:“不管是不是宝姑娘,这如茵和金雪都不在太子妃身边晃了,咱们也能放心一些。只是以后身边就咱们三个了,可都要精心些,别让太子妃觉得不适应才好!”
雪雁点头:“秀菊也是这样和我说的,说一会儿还要和太子爷太子妃说说,从扬州离开的时候就不要再带楚园的丫头了,不知根不知底儿的,用着也不放心。那些粗使丫头的活计咱们也先做一些,好赖就出来这一些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紫鹃欣慰的笑道:“秀菊永远比你想的周全。”
雪雁有些狡辩的说着:“我也想的很周全啊,只是她先说出来而已。太子爷说明日咱们就要去苏州老家去祭拜老爷,紫鹃姐姐看咱们要不要准备些什么?”
紫鹃微微沉思:“别的都还好说,只是吩咐下去明日跟着出门的人,都穿的素净些吧,咱们一会儿去摘些菊花,也许太子妃会用的上。”
雪雁点头:“紫鹃姐姐提醒的是,太子妃已经让我找了衣裳了,我倒是没想到都提醒一些。这年月,总有那丫头小厮们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的。”
洪贞十年十月,天气已经渐渐的冷了下来,即使在南方也是满目萧条的。
黛玉穿着一身青色的素衣,披着大氅站在父母合葬的坟墓之前,一脸的泪痕。天佑走上前去轻轻的揽住了黛玉的肩,柔声道:“走吧,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来拜祭!”
黛玉点点头,一阵北风刮过。地上灰烬被卷了起来,更显得苍凉了几分。黛玉被天佑扶着,几乎是几步一回头的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父母的墓前,知道自己这一走,就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黛玉远远的看着那孤零零的墓碑,轻声的问着林皓睿:“哥,你说,父亲会高兴咱们来瞧他吧!”林皓睿轻轻的点头:“会的,定会很高兴的。看到妹妹如今过的幸福,父亲会欣慰的。”
黛玉停了下来。将手从天佑的手中抽了出来,定定的看着林皓睿。林皓睿一愣:“怎么了?”黛玉看着林皓睿熟悉的面孔,一行清泪顺腮滑下。郑重的盈盈下拜:“黛玉谢哥哥这些年的爱护之情,黛玉知道,没有哥哥护着,没有哥哥为我操心着,我不可能有今天。”
林皓睿叹了口气。郑重的把黛玉扶起来:“我不是说过,咱们是兄妹,是一家人。不是我护着妹妹,是妹妹给我了努力生活的勇气。以后可不要再行这样的大礼了,先不说有失你太子妃的身份,就是我也不会高兴的。”
黛玉点了点头:“我以后不会了。哥哥不要生气!”林皓睿溺宠的笑着,像以前在家里一样拍了拍黛玉的额头凰醉天下。天佑在一旁看着,心里也非常的感动。他自然是知道林皓睿为了玉儿费了多少心思。也自然知道林如海临死之前的重托,一直重重的压在林皓睿的心上。此时,他也真的能松一口气了吧。
天佑搭住林皓睿的肩,笑道:“晚上咱们俩可以好好喝上一杯,不醉不休!”林皓睿大笑:“是啊。好好喝一杯,不醉不休!”无双挽住黛玉的手:“妹妹我们走吧。让他们两个找地儿喝酒去吧!”
无双今日也是一身素色衣衫,显得越发的清秀起来。这些日子以来,黛玉都觉得无双越来越清瘦,有些时候还一直很迷茫,似乎总是不在状态一样:“嫂子今日可有不舒服?这里风大,咱们先回车上说话吧!”
无双笑道:“什么时候,我的身子也竟然需要妹妹关心起来。”黛玉攥着无双的手,轻轻的叹道:“那是因为嫂子都瘦的让人心疼了,哥哥也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多紧张紧张你!”
无双脸有些红,柔声说着:“你哥哥对我很好,你不要乱责怪他!”黛玉见无双这个样子,也淡淡的笑了。她知道,今日一大早在林氏宗祠的时候,无双不顾林皓睿的反对,执意将滕姐姐的名字,写在了平妻的地方。若不是哥哥说起以后孩子的嫡庶问题,无双恐怕就会将滕姐姐的名字写在正妻的位置上,而她则作为哥哥的继室存在。
黛玉也很感动无双至今仍然记着滕姐姐,但是却又觉得这样的记住太过于沉重,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沉重,才让无双瘦弱的如此厉害。
林皓睿和天佑并没有打算住在苏州,祭拜完林如海之后,就要回到扬州去。明日便启程去杭州看看,然后便转马车进四川。谁知在苏州却遇到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不怎么愉快的人。
林正英站在街边,一脸动容的看着林皓睿。林皓睿也愣住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其实早已经忘了这个人的存在,就算是想起前世的时候,他也从未曾想起这个人来。今日猛的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只能微微的发愣。
已经在马车里等候多时的黛玉和无双也发觉到了不对,无双有些紧张的下了马车,站到了林皓睿的身边:“睿哥……”林皓睿低头瞧了瞧无双,挤出了一丝笑容。
林正英此时也往前迈了一步:“睿儿,我…我只是来瞧瞧你!”林皓睿重重的一叹:“有劳惦记了,现在天冷了快些回去吧!”林正英老泪纵横,不自觉的往皓睿身前挪了几步,颤颤巍巍的喊着:“睿儿,你……”林皓睿低着头,没有去看林正英的眼睛,低声道:“别再靠近了,今生咱们父子缘分已断,下辈子你好生的对自己的儿子吧!”
林正英颤巍巍的落下了眼泪,又往前了一步:“我悔恨啊,我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啊!”林皓睿终于抬起头看着林正英,这张他印象中的脸孔已经老去,和记忆中的样子已经重合不起来。上一世一直到死去,他都没有回到苏州来。所以不知道他最后是如何的结局,如今看来,也许过的并不是很好。
林正英叹道:“睿儿可要回家看看,你的院子我还帮你保留着……”林正英伸手欲去抓林皓睿的手,林皓睿虽然很想拒绝,但却只是呆呆的没有动。
就在这时,无双突然一下子将林皓睿推开,大声的喊着:“睿哥小心!”林皓睿被无双推的一个踉跄,一抬头见林正英已经抓住了无双,脸上的悲切已经不见。只剩下阴狠的笑容。
这电光火石般的变动,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天佑迅速的站到了黛玉的马车旁边,暗卫们也都严阵以待。林皓睿冷冷的看着林正英。有些想给自己一拳的冲动。人们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果然如此。自己的这位生父,恐怕这一辈子也就如此了。
“放开她,你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就是了!”林皓睿镇定的往前走了几步。但手已经紧紧的握起了拳头。
林正英吼道:“站住,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说着,便将手上的匕首又在无双的脖子上压了压,已经几乎都能见到血丝了。
无双倒是很镇静,笑道:“杀了我你有什么好处绝世受途。就算你对睿哥有生育之恩,睿哥不能拿你怎么样。但你别忘了,我们杨家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丞,能承受的了多少我杨家的责难!”
林正英怒气冲天的道:“既然敢抓你,我就不怕你杨家。再说以后这大齐朝有没有你杨家还不一定呢。”杨无双微微皱眉,有些不明白林正英话里的意思。
就听林正英继续对林皓睿吼道:“你这个不孝的逆子,不要以为我就会轻饶你。把你手上的那对儿花瓶底胎交出来。不然我立刻让她血溅当场。”
林皓睿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天佑也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沈傲。沈傲点了点头,带着三个暗卫将黛玉的马车保护住。天佑这才走到了皓睿身边,看着那林正英,有些玩味的笑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明知道本太子在这里,还敢如此放肆。”
林正英能知道林皓睿在此,自然早就知道天佑必然在此,他拽着无双往后退了几步,这才鼓起勇气看向天佑,有些结结巴巴的道:“太…太子爷不要吓唬臣,臣既然敢到这里来,自然是不怕的!”
天佑挑眉:“哦?不怕?那很好啊。”林正英明显腿都有些发抖起来,无双自然感觉的到他的紧张,手偷偷的摸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银针,一个不注意就刺进了林正英的穴道。
林正英只觉得一阵疼痛传来,手里的刀子一偏,无双已经用手肘狠狠的杵了一下林正英的肚子,顺势逃了出来。林皓睿早就注意到无双的小动作,无双一动,他也快速的冲了过去作为接应,只是一瞬间,无双就已经被救了出来。
林皓睿有些紧张的看着无双的脖间,还好只是划破了一些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可受伤了?”无双摇头:“没有,好的很。睿哥不用担心!”
林皓睿这才点点头:“我送你去妹妹的马车上,不要随意出来了。”
无双有些紧张的握住了林皓睿的手,柔声道:“睿哥,以前的事情……”林皓睿截住了无双的话:“我不会在意的,别担心!”无双这才上了黛玉的马车,但依旧万分不放心的看着车外的动静。
此时林正英已经被一个暗卫按倒在地,天佑看了林皓睿一眼,知道他此时一定是不好受的。便往林正英身前走了两步:“林大人,本太子对你说的那花瓶底胎感兴趣的很,你不妨说出来听听。”
林正英浑身发抖的看着天佑,突然匍匐在地,嚎啕大哭着:“太子爷饶命啊,太子爷饶命。臣被他们下了毒药,才不得不如此行事的。臣对皇上,对太子可是一片忠心,日月可表啊……”
天佑有些讽刺的笑了,待林正英嚎叫了一番之后,才冷冷的问着:“他们让你做什么?”林正英又哀嚎了起来:“太子爷,臣愿望啊……”
林正英身后的暗卫狠狠的踢了他一脚,吼道:“好好回话,少说没用的。再乱叫就砍下你的手!”
林正英这才磕磕巴巴的说:“他们没让小的做什么?只是让小的在苏州瞧见太子爷一行之后,告诉他们。”天佑微微沉思,知道这帮人肯定猜到他们几个会来拜祭岳父,只是在这墓碑周围竟然没有做埋伏,却是什么道理。不会是把希望都寄托于面前这个窝囊废了吧。
齐天佑扫了一眼周围光秃秃的平地,这里要是藏人也挺不容易的呃,一马平川的,他瞪向林正英:“那花瓶底胎你是怎么知道的?”林正英继续结结巴巴的道:“他们有一日去那边的山里搜什么东西去了,晚上有几个小兄弟就住在了臣的家里,他们喝醉了才说的。臣也听得糊里糊涂,只是听说是花瓶底胎里有地图,从睿儿那里拿到的是假的!”
天佑皱眉。厉声吼道:“放肆,冠军侯的名讳岂是你肆意叫的。”林正英趴在地上,又哀嚎了起来。这才到不哭冤枉了,改哭林皓睿不孝了。
天佑看了一眼那个暗卫,那暗卫动手点中了林正英的哑穴美女的贴身男秘。又顺势的踩了他几脚。林正英吃痛,却不敢挣扎,只得在地上趴着。
天佑走到林皓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走吧,这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咱们回到扬州再说!”林皓睿看了一眼林正英。天佑轻声道:“放心吧,不会杀了他,只是让他多吃些苦头而已。瞧他的样子不像是被控制了。可能是搭上了底下的人,被偏了而已。”
林皓睿点了点头,这才真挚的看向天佑,轻声道:“谢了!”天佑摆了摆手:“免了,听你说这话我还真不习惯。你好生的收拾下心情,不要让无双和玉儿担心!”
林皓睿点头。上马之前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正英,才催马向远处走去。林正英一直趴在地上看着车队消失在视线中,才慌手慌脚的爬了起来,口中依旧说不出来话,他只能啊啊的乱叫着。
突然,一柄长剑从他的后心穿过,他顿时瞪大了眼睛,都来不及回头,就咽了气。在他倒下的地方,出现了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拿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擦了擦长剑上的血迹:“走吧,去回禀二少爷,说这边已经完事了!”
另一个人叹道:“你说咱们二少爷这是搞什么鬼啊,直接趁这个时候,多带些打尽多好,还非要如此大费周折。”
那持剑的人道:“你知道什么啊,现在找到那块花瓶底胎才是关键,不然这太祖宝藏要找到什么时候啊,咱们把那图上差不多的山都挖遍了,也不见一锭银子。我瞧那天风堡的堡主脸都绿了,这样下去任凭天风堡有多少财富也不够支撑,恐怕不等咱们起义,就先行散了!”
另一人道:“殷兄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王爷似乎对这件事儿也很上心,前些日子还写信来训了二少爷一顿呢。”这姓殷的道:“只希望咱们这出戏演出去,能从那两个人身上得到什么蛛丝马迹!”
而天佑和林皓睿带着黛玉和无双快马回了扬州之后,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才有时间仔细的想了想。因为黛玉和无双也是知情人,所以两个人也没瞒着,就当着两个姑娘的面讨论了起来。
天佑道:“听那林正英的意思,太祖的宝藏根本就还没找到,从香草园拿走的那花瓶底胎根本就是个赝品,怪不得父皇一点儿也不着急。”
林皓睿则皱起了眉头,问向黛玉:“妹妹可还记得,那花瓶底胎傲娇交给你之后,可曾有旁人接触过?”黛玉摇头:“不曾,我一直将那花瓶底胎放在了房间的箱子里,一直到交给哥哥带走,都没变过地方。除了身边的几个丫头,谁能进我的房间啊!”
林皓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就真的奇怪了,那底胎我一直收的很好,应该不存在被人掉包的事情啊?难不成是到傲剑手里之前,就被掉包了吗?”
天佑却道:“会不会是如月那丫头在报信儿之前就先掉了包?”黛玉本来一直很认真的听着,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明显一愣:“如月?”
天佑明显忘了这件事情黛玉根本不知道,只得笑道:“那些人能找到那样好的时机进入香草园,定然是在香草园里有内应。这一点儿玉儿不是也想到过吗?那个内应就是如月。”
黛玉其实已经记不太清如月的样子,只是有些印象而已。她只是有些震惊,原来即便是在香草园里,自己身边也有这样多的是非,只不过是因为哥哥保护的好,没有告诉自己罢了。
这时,沈傲进来回禀苏州的事情,当林皓睿听到林正英已经死掉的时候,一时间五味杂陈,竟然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了。天佑拍了拍他的肩,劝慰着:“师傅总是教我们要放下,此时你才是真应该放下的时候。既然父子缘分已断,再伤心不过是伤了自己而已。”
林皓睿点头,看见天佑和黛玉关心的目光,感觉到无双手心里的温度,突然觉得自己这一世其实已经是幸福的了。最起码亲情、友情、爱情他都拥有了,也算是没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