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司空张大人应道,瞧了瞧双胞胎,轻轻地说:“想不到温大夫回来了,真好,真好啊!”
好是好,但是张大人的脸上却有些担忧,苏冰回来是好事,但是,朝中的那些老臣子,不知道会说什么了。
萧相留了下来,轻声对君泽天道:“皇上,先给孩子们洗个脸吧。”
君泽天放开两人,站起来背对着众人,吩咐路总管,“打热水过来。”声音干哑,竟是带着哭腔。
“是!”路总管这才回过神来,真想不到,这俩孩子真的是帝睿啊。
萧相拉开孩子让君泽天先平复心情,他蹲下身子,看着京默和重楼,“宝贝们,知道我是谁吗?”
双胞胎摇头,“不知道。”
萧相含笑抚须,“你们的爹爹,是我的外孙,你们的祖母,是我的女儿,那你们该叫我谁啊?”
双胞胎对望了一眼,然后,扳着手指念了起来,“妈妈的妈妈叫外婆,爹爹的爹爹叫祖父,爹爹的妈妈叫祖母,祖母的爹爹叫……”
两人皱着眉头,“妈妈没教过。”
萧相微笑道:“你们可以叫我外曾祖父,也可以叫太姥爷。”
双胞胎对视了一眼,齐声道:“太姥爷!”
“乖,乖!”萧相泪盈于睫,抱住了双胞胎,“太好了。”
君泽天已经平复了一些,他回头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至今还没能相信,这是他和苏冰的孩子。
真奇怪的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堵得严严实实的,甚至开始膨胀起来。
他看了看重楼,又看了看京默,像是看不够似的。
路总管已经命人打了热水进来,毛巾在两人的脸上擦了一下,小脸蛋便白净起来。
京默和重楼的分别在于,京默隐隐有小酒窝,重楼是没有的。
这说来也真是怪事,苏冰和君泽天都是没有酒窝的,但是京默却有。
苏冰曾觉得很意外,因为,在现代的她,是有浅浅的酒窝的,只是,属于她的那具身体已经没了,怎么会遗传到她呢?
若说能遗传到,可除了那丁点梨涡外,便再无一点相像了。
重楼在洗干净脸蛋之后,蹑手蹑脚地上前拽住君泽天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问:“爹爹,你喜欢我们吗?”
他回头瞧了一眼地上的糖果蜜饯,“那真不是我们偷的,是一个哥哥给我们的,我们想拿回去给妈妈吃,不信你问问没胡子伯伯。”
路总管笑着说:“是,小主子,确实是奴才让人给你们拿的,不是偷的。”
“我不叫小主子,我叫重楼。”重楼纠正道。
路总管把两人的小手也擦了一下,道:“小主子是奴才对您的尊称,您是奴才的小主子。”
“小主子是什么?”重楼眼底闪着问话,但是随即又忽略这个问题,拉着君泽天的袖子继续问:“爹爹还没回答我。”
君泽天一手抱起重楼,一手抱起京默,瞧了瞧两人,笃定地说:“喜欢,特别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双胞胎的脸陡然红了,竟有些扭捏不好意思起来,重楼小声问:“那给不给买糖葫芦?”
“想要多少买多少!”君泽天含笑保证,看着两人水灵灵的脸蛋,他恨不得一人咬一口。
京默装作矜持地说:“不用买很多,就比小三子的爹多买一串就够了,我们拿着去小三子面前吃,我们也不给他吃。”
“小三子是谁啊?”君泽天问道。
重楼抢着回答:“小三子是我们家隔壁的,他可坏了,他爹给他买了糖葫芦,他就是不给我们吃,我又不要他的,我就是看看他吃,我又不是故意要流口水,他爹还骂我,坏透了。”
君泽天听了之后大为怜惜,心都要酸楚起来了,“以后我们买一大堆的糖葫芦,就当着小三子的面吃,还不给他。”
“好!”京默和重楼顿时欢呼起来,以后轮到他们显摆了。
君泽天放下两人,问道:“妈妈呢?”
“妈妈在祖母家里,好多人在说话,让千山姐姐带我们玩儿,千山姐姐有被吕宁哥哥叫走了,让姐姐给我们玩藤球,我们就出来找爹爹。”京默回答说。
“妈妈……”君泽天想问苏冰好吗?但是小孩子哪里懂得这些,只得止住了话。
“你们偷走出来,妈妈该着急了,走,爹爹带你们回去。”君泽天深呼吸一口,有些近乡情怯,知道她在那里,却不敢去见,可又很想很想见。
“不会的,妈妈要天亮才会发现我们不见了,每一次都是这样的。”京默说。
“每一次?”君泽天扬起眉毛,“你们每一次都偷跑?”
“不是,我们不偷跑的,我们就老老实实地在院子里睡觉,”重楼见君泽天盯着自己,只得老实交代,“就是有时候会出去抓蛐蛐玩儿。”
“嗯?怎么回事?为什么睡在院子里?”君泽天问道。
“妈妈要出诊,干爹不在家的时候,妈妈就要带着我们去,有些病要天亮才能走的,又不许小孩子进去看,我们只能在院子里玩。”京默解释道。
“干爹是谁?”君泽天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苏冰成亲了?
“干爹就是老猪,妈妈叫干爹老猪的。”
“老猪?朱方圆?”君泽天的眸子里跳跃着危险的信息。
在将军府的朱方圆此刻正躺在贵妃榻上喝小酒,忽地感觉背后一阵凉风,他打了个哆嗦,“这六月的天,咋也这么冷?”
而在皇太后宫中,千山办完事回来便发现不见了双胞胎,宫女们慌神了,“他们说在外面玩藤球的,奴婢一时没留意。”
“还不赶紧去找?”千山怒道。
苏冰听得动静,以为双胞胎闹腾便出来打算呵斥几句,千山告知她说双胞胎不见了,苏冰皱着眉头道:“许是去哪里抓蛐蛐了,你多留意一下角落。”
“抓蛐蛐?”千山失笑,“他们爱玩蛐蛐?”就跟她小时候一样,在飞龙门的时候,无人跟她玩儿,她便去抓蛐蛐玩。
“嗯,多半是这样,你去找找吧,也不必着急,横竖是在这宫中。”苏冰道。
千山道:“是,我赶紧去找。”
她可不能不着急,若是去了御花园抓蛐蛐还好,只怕不知道去了哪位娘娘的宫中,她们可不好惹。
尤其,京默和重楼和皇上长得那么相像。
千山刚跑出去,便见皇上銮驾过来了,她这才想起皇上还不知道主人回来了,刚才忙着和吕宁商量事情,都忘记去告知皇上了。
正想着之际,銮驾已经来到了面前,她定睛一看,竟见皇上抱着两个孩子,不是双胞胎又是何人?
千山啼笑皆非,这俩活宝是怎么找到皇上了?这下不用说了,皇上都直接过来了,怕也知道京默和重楼是他的孩子了。
苏冰也留意到君泽天过来了,心情竟异常的觉得平静无比,之前设想的各种情绪,都没有发生,只仿佛是见一个寻常的故人。
她站在廊前,初夏的夕颜爬满墙头,粉红粉紫,十分好看。
君泽天也远远地见到了她,依旧是一身青色的衣裳,没什么头饰,简单朴素,束腰,袖子微微挽起两圈,就跟往常一样。
她脸上含着浅淡的笑意,落落大方,仿佛是在迎接一位许久不见的好友。
他就是这个好友。
她没有忘记他,道长只是骗他放弃。
但是他很清楚道长为什么要让他放弃,因为,他和苏冰在一起,不是苏冰带给他瘟疫,而是他给苏冰带来一场有一场的瘟疫。
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她的面前,她盈盈一笑,“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他的心情竟出奇地平静,眼前的容颜依旧姣好,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淡然若素,像一朵开在初夏的百合。
两两相望,竟是说不出的和睦气氛,两人的眉梢都极尽平静,并非是故意压抑,只是仿佛本就该如此。
“妈妈!”重楼和京默畏畏缩缩地上前,喊了一声,一脸愧疚的样子,然后,老老实实地认错,“我们错了,不该跑出去的。”
苏冰拉过双胞胎,“嗯,老实交代,去哪里了?”
京默回答说:“我们出去抓蛐蛐,就看到爹爹过来了。”
“是吗?”苏冰看向重楼,“不许撒谎,你知道的,男孩子撒谎是要被打屁股的。”
重楼瞧了京默一眼,然后,伸手一指,嘴巴一扁,委屈地道:“妈妈,是姐姐说要去找爹爹,让爹地给买糖葫芦,我本来不愿意去的,姐姐硬是要我去。”
京默倒抽一口凉气,“你……”
重楼拉住京默的手,一脸愧疚地说:“姐姐,对不住了,我没跟你一起撒谎骗妈妈,我不会撒谎,我一撒谎就会眨眼睛冒汗。”
君泽天奇异地看着这张撒谎的小脸蛋,这小嘴巴怎么那么讨人喜欢呢?分明是瞎说,可让人忍不住地包容疼爱。
“啪啪啪”三巴掌落在了重楼的屁股上,力度丝毫不轻,直打得重楼哭爹告娘的。
“不会撒谎?你能骗得过姐姐骗得过妈妈吗?这一次小惩大诫,再有下次,决不轻饶。”苏冰道。
君泽天看着重楼那张哭得皱起来的小脸,大为心疼,连道:“算了,算了,这一次就算了,下次不犯,快认错。”
“我错了,妈妈我错了!”重楼吸着鼻子,一边擦眼泪一边哭,样子十分怪异。
京默幸灾乐祸地看着重楼,“想害我?你真当妈妈是傻子吗?”
苏冰淡淡地瞧了京默一眼,“明天把千字文给我抄写一遍,一天之后交给我,错了一个字,重抄全文一遍,错两个字,重抄两遍,以此类推。”
那张幸灾乐祸的脸顿时变成苦瓜干。
千山笑着把俩活宝带下去,“走,下去沐浴,今晚不出宫了,你皇祖母醒来之后要见到你们。”
两人垂头丧气地走着,一步三回头看着君泽天,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君泽天瞧着他们两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温暖与激动,就像是本来空洞的心,忽然注入了许多暖流,激动得几乎要膨胀爆开一般。
他的心,一下子变得很柔软,很柔软。
他看着苏冰,眸光柔和,“谢谢你,苏冰。”
苏冰知道她指的是双胞胎,微微笑道:“谢什么?他们也是我的孩子。”
君泽天觉得这种感觉无比奇妙,他和苏冰的孩子。
纵然今生不能在一起,但是,他们之间共同养育着一双那么可爱的孩子。
原来,做爹的感觉是这么的幸福。
他深深地凝望着苏冰,刚才的平静慢慢地消失,那一份平静,只是假象,只是心里营造的伪装,连他都被骗过去了。
心跳得很快,五年相思,两千个日夜,如今她就这样站立在他的面前,像是做梦一样。
“谦!”诸葛明走出来,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把君泽天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来了!”君泽天收敛心神,看着诸葛明。
“是的。”诸葛明唯恐他误会自己早就知道苏冰回来,便道:“真让人震惊啊,我入宫便见她在这里,还以为做梦呢。”
君泽天看着苏冰,“是的,就像是做梦。”
苏冰笑道:“我竟不知道你们这样想念我,早知道我就早一些回来了。”
诸葛明也是才看到双胞胎,知道孩子不是朱方圆的,但是,这些年朱方圆确实是和她在一起,他料想苏冰不会嫁给朱方圆,怕君泽天不好意思问,便问道:“对了,你这些年一直和老猪在一起吗?”
君泽天听得此言,抬头看着苏冰,想起刚才孩子们是叫朱方圆做干爹的,这意味着,朱方圆一直都和苏冰他们子一起。
想到他这个亲生父亲都没能见证自己的孩子出生成长,朱方圆这个没关系的人却一直陪在他们的身边,他的心就说不出的别扭。
而且,朱方圆和苏冰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他和苏冰已经无望,可仍旧自私地希望她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的,尤其,还是他认识的男人。
苏冰想起朱方圆被吕宁揍的那样子,不禁好笑,也知道朱方圆犯众憎了,便解释道:“没错,我伤愈之后,朱方圆便找到了我,或者说是我师父去找了他,他一直照顾我,孩子出生的时候,他也在我身边,可以说,是他帮我接生的。”
“啊?”君泽天和诸葛明齐声大吼,“他一个男人帮你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