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凉认定是在马车上,她因带了苏冰出宫,有几分得意,自然就露了马脚,但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在意了。
“进宫之前便发现了。”苏冰道。
“万凉”哈哈大笑,“是吗?如果你早就识穿了我的身份,怎么还会一直留我在你身边?又怎么会……”
她陡然止住了声音,惊愕地看着苏冰,“你是故意的,是吗?今天你们早有计划。”
苏冰静静地看着她,“嗯,没错。”
“万凉”一把撕下脸皮,露出一张大约三十岁上下的脸,五官很精美,但是皮肤很差,想来是常年贴人皮导致皮肤不通风导致的。
“我见过你!”苏冰看着她,“你是以前跟在国师身边的人,你叫……洛清。”
洛清的脸僵硬得很,哼了一声,“你记性倒是好。”
“一向不错!”苏冰淡淡地道。
洛清冷笑,“你是怎么识穿我的?我不信你是在宫外便识穿了我。”
“万凉早就知道我恢复了嗅觉,但是你却不知道,还记得当时梁光祥送来解药,我闻到味道,你却问我不是嗅不到吗?当时我就觉得有问题,细心观察了你一下,发现你是假的。”
“但是你却任由我在你身边,甚至任由我策划了这一次的行动,”洛清冷冷地道:“飞龙卫压根没有上山,是不是?”
苏冰摇头,“不,飞龙卫上了山,我只是要从你口中探知吕宁的生死,你跟千山说吕宁没死,我便采取了行动,不过是将计就计。”
洛清哈哈大笑,“将计就计?你可算错了,你以为飞龙卫真的那么厉害吗?山中早就设下了天罗地网,只要飞龙卫上山,就会全部葬身在狼峰顶。”
苏冰也笑了,“是吗?只怕未必。”
洛清轻蔑地道:“山中有毒雾,是可儿研制的,对于可儿研制的毒,你是解不了的,飞龙卫就算再厉害,撑得住毒雾冲进去,都有陷阱在等着他们,他们注定是尸骨无存的。”
苏冰笑意加深,“对可儿的毒,我并非全然不能解,我为什么要现在才行动,是因为我还没研制出解药。我当然知道你们在狼峰顶设下了陷阱,等着飞龙卫去送死,但是,你知道万笋去了哪里吗?”
洛清神色一变,“去了哪里?”
“在行动之前,我就让万笋回去总部调动总部飞龙卫,今天飞龙卫会对狼峰顶进行一次彻底地摸底,所以,今天不是你们设下陷阱对付飞龙卫,而是飞龙卫包围你们。”
洛清冷笑,“你解开毒雾的毒?不可能吧?你若能解开可儿的毒,也不至于会连皇太后的毒都解不了,还有,你以为你的毒真的解了吗?你以为梁光祥给你的真的只是解药那么简单?”
“那是另外一种毒药。”苏冰静静地道:“我知道,所以,其实我并没有服下那所谓的解药。”
洛清摇头,“你骗我,你若没有服下解药,为什么你双眼能看到?”
苏冰说:“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莫非不知道我每日都对自己下针吗?我把毒困在了一个地方,且每日以针控制它蔓延。”
洛清脸色有些苍白,随即笑了起来,“那又如何?即便你识穿了我,今天来到这里,你的死期也到了。”
苏冰又是一笑,“别恫吓我,第一,可儿会对我下毒,证明她短时间内不会杀
我,她对我下的毒,最终是要控制我的,怎会让我死?第二,你高估了自己吧?你确定你能杀得了我?”
洛清眼底陡然闪过一丝杀气,手中长剑出鞘,恶狠狠地道:“那就试试看吧,可儿不杀你,但是我们家王爷却没有说过要放你。”
剑鞘丢在一旁,她身子飞快一起,如离弦箭般飞向苏冰,人还没到,剑气已经刺破空气直逼而来。
苏冰勾唇一笑,不躲不闪,在剑尖抵达她五十公分的距离时,忽然伸出两指,夹住了洛清的剑。
如此凌厉的出招,她却能以两指轻松拿捏住,这让洛清怎么也没办法相信。
她瞪大眸子,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冰,“你懂得武功?”
“你主子没告诉你吗?”苏冰收敛笑容,杀气在她的眼底一闪而过,今天洛清必须死的。
苏冰手指在剑上一掰,剑便断开两截,她拿住断剑的一头,轻轻握住,压住心头的不忍,道:“洛清,我不愿意杀你,你告诉我,万凉在哪里?”
“你杀得了我吗?”洛清陡然一怒,持着断剑的另一头,便又冲苏冰而去。
苏冰飞身一闪,瞬间到了洛清的身后,在洛清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断剑刺入她的后背,洛清吃痛,挥手一扬,苏冰却又到了她的面前。
“万凉在哪里?”苏冰再问。
洛清忍住后背的疼痛,冷笑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不过,你不是一直标榜自己只会救人不会杀人吗?你若杀了我,你一生的清名便毁了。”
苏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神色笼上一层阴霾,“我不杀人,不是因为要什么清名,只是我觉得没有人有资格伤害另外一个人的生命,但是,我也不是傻到人家要杀我,我还念什么慈悲。”
她手一动,一根金针从她的袖子里飞出,直冲洛清的眉心而去。
这一根针,穿过洛清的脑袋,从她身后飞出,打了个旋儿再回到苏冰的手中。
苏冰取出手绢,轻轻地擦拭着针上的血迹,看着木然站在她面前已经无法动弹的洛清,“你既然不肯说出万凉的下落,那我只能杀了你。”
那根针,除了刺穿洛清的脑袋之外,还被金针带出去的冲力,震碎了她脑袋的血管。
洛清的口鼻慢慢地渗出血液,眼睛瞪大,仿佛还不能相信自己就这样死在苏冰的手下,身子缓缓地往后倒去。
苏冰蹲下身子,心头有说不出的难过,她不想杀人,但是,她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却跟宋云礼慢慢地斗,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压制可儿的毒多久,她要争取时间,为他所爱的人,清除所有阻碍他的荆棘。
出动飞龙卫围攻狼峰顶,便是告知宋云礼,她出手了,且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
大家都别藏着掖着了,光明正大地出来打一场吧。
苏冰双手在洛清的眼睛上拂过,把她的眼皮拉下来,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然后,背起药箱,转身下山,眼底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有他要守护的人,她只要还有一口气,任何人都休想伤害他。
陈元庆盯着他,“如果雨竹回来,你会否对她好一点?”
君泽天问他,“你觉得怎么样才算对她好?”
“像你对待苏冰那样对待她。”
君泽天沉默了一下,俊美的脸笼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如果你爱过,你不会这样问我。”
陈元庆冷笑一声,“就表面对她好都不行么?你心里依旧可以爱着苏冰,而且,她现在都死了,看在她曾为你付出的一切,你连骗我一下都不可以?”
君泽天笑了一声,眸子有几分森冷,“朕骗你有意义吗?”
陈元庆陡然站起来,“至少,可以让微臣感觉安慰一些,每一次想起雨竹含恨而终,微臣的心里都很痛,这种感觉,皇上怕是不能体会,没让你不爱苏冰,只让你分一些情给雨竹,就这么难?”
君泽天淡淡地道:“看来我们之间并没什么好谈的。”
“臣也是这样认为的。”陈元庆冷硬地道。
君泽天解开缰绳牵马,冷冷地说了一句,“雨竹已经死了,你现在说这些,是侮辱了她,是轻贱了她,若你真的爱她,这些话以后休提。”
“是皇上侮辱了她!”陈元庆迅速反驳,面容已经铁青,“臣的要求不过分,只求皇上念及她一丁点的好处,对她好一些而已。”
君泽天翻身上马,“你已经走火入魔,雨竹死了,她不会活过来,朕如何对她好?”
“追封她为皇后!”陈元庆疾步上去,紧紧相逼。
君泽天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若真要这样,朕可以追封她为皇后,但是,意义何在?身后的哀荣有那么重要吗?雨竹从来不稀罕这些东西,你以为朕不追封雨竹为皇后,是因为想把皇后之位留给苏冰?不,皇后之位,雨竹不稀罕,苏冰也不稀罕。”
陈元庆冷冷地道:“皇上金口已开,还望皇上做到。”
“若你坚持,朕可以做到。”君泽天说完,策马而去。
暮色笼罩大地,这溪边山林也显得越发幽静,陈元庆站立在马儿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雨竹,哥哥为你争取了皇后之位,若宋云礼真能让你活过来,你就再也不惧怕苏冰了。”
君泽天知道,这一场君臣的谈话,其实就是撕裂的谈话,他们以后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把酒问天,谈天说地了。
陈元庆看着他策马而去的身影,他心里有沉重的感觉,这一步,他不愿意走出去,纵然对君泽天有诸多的不满意,但是,始终是他追随过的名将,他始终记得君泽天决策千里的英明。
他是君泽天一手带出来的人,今日所有的一切,也是他所赐,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不愿意背叛君泽天。
今日君泽天过来,已经摆明了不信任,今天飞龙门与宋云礼的行动,看似是暗中进行,但是三方都有布局,君泽天过来,是牵制他,且给他一个最后的机会。
只是,他何尝不是给君泽天最后一个机会?若他今日说可以给雨竹一点爱,而不是那冰冷的追封,他不会与宋云礼合作。
君泽天始终不愿意接受雨竹,即便是她死了之后,还是那般的冷情。
雨竹,若你能活过来,别怪哥哥对你所爱的人心狠,是他先对你心狠的。
狼峰顶一役,千山与李长安大获全
胜,摧毁了宋云礼建立的山中基地。
战罢,清点了人数,宋云礼在山中基地的人全部被杀,无人投降,人数总共三千七百八十人。
千山命飞龙卫把这些尸体集结起来,一把火烧了,尸体都不留给宋云礼。
大火腾空而起,黑烟直逼峰顶。
千山看着这熊熊烈火吞噬尸体,神色冰冷地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李长安身上负伤,肩膀的位置有血液渗出,他道:“战争会暂时停止,以宋云礼的性格,他其实不太爱兴兵,他擅长计谋,他会逐渐地分化皇上身边的人,直到最后,才会出兵一举收获,这一次用兵,是他过于心急,想剪除飞龙卫,让主人完全受制于他。”
“斗勇之后,来斗智,他什么兵来,咱就什么将挡着,谁怕谁?”
李长安淡淡地道:“从他这一次的举动,可以看出,他对飞龙门很是忌惮。”
“是的。”千山的脸色有些凝重,这意味着,宋云礼接下来的剑,还是会对准飞龙门。
鸣金收兵,三千飞龙卫入宫,其余的全部由漕帮满叔安置。
苏冰已经回了宫中,双胞胎也顺利救了吕宁回来。
千山与李长安回到宫中的时候,苏冰已经在为吕宁医治。
千山听得吕宁平安回来,冲了进去,还没看清楚吕宁,眼泪便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了。
然后,一手拽开苏冰,扑了过去,在吕宁的怀中嚎啕大哭。
这般失态的千山,大家都没见过,一时都傻了眼。
吕宁也是泪眼模糊,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千山了,想不到自己还能活着回来。
“对不起,千山,让你担心了。”吕宁哽咽地道。
千山哭得停不下来,自从吕宁出事之后,她便没有怎么发泄过心里的悲苦与伤心,在得知吕宁还活着,她便硬下心肠配合苏冰策划这一战,隐忍这么久,终于,在见到吕宁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君泽天刚回到,人还没进去,便听得千山那轰烈的哭声,他也是怔了怔,看向苏冰。
苏冰走过来,笑着道:“让她哭一场吧,这丫头,压抑太久了。”
“我明白。”君泽天看着苏冰,“我完全明白千山心里的苦。”
苏冰深呼吸一口,心里微微揪痛,竟也不顾多人在场,轻轻地抱住君泽天,“相爱的人能在一起,是最大的幸福。”
君泽天鼻头一酸,迅速抱住苏冰,但是,也不过是一瞬间,他就推开了苏冰,轻声道:“是啊,是很大的幸福。”
他不能再招惹苏冰了,他已经怕了,每一次都是这样,他用尽全力去爱她,最终她都会在他眼前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