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琴依照苏清婉的吩咐,将那简陋的窗子打开,苏清婉平躺在床上,眺望着西方落日的方向。
“苏琴,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看落日时候的云霞,看着阳光为它们镀上一层淡金色,看云间有光如金缕一样迸射出来。”苏清婉努力挣着眼睛看着,一边无声地笑着。
苏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静静地站在床头捂着自己的嘴。
“苏琴,你以前总会对我说,你不知道你过去的事情,所以你很想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苏清婉想要努力的笑着,可是嘴角根本无法上扬:“现在我讲给你听,你还要听吗?”
“嗯。”苏琴应了一声,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思绪,因为她知道,这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和大婉在一起了。
“我,苏清婉,从出生起就天生毒脉,因为产我而导致我的母亲身亡,父亲也因此并不亲近于我。天生毒脉导致我刚出生就面临毒发夭折的危险,是父亲不顾长老们阻止,强行用庄中七绝毒为我塑体,我活下来了,可是也成为了天毒女。庄中封存的七种天下绝毒就这样使用了,凡是庄中习毒之人都视我为敌,若不是我的存在,他们也许还可以有机会使用绝毒,名震天下。”
“我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所以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赎罪。”苏清婉顿了顿,微微咬着下唇。
“大……小姐。”苏琴眼睛复杂的看着苏清婉,轻声念叨那从未叫出口过的称呼。
“不要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听我说。”苏清婉皱眉轻咳。
“静静地听我说……我从小就没有童年,总是一个人,但是我并不后悔,也不悲伤。我开始执行任务,我想要为所有替我付出的人做些什么,我想要找到自己的价值,然后……”苏清婉胸部微微起伏,有些想要表达却难以表达出来:“然后,我在第一次任务的过程中遇到了他,幻飞花。然后我帮他毒杀了追兵,他帮我完成了任务,我们就这样相识了,可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能耽误他,我需要的是一个可以靠近我的人,而并非他。”
苏琴轻轻握住大婉的手,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自己。
“苏琴,我不希望你有危险,不希望你和我一样不幸。”一直在诉说的苏清婉脸色忽然潮红,急促的咳嗽着。
“咳……!咳……!”整个人都喘不上气,像是要将自己全身力气都咳出一般。
苏琴焦急的看着苏清婉,握着她的手大声喊着:“大婉!大婉!我该怎么办?我能做什么?清婉!大小姐!”
“药……咳!药……”苏清婉无助的看着苏琴,眼神瞟了一眼桌子上的药丸。
“你不能再吃了!再吃你会死的!”闻声进屋的幻非花阻挠道:“这些□□只能维持,随着净化时间愈久,效果会越来越弱,清婉你不能再吃了!”
“给我!”苏清婉大声喊着,凤眸怒睁望着幻非花。幻非花愣住了,痛心的看了一眼苏清婉,缓缓张开手任其被苏琴拿走。
吃下□□的苏清婉精神明显好些,缓缓吸了一口气说道:“苏琴,我中的是蜕毒针,全庄只有一根封存在苏祖祠堂内。本应该只是祭祖的装饰品,可没想到苏祖的传说居然是真的,醉毒随手生,万毒一针解。”疲惫的笑了笑,唇色从最初的苍白已经逐渐乌黑。
“苏琴,听我的话,不要去复仇,我知道你的性子,这样只会害了自己。”苏清婉努力的想要拍拍苏琴,可是动也不能动的她只能用眼神示意。“好了,你出去一下吧,我有话要对幻非花说。”
微微松开那干瘪而且没有曾经一丝温润的手,苏琴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连自己怎么出门都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我能做些什么?
左腿依然隐隐作痛,可是苏琴觉得这一丝疼痛与苏清婉的疼痛相比,真是差远了。
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
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缓缓握成拳头。呵,真是无力。
忽然……苏琴仿佛想到了什么?这个场景……似乎以前经历过……在自己不曾记得的过去……曾经经历过……到底是什么?
苏琴想要想起,也许想起来就会有所改变,但是,为什么想不起来!!
苏琴咬着牙,紧闭着双眸努力的回想着。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头疼难受,想要哭,好烦躁,为什么要如此,好难过!
“吱~”破旧的屋门挤压着声音,幻非花抬步走出,望着天轻声说道:“苏清婉,死了。”
他的声音有些变化,但始终都是抬着头,腰挺得笔直可是手却不停地在攥着衣摆,用力的攥着,指节苍白。
苏琴缓缓的抬起头,凄入肝脾的表情令人痛入骨髓。
“大婉,她死了?”
“真的死了?”
“我……我要进去看她!”苏琴猛然大喊道,不顾伤腿朝屋内爬去,双手无力的跌倒在尘土中,荡起无数灰尘。
“嘭!”趴在地上大哭的苏琴被幻非花一脚踹飞,趴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胸口。“苏清婉说让我照顾你,但是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打死你!”幻非花伸手捏着自己的双眼之间,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忘记隐藏指尖刀锋的他居然刺破了自己的脸。
“苏清婉说,她死之后,火烧此屋,我们两个人都不许进去。”幻非花凝眸望着苏琴,沿着下巴滴落的鲜血有些骇人。“所以,不要进去!”最后四个字,如同冰山炸裂,又如地狱爬出的幽灵发出的哀嚎,让苏琴不敢与之目光相对,只好瘪着嘴扭头抽噎着。
火光冲天,倩影含珠泪;烈焰休眠,久悲忆成灰。
“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漆黑的森林之间,似乎有个人在背着谁。
“养伤,报仇!”身下的人缓缓说道。
“恩!”身上的人点头赞同着。
——————————————
夜色浓重,似若有无尽黑云压低着虚空,月亮孤零零的挂在百草峰上,暗淡的如同将死之人的怨泪。醉毒山庄那高大的建筑物被黑暗模糊掉棱角,远远看去,犹如幽灵古堡一般。
王尘空静静地躺在房梁之上,若有所思的睁着双眼,华丽的被单铺盖着在床上,如若人形。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在床上睡过了?仔细想了想,却也怎么想不起来,大概还是苏家老儿刺杀自己时,让自己感觉到死亡威胁的时候吧。
“唉,人老了,总是会怀念一些过去的事情。”王尘空微微自嘲的叹气道:“不过让苏琴那小家伙逃了可真是可惜,明明可以更容易掌握的,都是庄主太过优柔寡断。”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闭嘴又叹了一声。
轻飘飘的落地声并没有惊动缅怀过去的王尘空,苏琴面蒙白纱,蜷曲着身子在苏清婉曾经居住的破败小院行走着,轻踏落叶的簌簌声惊动了本将要闭眼的王尘空。
“有人?”王尘空的额头皱纹凝成川字,提剑望着门缝,小心翼翼戒备着。
“居然是苏琴,她偷偷溜进来做什么?”王尘空眼珠转动的思索着,计划自己应该怎么做。
王尘空缓缓拉开门,一脸紧张的四处张望:“是谁!谁在院子里!”仿佛刚看到苏琴一般,一脸慈祥的问道:“原来是苏琴呐,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出什么事情了?”一边说着,一边弓着腰老态龙钟般的迎上苏琴。
“王叔,那天你走了之后我又遇到幻非花了,他把我掳走到山洞对我兽性大发,我这是寻到机会才逃了回来,王叔快跟我一起去抓他吧!”苏琴一脸委屈的看着王尘空,冲上前拉了拉王尘空的衣角。
“幻非花乃色中禽兽,能做出这等事情也不算奇怪,那我们快去吧!”王尘空抽出长剑,作势纵身,可是谁知剑光突转,竟然出其不意的刺向苏琴!可是苏琴一点不慌不忙,如同早有预料一般,指尖寒光乍现,竟然单手将剑锋抓在手间,身子斜跨一步,另一只手蜷爪掏向王尘空的胸膛。
剑光一闪,两人分离对持,月光洒在院子中,剑身寒光陡立。两人再次对上手,寒光闪烁着,此时的王尘空一点不显老态,精神抖擞的执剑对战着“苏琴”。然而此时看来,与之对战的“苏琴”肯定不是苏琴,指尖深藏的尖刃可以推断出是幻非花易容的苏琴,那么真正的苏琴呢?
苏琴潜回屋子里,去寻找魂忆棋了。
养伤在身的苏琴将魂忆棋的能力说了出来,幻非花定下此计,将王尘空打的半死之后再逼其使用魂忆棋,了解王尘空的心愿,再由幻非花易容王尘空,逐步攻破醉毒山庄,毁灭这个让苏清婉伤心难过的地方。
所以如此,才会发生门外之事……
然而此时,苏琴终于找到了那总是被自己随手扔的魂忆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