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了周氏,说完了生意上的事,伏秋莲终究是心里存了事,端了茶抿唇,坐在那里便有些异常的沉默。
这是和周氏几个之前来时不一样的情绪,以往她们来了,虽伏秋莲不会表现出特别的高兴,但却很是真诚,待她们也极为的亲热,透着自然。
可现在,难道是不欢迎她们?
王氏不自然的就咬了下唇,她略带几分拘束的眸子抬起来,扫了眼周氏后飞快的移开去,周氏却是很快反应过来,可想了想,索性直接开口道,“弟妹可是担心村子里头家里的那些事?”
村子里,家里的事……
也只有连家那一摊子事了。
这么一想,王氏心里便自在了不少,可她想了想,却是慢慢起身,朝着两人腼腆一笑,“嫂子,伏家妹子,我突然想起有件事忘了和毛豆说,这就过去看看,先失陪一下。”
“我让冬雨陪你去。”
伏秋莲和周氏说家里那些事,也的确不合适王氏在场,虽然她不在意什么家丑外扬,可周氏在意吧?
还有王氏,估计也不会乐意听。
让她留在这里反而会不自在。
这么一想,她便笑着吩咐冬雨跟着去招待王氏,自己则亲手帮着周氏续了茶,叹口气直接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好好的啊,李氏怎的又回去了?”
周氏也叹气,“谁知道呢,前几个月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个时侯李氏闹的厉害,爹还在气头上,自然没理她的,你也知道,这眼看着都忙了几个月,她几乎都没了消息,大家以为她死了那条心,可不知怎的,爹就跌了一跤,而李氏好巧不巧的看到——”
“弟妹你也晓得的,这生了病的人自然是心里想的多,李氏又惯是个会伏低做小哄人的,这么多年来她在公公身边,多少了解公公的性子——”
周氏一脸的为难,这些事吧,她之前也发现了几分的苗头,可她只是个儿媳妇啊,难道还能管公公屋里头的事?
再说那李氏,她也没时空天天盯着她啊,家里那一对小叔小姑子也不是好惹的,她们又不像三房,大老屋里翻了天,再加上二房那对夫妻在当中搅和。
提起这些事来周氏也觉得委屈。
对自家公公的,对连午的。
不管内里是什么情况,表面上你们总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吧,你们的娘可都在天上看着你,你说说你,你这当弟弟,当兄长的就在背后里使绊子?
你就不怕害了死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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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话也只能是自己想想罢,周氏即是长嫂,她也不像伏秋莲这样有着强硬的娘家当后台。
要是她敢在村子里这样折腾。
怕是早汢沫星子都要淹死她了。
这就是娘家好,有钱的好处啊。
周氏抬头,对着伏秋莲无奈的一叹,“三弟妹不瞒你说,这事我心里在家时都快为难死了,你大哥又是那个性子,据了嘴的葫芦般,他这亲儿子都不出面,我这个儿媳妇能怎么办?”
“你可别怪嫂子没拦着这事,嫂子真真是……为难的很。”周氏揉着眉心,眼底带着抹浓浓的憎恶,“以前甜儿那丫头还晓得些规矩,虽任性霸道了些,但却不会出格,现在却……哎,实在不是嫂子在背后说人闲话,这对孩子,被李氏给毁了啊。”
“嫂子别急,我知道嫂子的为难,真的没怪您。”伏秋莲握了握周氏的手,轻声的劝慰着,语气里的真诚令的周氏慢慢的放下了心,只踌躇道,“那弟妹,你看这事该如何时是好?”
“我也不知道。”伏秋莲苦笑一下,扬了扬眉,正色看向周氏,“嫂子您是儿媳妇,我又何尝不是没有说话的立场?我这个儿媳妇还不如您呢。”
“……”周氏听了这话便笑了。
可不是这样?
她这个儿媳妇怎么说也是长子长妇,是没有和公公翻过脸的,可三弟妹却……她眼底便浮起几抹的同情,“三弟妹你别担心这些了,有三弟回去,还有你大哥在,想来不会出事的。”
“嗯,也只能是这样希望了。”
知晓周氏只是安慰自己,可到了这会,除了听这话也没什么其他的话好说,伏秋莲深吸了口气,笑着看向周氏,“刚才我在外头看到那些花生了,嫂子做的很好,我已经让人去叫了周掌柜。”顿了下,她笑着解释道,“很是能干的一个人,我之前和他都说好了,几个铺子的掌柜也都是他熟悉的,嫂子若是不放心,可以跟着他一块过去。”
“不必了,嫂子去了也不懂什么,说不定还碍事,让周掌柜去就好。”周氏在这方面想的很是通透,她跟着过去就能防止人家不搞鬼么?
所以说,她过不过去都是没用的。
难道三弟妹还能偏了她?
“一切就依三弟妹的吩咐就好。”
伏秋莲笑了笑,让冬雪把周掌柜的请过来,低声交待几句,当着周掌柜和周氏的面互相介绍了,伏秋莲便笑,“嫂子,你若是还有什么话,只管着和周掌柜的说。”
“我哪有话说,弟妹安排就好。”
伏秋莲点了点头,笑着和周掌柜的说了些周氏听不懂的话,又看向掀起帘子走进来的王氏,“刘家嫂子,刚才我的话你该也听到了吧?若是你有别的意见不妨直说。”
“没,嫂子没啥说的。”
知道她们两个本身也不是多事的人,不然伏秋莲也就不和她们来往了,这会听了对方的话还是很开心,只笑道,“两位嫂子你们就心吧,我这个掌柜的为人极好,做人能力又出差,绝不会让咱们失望的,您且等等看。”
“嗯,嫂子信你。”
周掌柜的行了礼,带着对自家主子对他信任,心情激荡,觉得唯以肝脑图地方能报之的感恩之心,极是认真的招呼着小厮去办事。
屋子里,伏秋莲便笑了。
若是自己当初只是把人给辞了,现在她哪里找这么好用的帮手去啊,可见,这人啊。还真真就是福祸相倚,谁说的准呢?
自然是要留周氏两人用午饭的。
因为连宝两人是随着周氏的车子过来的,所以上午就歇在了家里,没去学馆,午饭的时侯便唧唧喳喳的走过来。
看到周氏两人,各自都是眼前一亮,可却还是转身对着伏秋莲行了礼,“婶婶。”又同时转身,各自给自家娘亲行礼,“儿子见过娘亲。”
“真真是的,以前在家里皮猴似的,没想到拘在这里半年,倒是有模有要关的了。”周氏的话换来王氏的赞同,她抿唇一笑,看着儿子的目光尽是温润,“可不是来着?您看看,这两孩子现在可是懂事多了呢。多愧了三弟妹和三弟的教导。”
“我可不敢当。都是我家相公的功劳。”伏秋莲抿唇一笑,招呼着大家落坐,刘妈妈抱着辰哥儿也在伏秋莲身侧坐了,冬雪两女给每人装好饭,行了礼后悄悄退下去,伏秋莲举起了筷子,“二位嫂子别客气,没什么好菜,且将就着吃。”
周氏两人两道客气,身侧连宝两个小的却是不耐烦她们的寒喧,两小互看一眼,拿起手边的馒头啃了起来。
看的周氏瞪眼,“臭小子,你倒是不客气。”王氏虽没出声教子,可略带责备的眼神却是同样瞪向了毛豆。
心里却是担忧的很。
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礼貌呢。
这可是在别人家呢。
哪能由着他这般放肆的性子?
连宝咧了嘴,含糊不清的,“娘,你们快吃饭吧,冬雨姐姐煮的饭菜可好吃了,是吧豆子?”
“嗯,娘,和婶子不用客气的。”
周氏两人被孩子气的话给气乐了,倒是伏秋莲菀而一笑,点点头,很是认真的开口道,“他们两个说的极是,两位嫂子,我是早把他们两个当成自家孩子来照看的,你们是他们的亲娘,更不用客气。”
“那成,我们可就真不客气了。”周氏笑着招呼王氏,“咱们也好好吃一顿,一会三弟妹哭了咱们可不哄她。”
王氏便在心里怔了一下。
直到现在,她才觉得自己真正的能够放心了——之前她是觉得儿子被人霸占了,可她又拗不过公婆,她本身性子又弱,只能压着性子和周氏来探儿子。
如今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她甚至在心里有些感激当初公公的决定——若不然,自家儿子哪里能这般的懂事?
之前在路上,不停的对着自己嘘寒问暖的,这放在几个月前,她敢想像吗?那可就是不可能的事啊。
想通了之后,王氏很感激伏秋莲。
谁有责任和义务帮别人教孩子?
就是公公以什么方式和连清有所交易,令的连清答应把毛豆带过来,可人家把孩子往学馆里一丢,或是直接把毛豆当成小厮来用……
她们家也没有办法不是?
午饭用的很是温馨,两小最先吃完饭,碗筷放下,拿了帕子揩了嘴,就着一侧的茶壶自己倒了杯茶饮下,两小咧嘴一笑,“娘,婶婶,我们两个要去学馆了,晚上就不能回家了,你们走时路上小心些啊。”
“快走吧,我和你娘会小心的。我们早早就走,不会有事的。”周氏挥手赶人,心里却很是欣慰——
儿子终于知道关心她这当娘的啊。
又给三人拱手行了礼,两小齐身退去,雪雨两女撤了碗筷,换了茶,周氏便有些心神不定,“也不知那位掌柜的事情办的可顺利,若是不成的话。”
周氏在心里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这可是人家三弟妹说心和她们说的法子,自己也没藏什么私,统统都交给了她和王氏,不管赚不赚钱成不成功,她只有感激的份。
伏秋莲笑了笑,把话题转到了辰哥儿的身上,一时间屋子里的话题顿时都围着辰哥儿绕了起来,便是周氏对着胖乎乎小精灵似的软绵娃娃,一时间也是抛开了所有的愁绪,只笑着逗弄起来。
申时中,周氏有些做不住时,外头终于响起她们期待了半下午的声音,“太太,周掌柜的回来了呢。”
“三弟妹,周掌柜的回来了。”
“嗯,嫂子先坐,我让人去问问他可有用午饭没,天儿冷,且让他去厨房喝碗鸡汤面条汤,一会再来说事如何?”
伏秋莲的话听的周氏脸色微红,赶紧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是嫂子心急了。弟妹你尽管安排。”
周掌柜的连说不用,可却被刘妈妈给安排去了厨房,周氏两人提着一颗心在屋子里等着回复且不提。
三里屯,连家老屋。
连清却是彻底陷入无奈之中。
他来到这里之后一碗水没喝,眼看着就申时末了,他竟然还一口饭都没吃,看着把自己围在中间,一脸痛苦流涕,悔不当初样的连非和连甜儿,他心情很是复杂——
这是他同父导母的弟弟,妹妹。
不管他再怎么否认,他和他们流着有一半相同的血,是一个父亲。
他再冷静,可血缘关关。
天生就不是冷静能处理的好的!
连甜儿膝行两步,一脸是泪,“哥哥,三哥,妹子知错了,妹子再不敢了,你看在爹爹的份上,你救救妹子啊,甜儿,甜儿真不想嫁给那样一家人啊。”屠宰家的,让她去嫁个给杀猪的,她还不如一头撞死!
连甜儿抱着连清的腿不放。
从连清进门没多久就开始哭,算起来,这该哭了有差不多两个时辰了吧?连清黑着脸,连甜儿这样的法子是真有用,最起码,他不能拂袖而去!
李氏也在一边抹眼泪,“三郎,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也受到了教训,你看看我现在,全身都是伤——”她苦笑一下,又指一脸倔强,可却巴巴望着连清的连非,声音里带着祈求,“三郎,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爹他,你和四郎总是亲兄弟,你哪能真的不管他?”
“要是我记得没错,我爹当初给你写了休书吧?我们连家的休弃之妇,你有什么资格在管我连家的事?”连清叹口气,坐在椅子上不理会连甜儿,让她哭吧,自己只当是听歌谣。
不过他能容忍连甜儿,那是看在仅有的血脉份上,他们是同一个爹,这是不铮的事实,可李氏?
连清眸底冷意掠过去。
他为何要容她?
凭着她以前暗地里做的那些事,他没对她动手,没在她被休回李家之后出手火上烧点油,让她的日子过的更加‘精彩’些,他就觉得自己很高尚了。
他可是以德抱怨呐。
“三,三弟,三弟啊,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呐,你二哥可是天天想着你,你看看他,这可是你亲二哥,你二哥想你想的都瘦成啥样了。”门咣当被人给推开,一直在外头紧盯着这边的情形不放,却又暗自跺脚,暗恨自家男人不在家的钱氏终于闯了起来,她手里推着满身酒气,不过是几个月功夫却瘦的皮包骨的连午,钱氏对着连清都想哭了。
“三弟啊,你看看你二哥,他可是你亲二哥,你们一母同胞啊,你二哥二嫂现在就要饿死了,你可不能不管我们。”钱氏这次是狠了心的,不管是把两个孩子推给连清也好,还是让连清借他们几百两银子,反正目的达不到,她可不能放他走!
“唔,三,三弟啊,哈哈,三弟,你可出息了啊,唔,二,二哥也不差,哈哈,二哥赢钱了,赢了好多,哈哈,赢钱啊——三弟,来,咱们再猜拳。哈哈,你二哥我赢了,哈哈,干。”
连夏听的直皱眉,板了脸,“二弟,二弟你这是做什么,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三弟是来看爹的。”
可这屋子里不管是李氏父子三个,还是二房的连午夫妻,谁肯听他的话啊,直接把连夏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三弟啊,你现在过好了,成了举人老爷,你可不能忘本,不然,不然这就是不孝!”钱氏推搡着喝醉酒的连午,免得他因为醉酒而站不住身子,一脸的冷笑,“你以前读书时是谁撑着这个家的,你现在考中举人了,你就不管这个家了?没门。”
“唔,对,没门,不过有窗子,呵呵。”听着连午的醉话,钱氏恨不得想把人给踹出去,可她又不敢。
别看这会连午在她手里什么动都没有,她挨的打还少?可都是喝醉酒之后连午没头没脑就连踢带踹打的!
“二弟妹,你这是什么话,三弟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咱们可都是分了家的——”连夏的话还没说完呢,钱氏嗷老一嗓子,“分什么分,那是爹偏心,哼,把好东西教分给三房,拿一些差的次的哄我们,也就你傻的当他们三房是好心的,就差没把三房当成自家亲爹娘来孝敬,我呸!”
“你,真是不可理喻!”
连夏气的全身直哆嗦,脸色铁青。
这是什么混账话?
什么叫只把三房当成自家亲爹娘来孝敬?他好心来劝,还反倒成了恶人,真是气死他了。钱氏却是不管不顾,只冷笑指了连清,“你们大房看着三房日子好过,有钱了,恨不得去舔他们三房的脚趾头,对我们二房却是从不低头看一眼,不就是觉得我们二房没钱吗,我呸,三房有钱他能给你们吗?”
“二弟妹你不许乱说,你,二弟,还不管管她。”连夏本就纳于言词,这会被钱氏这样夹枪带棒的一番挤兑,差点没气的要拂袖而去。
总算还是记着自家婆娘的叮嘱,又掂记着床上被气的晕了过去,却又悠悠醒过来,可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去理会的连老爹,他心里很是不得劲儿。
好好的一家人啊。
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心情很是沉重,可看着这一屋子的人,他有种无力感从心底深处升出来,他是这个家里的老大啊。
可现在,看着这些事,这些人。
他管得了谁,劝的动哪一个?
“住,住手,都给我住,住嘴。”
炕上的连老爹一声怒喝,可他自以为自己的声音挺大,实际上却是很小,甚至屋子里没几个人听的到。
或者,钱氏几个听到了。
可谁理他啊。
“我说三弟,你看看你,你不孝的连爹都不管,我可告诉你,大哥大嫂由着你,我可不认这个,你要是再不孝,再不敢爹和这个家,我就去告你。”说到这里,钱氏自己似是觉得占到了道理,便是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对,我就去告你不孝!我看你再怎么去当官,我让人也知道知道你的嘴脸。”
“啪。”不知何时,连老爹竟是柱了拐杖下了地,身子摇摇晃晃的,却是伸手照着钱氏脸上就是一巴掌。
连老爹这力道看着用的很大,可实际上却只是声音响了一些,根本没啥力气,但就这一下却是直接掺了马蜂眼,钱氏能干?钱氏跳了脚,指着屋子里的这些人就开始骂起来,那真真是从连老爹到李氏,从连甜儿连非再到连夏连清,是一个没落啊。连清叹着气,“爹,您就好好休养吧,我去一趟刘里长家。”不管怎样连老爹是他亲爹,被个妇人指着鼻子骂,他是绝不会肯的。
“你想去找里长告我状?你想让里长作主把我休了是不是?你做梦,我可是给你们连家生了三个儿子的,我有儿子,谁敢休我——”
她多少有些紧张,万一刘里长过来,肯定是偏向连清那一边的,要是真的让连午休了她?她这一担心,拽着连午的手就加大了力道。
估计是抓疼了连午。
“哪个混账东西打我?”连午醉的不像样子,可打人却是极为的熟练,抬脚对着钱氏肚子就是一记窝心脚,“臭,臭娘们,你敢打老子,老子今个儿非踹死你不可,什么玩意儿,敢管老子,老,老子就爱小娘们儿,你个老娘们儿管得着吗你?”
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揍,再看钱氏,哪还有刚才的气势?抱头满屋子窜,就差没跪下给连午磕头了,“当家的,当家的我错了,你饶了我——”
连清叹了口气,这算什么?
想想刚才,再看这会的钱氏,他只能叹一句,真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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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二更。明天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