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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乃大汉宣武元年,当今圣上为大周前军督都刘策,大周天子卫康与二月初八清晨在祭天台亲自禅让皇位,
至今为止,大汉立国已有一月有余,章督帅,这些末将已在方才送交与你的文册中说明,何故有此一问?”
铁无涯不紧不慢的向章严武讲述了他的疑问,脸上神情刚毅,丝毫不见有半点闪躲之意。
“大汉?宣武?”
得知这一消息的章严武握着手中的钱币不住喃喃自语,边上的方肇新同样满脸呆滞,回过神后忙打开那本从来的文册,却见上面所书的确是“大汉宣武”字样后,不由闭目叹气,一言不发。
这个消息对他们二人而言实在太过震撼,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
“大周没了?”良久,章严武双眼通红的看向铁无涯,“也就是说?我们云塞军在这里苦苦守了二十年,二万八千多个兄弟葬身与此,到头来大周就这么没了?”
铁无涯始终默默的看着二人,他明白要让这几位将军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需要时间让他们想明白。
不多时,章严武愤恨地看着铁无涯道:“那你们到这里来是做什么?想让我云塞军投降么?”
铁无涯道:“章督帅,你莫要如此激动,陛下知道你对大周忠心耿耿,所以才命末将不惜走海路送来关内急缺的物资军饷,
陛下说了,章督帅是南境支柱,三军表率,当该载入史册留名青史,这次……”
“不要再说了……”章严武抬手打断了铁无涯,漠然说道,“铁将军,你回去转告你们的皇上,就说他的好意,我章严武代表整个云塞军心领了,
既然大周已经不在了,那云塞军再存在下去也已没有意义,这些东西你们全部都带回去吧……”
说着,章严武将手中的那枚钱币强行塞到铁无涯手中,转身欲离去。
“慢着!”铁无涯沉声喝止住章严武,“敢问章督帅现在打算去做什么?”
章严武背对铁无涯说道:“既然你们不是大周的朝臣,那就不该出现在这座关隘内,本帅自然是要去告诉将士们实情。”
铁无涯闻言眉头一皱,指着章严武的背脊说道:“章将军,你可知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章严武冷笑一声:“铁将军这算是在威胁末将么?”
铁无涯摇头说道:“章督帅请三思,末将决非威胁你的意思,只是在你向三军说出实情前,能否听末将几句话,到时如若章将军依然坚定此意,再和守军将士决断也不迟。”
章严武回过身道:“好,我倒想听听你能说些什么?”
铁无涯道:“章督帅,云塞军在此镇守二十载,二十载岁月坚守血战,确保中原南方门户不失,这等气魄陛下和满朝文武都敬佩不已,
但如果你现在宣布解散云塞军,敢问心中真的甘心么?二十载时光,全军折损达八成,难道就打算这样把这座雄关拱手让给缅寮人?”
章严武默不作声,铁无涯的话触动了他的软肋,身为军人与敌死战二十载,死了这么多兄弟,难道就要这么放弃了?
扪心自问,甘心么?
铁无涯接着说道:“章督帅,末将知道你对大周忠心耿耿,有些话本来也不想和你明说,可现在却又不吐不快,
您所忠心的大周王朝,早已将你们遗忘了,末将在京师历经三代大周天子变迁,就从未听朝廷提起过云塞军这三个字,
还是陛下登基后才从枢案阁遗忘的角落内,找到了你们当年坚守在镇南关的事迹,这才派了末将当这安抚使前来与云塞军取得联系,
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陛下决意解决大周留下的难题,打算一一将他们清理干净,
看看末将送来的这些辎重,再看看这些铜钱,您觉得大周朝廷有这种能力不惜万里之遥,给你们输送如此繁多的辎重么?”
章严武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不由和方肇新对望一眼,却从方肇新眼中看到了认可的眼神。
铁无涯继续说道:“最后,请章督帅为云塞军的将士们想一想,此时一旦你解散云塞军,这些苦熬二十载的儿郎心中能接受这么一个结果么?”
方肇新点头对章严武说道:“督帅,宣抚使大人说的没错,都到这一地步如果你要解散云塞军,
有多少人会寒了心,大家可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足足守了二十年啊,你真要这么做,别的说,光那些死去兄弟的抚恤金问谁去要,谁去为他们正名?”
章严武叹了口气,回身对铁无涯说道:“只是,我等云塞军实受大周俸禄,如今却要背信另投么?”
铁无涯道:“章督帅,你此言差矣,身为军士,理该谨守本分之职,况且当今圣上与我等同为华夏贵胄,
且心系天下,大周天子退位后依然对卫氏一门礼遇有加,未见半分刻薄,何以无法接受?
另外,章督帅请明白,军权即为君权,二者相辅相成方能安邦治国,云塞军尽好自身本份,理该有君权授予荣誉,这是不变本理,
请章督帅莫要太过纠结,给自己和云塞军一个机会,不要让本该属于将士的荣耀白白葬送。”
方肇新也适时宜的劝道:“督帅,铁将军所言句句在理,我们有多少年没领大周朝廷的军饷了?
而这大汉方立月余,新君就命人送来如此多辎重,相比较而言,那大周还值得我们继续效命么?更别说大周已经不在了。”
章严武犹豫片刻后,对铁无涯说道:“好,我同意接受大汉王朝的军饷,但有一个要求,
请宣抚使大人回去转告当今圣上,云塞军死去的二万八千零四十三位兄弟的抚恤,请他务必落实!”
铁无涯拱手说道:“末将逾越斗胆,就替陛下答应章督帅的条件,将士不能白白死去,陛下同是军伍出身,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心结暂解,章严武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铁无涯见此,将手中那枚铜钱再次递回到章严武跟前。
“呵呵……”章严武干笑一声,接过那枚铜钱,掂了掂说道:“这等份量十足,做工精细的铜钱当真不多见,有了它们当军饷,只要边境太平,那些老兄弟就可以到百里外的庄园小镇换些酒肉打打牙祭。”
见章严武神色稍好,又听他提及百里之外的小镇村落,铁无涯忙道:“章督帅,既然你已答应为大汉效命,那接下来末将还要跟你商议一些军机要事。”
章严武闻言望向铁无涯:“宣抚使大人,你此话何意?”
铁无涯坚毅地回道:“缅寮蛮夷犯我大汉疆域久矣,陛下有令,是时候给他们背后的主使一点教训了,好让岭南之地有几年太平时光!”
章严武和方肇新闻言一惊,已从铁无涯语气中听出了意思。
那就是,大汉要对缅寮人的主子,安南国动手,主动发起进攻了……
……
三月二十九日,岭南,距离镇南关九十里的瓦人小镇。
“五斤鹿肉,您请拿好……”
“客官,这是您要的水酒……”
“您的烟叶,收好了……”
镇南关守军在得到大汉朝廷发放的军饷后,立马遣人来此地采购一些物品。
虽然刘策送来的辎重内有不少粮食烈酒,而且质量远要比岭南市面上好的多,可那些士兵依然选择前来此地购物。
不为其他,一来关内长期镇守烦闷,趁现在发放军饷的机会借采购必需品之名来透透气。
二来刘策送来的军粮实在太过精细,尤其那肉瓷罐和烧酒更是大受欢迎,连那掉了半边牙齿的老兵都吃的眉开眼笑,抱着所谓最好的东西应该留到最后享用的原则,生怕以后没机会吃到才来的。
而士兵手中精良的铜钱一经出手,立刻受到那些商贩的喜爱,因为这些钱比市面上流通的实在好太多,只要有眼力的一看色泽,当即不再挑三拣四的答应进行交易(大周劣质货币数量庞大,商贩一般只收几种固定的币种)。
除了这些老兵,一道前来的还有一群人,那就是甘子霸以及瀛洲人上衫义隆一行人。
说来惭愧,由于海军软件(士兵训练)不到位,大汉海军空有超越几个时代的可怕战舰,却严重缺少长期能呆在海上熟悉航道的水兵,为了防止与航线上的瀛奴海寇起不必要冲突,刘策这才让上衫义隆同行,万一有意外也好方便与他们交涉。
只不过,刘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试问你让一支航母舰队去旅行,哪个海盗不长眼敢去打劫?
那些瀛寇海贼虽然脑子普遍一根筋但也不是弱智,一见到风帆战列舰这样庞然大物,吓得早已跑的远远的不敢出来。
而相应的,第一次坐上旗舰的上衫义隆等人心中震撼之情无以言表,上衫义隆本以为刘策的实力他已经了解不少了,直到见到这风帆战列舰后,才明白自己对刘策和那新朝的了解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