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夜,乔漪萱幽幽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陌生的房子。
“嘶……”
她刚想起身,却忽然感到脖颈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这时,乔漪萱才回忆起之前的一幕幕,自被周瑾赶出家门后,生无可恋的她一路彷徨的来到天王庙选择悬梁自尽,至于后面的事,她因为晕死过去,一切都不记得了。
“你醒了?”
这时,一声熟悉又关切的轻呼在乔漪萱耳边回荡而起。
乔漪萱艰难的侧过头,才发现卧榻边上,许文静正默默的守候在旁边,一脸温柔的望着她。
这一刻,乔漪萱眼角落下一行清泪……
她不蠢,稍一思索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来自许文静的对自己的报复,报复这十几年来对他的背信弃义。
许文静取过一块毛巾,轻轻擦拭去乔漪萱眼角的泪滴,然后微微叹了口气,动作十分的轻柔,这是在其他任何女人身上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自尽呢?”许文静以略带责备的语气对乔漪萱说道,“再想不开也不该这样啊……”
“现在你满意了?”
蓦然,乔漪萱冷漠的声音传入许文静耳畔。
“你让我被夫君扫地出门,成为人人唾弃的休妻,这下你满意了么?还有,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恨不得我死么?”
许文静微微一怔,随即面色平静地说道:“我已经请大夫给你看过了,休息几日应该没事了……我去厨房看看,给你熬的药应该快好了……”
“许文静……”
许文静刚要离去,乔漪萱却是适时叫住了他。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嫁给周瑾么?”
许文静闻言一愣,却是,这是他的心病,乔漪萱为何会忽然选择周瑾,虽然表面上他认为是乔漪萱移情别恋、水性杨花,但在内心深处,潜意识里认为乔漪萱绝对不是这样的女人。
只听乔漪萱断断续续的说道:“还记得你去求学前那一夜么?我把自己交给了你,可又谁曾想到,那一夜之后,我就怀了你的孩子,
与是我私下派人去寻找你的踪迹,想让你快些回来,但你人却石沉大海了无音讯,你说我一个弱女子遇到这样的事能怎么办?
后来,家父知道了这件事,气的是差点把我赶出家门,被逼无奈之下,我只能喝下母亲给我准备的落子汤,
许文静,你知道当我失去我们的孩子时,我当时是什么心情么?我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这种委屈和屈辱啊……”
许文静呆呆的站在原地,良久才喃喃说道:“你说什么?我们的孩子?”
乔漪萱苦笑一声,继续说道:“后来,这件事就在街坊传开了,你又始终不见人影,我却承受着邻里四舍的指点嘲讽,
你可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么?当时,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许文静眼眶湿润了,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就这么面带愧疚的望着乔漪萱。
乔漪萱接着说道:“也就在这时候,周瑾出现了,他不在乎我的过去,执意把这份屈辱给扛了下来,为此他可没少受周家的刁难,
和他一起相处的半年里,周瑾一点都没有嫌弃我的过去,无时无刻不在呵护照顾我,给了我活下去的动力,
而你呢,迟迟没有出现,加上女儿家发生这种事又能怎么办?半推半就之下,我就答应了周瑾,与他结为夫妻……”
听完乔漪萱描述的过往经历,许文静颤声深吸一口气,缓缓对她说道:“你为何不早对我说呢?”
乔漪萱道:“自那日一别至今,我们有再见过一面么?整整十三年了,是你让我对你死了心啊……”
许文静努力压抑着要落下的泪水,转过身说道:“放心,下半生我会补偿你的……”
乔漪萱摇头说道:“不需要了,你可是高高在上的许大人,民女一介妇孺如何能得你这般赏识,如果你真的愧疚,就请你放过周瑾,不要再为难他了……”
许文静擦掉眼泪,回身说道:“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要为他考虑么?他可是刚把你休了啊……”
乔漪萱回道:“要不是你,周瑾又怎会休了我?我与他相处整整十三年,怎会没有感情?
更何况还育有一双儿女,我现在只求你不要再去害他了,你现在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好么?就当是我求求你了……”
“那你呢?”许文静问道,“你现在怎么办?只要你愿意,就留在我身边,我发誓我会用余生照顾你,算是弥补这十三年来对你的过失……”
乔漪萱摇摇头:“我不需要你来弥补什么,我只想一个人静静渡过余生,不想再被人打扰,可以么?”
许文静内心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启齿,与是点头宽慰道:“你什么都不要多想,好好养伤……”
说完,他十分落寞的步出了房间。
客厅内,刘策和邬思道分座在茶几边,手里端着茶碗等候许文静出来。
等许文静神情憔悴的回到客厅时,刘策只是抬眼望了他一眼,便不再说什么。
倒是邬思道对许文静说道:“军师,有些事讲究当然是缘分,强求不得的……”
许文静叹了口气,然后来到刘策跟前拱手说道:“让汉王费心,属下已经没事了……”
“嗯……”刘策轻轻应了一声,放下茶盏起身说道,“本王相信军师能处理好这些琐事,时候不早了,既然你没事,本王也就可以放心离去了……”
话毕,刘策带着邬思道头也不回的走出客厅,临到门口时,回头又说道:“不过你要快些,现在还有许多事等着你来处理……”
见许文静点头后,刘策也就不再说什么,大步隐入了黑暗之中。
“嘶……”
等客厅无人之后,许文静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不知在想什么。
……
六月初三,庆州,樊阳城下……
遍地尸骸,残骑裂甲,浓郁的硝烟弥漫四周,无不诉说着不久前在这座城池下发生过一场惨烈的血战。
战场正中方向,一名浑身插满羽箭的士兵,双膝跪在血泊之中,整具身躯靠在一杆映有“楚”字的残旗上,观他神色,早已死去多时了。
“唉……”
几名楚军士兵拖着沉重的躯体匍匐在地,借着尸体和硝烟的掩护,努力收集战场上的羽箭和兵刃,好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为首一名楚军老兵叹了口气,爬到一具同伴的尸体边,确定四周没有敌人后,一把翻过尸体,将压在他身下的单刀收了起来。
“下辈子,不要再生在乱世!”
望着被火铳射的面目全非的同伴,那楚军老兵无奈的叹息一声,随后带着随行的新兵,继续向其他死人堆里慢慢爬过去。
这场战役是汉军主动发起的,自长河要塞攻陷后,黃覆本以为汉军会见好就收,然后楚军以荆楚为界,与刘策展开对峙。
可惜,刘策根本就不给黃覆这个机会,在吕肃出征前,就已经给他秘密下达了命令,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取下荆楚之地,最差也要拿下庆州。
自此,在黃覆南撤之际,吕肃的第一军团和张义潮的第二军团紧密配合,一路穷追猛打,让黃覆楚军是丢盔弃甲,伤亡损失不计其数,等黃覆回到樊阳时,北伐的五十万大军已经不足二十万了。
好在精锐部队损失不大,才让黃覆暂时稳住了脚跟,继续与吕肃他们周旋。
不过,这支汉军的战斗力远远超出了黃覆的估计,哪怕他们在客场作战,却依然占据了主动权,就如同现在,三万楚军士兵殊死一搏想要抵挡汉军狂风暴雨般的进攻,结果却是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更可怕的是,遍地战场就没见到有多少具汉军士卒的尸体,那种排枪击毙,以逸待劳的战术直接把楚军士兵打的是找不到北。
由于生产力落后,楚军的兵械严重短缺,在战事稍有缓解之际,楚军将领就让麾下士兵开始冒着生命威胁收集羽箭兵刃,好应付接下来的血战。
“嗯?”
忽然,那名楚军老兵发现不远处躺着一具汉军尸体,只见那汉军尸体身上穿着一套整列的板甲,顿时双眼发光。
经过这些时日与汉军的战斗,楚军士兵明白这支汉军不光战斗力强悍,身上的装备也十分精良,尤其那一套套精铁锻造的铁甲更是让人眼红。
只是,汉军与楚军的伤亡对比实在太大,想在战场上寻到一具汉军尸体非常的难,当那具汉军尸体出现在楚军老兵眼帘时,由不得他不激动。
楚军上层也明白汉军战斗力惊人,与是制定了一系列奖励措施,其中一条就是在战场上寻到一具汉军尸体,并获得他们手中的兵刃甲胄,就能升一级,接下来一天时间饭菜翻倍。
升级不升级对楚军士兵的影响或许不大,但能饱餐一顿却是有着难以言表的吸引力。
“看这架势,怕是汉军中一名当官的,看样子接下来三天,我就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楚军老兵眼中满是贪婪,加速向汉军尸体蠕动,等好不容易来到尸体前,确认四下无人,起身刚准备把他翻个身之际……
“呃……”
忽然,那“尸体”动了,在楚军老兵刚把他翻动瞬间,那名装死的汉军猛地抬起双脚一个剪刀脚绞住了他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楚军老兵来不及反应,只觉的脖颈十分难受,望向那汉军的脸上,却见对方眼中滑过一丝阴谋得逞的精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