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辘辘,车里车外一片安静。
苏倩芸时不时拿眼神望望自家妹妹,她心中有好些话想要问她,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再说了,此时说话也不方便,马车外头还有的侍卫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儿,质问苏熙芸荣王殿下是几个意思吧?
苏倩芸看出来了,这位荣王殿下对自己妹妹不一般。
这还不是最吃惊的,因为苏倩芸万万没有料想到,自家妹妹对这位荣王殿下的态也不一般。
其实说是不一般,只是通过比较得出的结论了,因为苏熙芸在面对荣王殿下的时候,并没有做出过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只可惜她那稍纵即逝的痴迷眼神,与略微羞怯的模样出卖了她。苏熙芸在面对齐世的时候就完全不是这个样,眼神完全是厌恶与不耐烦。
想着,苏倩芸又扭头望了妹妹一眼。眼神里有些复杂。
她倒不是妒忌荣王殿下对她妹妹的好,而是有些替苏熙芸担心。这两个人的身份相差实在是大了,即使是喜欢,将来也不能在一起。与其将来空余恨,不如现在就斩断情丝。
苏倩芸正想的出神,冷不防苏熙芸忽然抬起头来冲着她甜甜一笑,道:“姐姐,你不困吗?”
苏倩芸连忙将自己的所有心思都收起来,然后点点头,道:“你赶快起来坐好,这马上要到家了。”
苏熙芸点点头,心中却觉得有些讽刺,那个承安伯府,算是家吗?一个亲人都没有,顶多算是一客栈了。
说话间,马车便稳稳停了下来。外头响起邢六那天生的大嗓门:“二位苏家小姐,伯府到了,在下这便告辞!”
苏熙芸撩开车帘,正想说两句,谁知手指刚一动,便听到安静的大街上响起一阵风驰电掣的声音,渐渐去得远了。苏熙芸不由的苦笑起来,这一点跟他主还真是像……
很快,马车帘便被掀开,顿时,几个手执灯笼的仆妇便映入眼帘。当中就有苏老身边的李嬷嬷。身后不远处的伯府大门在烛火的照映下若隐若现。几个人脸上的表情还算可以,李嬷嬷笑着对苏倩芸姐妹开口道:“二位小姐,可算是回来了!郡王妃还真是热情,留二位在王府停留这么久,老也就安心了。”
苏熙芸眼睛一跳,苏老安心?
不等她多想什么,苏倩芸便开口道:“王妃倒没有留我们很久,只是回府途中,马车又坏了,庆幸的是,这次能修好。”
李嬷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关心道:“那二位小姐没遇上什么事吧?”阵杂住划。
苏倩芸笑着道:“没有,只是等了一会罢了。”
李嬷嬷听了,点点头,然后热情无比的亲自搀扶着苏倩芸姐妹下马车。此举惹得苏熙芸又多看了她两眼。苏老身边的人向来冷漠,如此热情的待遇,她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心里头,便觉得怪怪的。
一时间,众人慢慢进入伯府,李嬷嬷一边笑着嘘寒问暖,一边吩咐仆妇们往苏倩芸姐妹所住的院落而去。
苏倩芸不由顿住脚步,狐疑道:“嬷嬷,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姐妹还没有去给老请过安呢!”
李嬷嬷脸色变了几变,最后仍然笑着道:“老吩咐了,如果二位回来的比较晚,今日就不用去给她请安了,明早请也是一样的。二位还是回去早早歇息吧,明日可是大小姐回门的日。”
听到最后一句,苏熙芸的脸色便有些暗沉,又要见到苏黛云了,不知道她嫁入侯府生活的还习惯吗?明日,又该是一场大战了吧?
苏倩芸盯着那婆的脸瞧了又瞧,然后道:“祖母她,身还好吧?”
李嬷嬷听到苏倩芸这句问话,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还是二小姐对老亲!不像有些个人,连句问候都没有!”
这有些人,说的,便是苏熙芸了。
夜如凉水,秋雾渐浓,苏熙芸站在那里讽刺的笑了一下,这婆,今日是吃错什么药了,居然敢找她的茬!
李嬷嬷站在那里,瞬间便瞧见苏倩芸从原本担忧的表情瞬时间变的冰冷:“嬷嬷这说的是谁?熙芸她刚刚在马车里头还关心的问了老的状况,你是在说她吗?”
李嬷嬷慌忙告罪:“二小姐冤枉。奴婢怎敢说小姐是非!”
苏倩芸的语气依旧冰冷:“祖母总共就个孙女,大姐已经出嫁了,就剩下我们两个,你不是说熙芸,难道是说我?”
李嬷嬷老脸涨的通红,好半天才道:“奴婢说的,是菲芸与蔷芸。她们几个好久都没有来看望老了。”
苏熙芸呵呵一笑,道:“哦,原来嬷嬷说的是菲芸堂姐与蔷芸堂妹啊!可是人家有人家自己正经的祖母,犯不着非要来给老请安吧?”
李嬷嬷所说的菲芸与蔷芸,是苏老的妯娌,戚老的孙孙女们。那一大家由于二老爷年轻的时候没有争得伯府的居住权,就在距离伯府不远的地方另买了一座大院住着。由于离的近,两家时常走动。但是苏老跟戚老的关系却非常的不好。不过这都是年轻时候了,现在她们都老了,不怎么走动,但是底下的儿辈,孙辈却时常走动。两家老对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戚老是非常愿意让自己的孙孙女与苏黛云交好的,至于苏倩芸跟苏熙芸两个,那就无人问津了。苏黛云没有出嫁的时候,戚老的几个孙女都亲切的叫她姐姐,也都对外宣称是伯府孙女。这是因为戚老的几个儿不争气,至今没有一官半职,全都去经了商,经商便落了贱籍,这些个孙女的未来便不好打算。
跟伯府靠的近,沾些光,以后这些孙女们也好找个好人家。戚老打的一手好算盘。苏老也不愿意跟她计较这个。既然是沾她孙女的光,那便是靠着她过活了,苏老得意非凡。
但是由于苏黛云前阵在郡王府落了水,后来又在里闹出那样丢人的丑事,戚老便不让自己几个孙女成日里往伯府跑了,怕被苏黛云连累。
今日李嬷嬷说这话虽然是推托之言,但也有几分真实性。因为苏老的确因为苏菲芸与苏蔷芸不来伯府而生了老大的气。并且说过从此再也不许她们上门的话。李嬷嬷这话也说的通。苏倩芸真要追究,还真拿她没办法。
因此,苏倩芸只是冷冷瞪了李嬷嬷一眼,便没有再说什么。
李嬷嬷暗暗松了一口气,如今大小姐出嫁了,苏老便开始宠爱起眼前这位苏二小姐。听说这次郡王妃下帖请她们姐妹过去,有可能跟那位郡王府的世有关系。说不得眼前这位苏二小姐以后能嫁的比苏大小姐还要好。她可不能在这档口说什么得罪这位二小姐的话,不然,等她在苏老面前说自己几句,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二小姐跟小姐一向是死对头吗?怎么如今竟然关系这样好了起来?李嬷嬷暗暗吃惊,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能随意说苏熙芸的坏话了。
李嬷嬷受了这次惊吓,再也不敢在苏倩芸面前讲什么了,这一便无话。将苏倩芸姐妹送到院门口,她便麻溜儿的回去向老复命去了。
苏熙芸一回去便往榻上一坐,再也不想动弹了。这一整天便是在费心猜测别人心思与自己费心猜测自己心思中过。要多累就有多累。她现在就想洗个澡,然后吃一顿热腾腾的饭,然后什么也不想的睡觉。
苏倩芸原本想趁着这个时候将自己满肚的疑问讲出来,结果看见苏熙芸这副模样,便住了口。
当下,苏熙芸便吩咐小绿提热水进来,她要先洗澡。
苏倩芸看看她这样,知道今晚上是问不出什么了,便回去了自己屋。
苏熙芸在房间等了没一会儿,小绿便吩咐几个身高体壮的婆抬了满满一大桶的热水进来。苏熙芸让小绿去给她找几件换洗衣物,然后自己坐在铜镜前面,想将头上戴着的朱钗摘下来。
结果一瞅铜镜,她便愣在那里了。
只见鬓发上,斜斜插了一只她从来也没有见过的白玉蝴蝶簪。玉如羊脂,蝴蝶若飞。
苏熙芸怔怔瞧了两眼,便慢慢伸手摸上了那只簪,触手冰凉,想来,戴在她鬓发上已经有些时候了,只是,她为什么丝毫也没有察觉到?不仅如此,她连簪是谁戴上去的都不知道。
苏熙芸伸手将那只簪拿下来,放在手上反反复复仔细的看。这会是谁戴在她头上的呢?
她眼前立刻浮现出荣王那张略微带了笑颜的脸,想也不想的,她便确定了是他。因为,旁人没那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