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站在那里没有动。
仗着余氏宠爱,那婆根本就不惧怕阿蛮,更何况她日日跟在余氏身边,自然知道她将阿蛮弄进宫是去做什么的。当下不仅不惧怕,反而更加嚣张起来,唾沫星几乎溅到了阿蛮脸上:“你不是医术高的连孙医都比不过嘛?怎么?遮个帕你就不能把脉了!”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轻视。这一刻,那婆瞧起来神情高傲的紧。
可是下一刻,皇后便沉了脸。冷冷呵斥道:“混账!主们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在此插话了?掌嘴二十!”布状布扛。
那婆听了这声呵斥,顿时吓了一大跳,忙想求饶,可已经来不及了,皇后的命令一下,很快便有两个面容严肃的嬷嬷上前,将她从床边毫不犹豫的拉到一旁,左一掌右一掌的打了起来,不出片刻,那年老嬷嬷的脸上便高高肿起。牙齿也被打落了四颗,嘴角鲜血横流,模样可怜无比。
余氏张了张嘴想要替那嬷嬷求情,可是还没等她想好措辞,那两个施法的嬷嬷便已经打完二十掌,停手站在皇后身后了。余氏当即放弃了这个想法。只呵斥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退下去?”
那被打的嬷嬷听了这话忙往外走去,可才转身走了两步便“扑通!”一下摔在地上。
余氏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眼神里还出现一丝焦急之色来,可是不等她开口,皇后便悠悠道:“珊儿。这等不中用又碎嘴的奴才,实在是不配呆在你身边,不若就放出宫去吧!赶明儿个母后亲自挑选几个又伶俐又勤快的人给你。怎么样?”
珊儿,正是余氏闺名。
听了皇后这话,余氏面上一僵,随即又连忙扬起一丝笑容来道:“母后,她是从傅府里跟着儿媳一道入宫来的,是我母亲亲手挑选……”
“那她还真有甄夫人的真传啊!”皇后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甄夫人在御花园内用言语刺激的安国侯夫人受不住跳了水池,皇上因为这个几乎都在安国侯面前没脸,皇后心中也是气愤异常,余氏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了甄夫人,这不是故意让皇后生气是什么?
余氏听了这不阴不阳的一句话,再想起之前母亲所作所为,一张小脸瞬间就变的通红如血,皇后面前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皇后却还不肯罢休:“这样的人还是趁早打发出去,省的日后将你也给带坏了,你可是妃,将来的一国之母,要是也如你母亲那般混不吝……”
话虽没有说完,但那话里的意思却是清清楚楚。
余氏脸色一变再变,最终硬是挤出一丝笑容来道:“母后说的是!”
最终,刚刚抢白阿蛮的那个嬷嬷被拖出去直接撵出宫门了。那是余氏的奶嬷嬷,余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之弄进宫来,没想到才呆了不过几日,便被皇后毫不留情的撵出去了,她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当下,她也没有心思折磨阿蛮了,只乖乖让人去了帕,任由阿蛮替她把脉。皇后坐在一边,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今儿个,她倒也不是替阿蛮出头,只不过妃身边的那个老嬷嬷实在是招人厌烦了,当着皇后的面儿就敢那么对阿蛮,她能不生气吗?被罚是必然的。
阿蛮坐在床边宫人搬来的锦凳上,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余氏脉搏上,好半天都没有说话,面色沉重。
余氏这会已经将自己奶嬷嬷的事情放下了,一抬头便瞧见了阿蛮神色,当即一颗心便悬挂了起来,当日孙医便说她这次小产伤了身,难道阿蛮还瞧出了别的?
正想着,阿蛮忽然开了口:“妃娘娘,这两日您有没有按时用膳,吃药?”说着,顿了顿:“奴婢在进宫之前,孙医便将他给您看病的药方拿给奴婢看过了,按理说,日常注重饮食保养,按时喝要,您的身不至于差成这个样啊!”
余氏听了这话,脸上不由一红,阿蛮说的是事实,这两日,她心情郁结,什么都不想吃,连药都没喝,没想到这阿蛮居然一下便看出来了。
皇后看了余氏脸色,顿时便明白阿蛮说的是对的,当下脸一沉,道:“珊儿,原来本宫每日里来看你,你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本宫的!你根本就没有好好吃药!”
余氏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急的两眼带泪:“母后,您听儿媳说!不是您想的那样!孙医是给儿媳开了药方,可是儿媳思及从前的事情,心中懊悔不迭,再加上没有什么胃口,饭也吃不下,药一喝进去,就吐,试了好几次都不甚管用,于是便没有喝了,您来探望,儿媳又害怕您过于担心,因此便没有告诉……”
“傻孩!药喝了就吐,那你跟孙医讲啊!为什么还要硬撑着?”皇后前一刻还是恼怒非常,这一刻,脸上便满满的都是心疼之色。
阿蛮在一旁瞧着,不由的暗中翻一个白眼,那药方孙医交给她了,那里面根本就没有能够致人呕吐的药物!余氏这是说谎!她把责任都推到了孙医身上!真是恶心!
余氏见皇后脸上布满了浓浓的担忧,当下见好就收:“母后,儿媳不是想着阿蛮姑娘过两日就来了吗?因此便忍着了,没有请孙医来,他那么大年纪了,老是跑来跑去,累……”
“累你也不能不将自己的身不当一回事啊!”皇后叹息着道:“他们那些医每日里什么也不做,就是专门给人瞧病的,怎么就怕麻烦了?”
阿蛮一听,得,这是连孙医也埋怨上了,于是当即开口道:“娘娘,这事儿可不怨奴婢师傅,他这段日以来,忙的脚不沾地,可从来也都不闲着,更何况,是妃娘娘亲自派人去师傅家中传话,不让他去的!”
这些事儿是之前白瑞峰特地的打听清楚,回家告诉阿蛮的,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派上了用场。
妃听了这话,明显一愣,当即失笑道:“阿蛮姑娘,你这些日不是都在白家一心一意的伺候白少夫人吗?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伺候白少夫人’这几个字咬的特别重,皇后听了,面上果然微微色变。
“白少夫人是我家主的亲姐姐,奴婢伺候她是应该的。至于奴婢师傅的事情,则是因为奴婢每日里都派人向我师傅讨教医术,因此知道。”阿蛮微微一笑,解释道:“当然,奴婢既然进宫来给妃您瞧病,也是我家主恩准了的,奴婢自当尽心尽力的来帮您调教身,只不过妃您还如从前一般既不吃饭也不喝药,那么这个差事奴婢现在就请辞,自己寻死的人,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放肆!”这次不用旁人开口,余氏首先就气的脸色通红,胸膛起伏,那盯着阿蛮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然而阿蛮却不闪不避,任由她来打量。
余氏心中更气了,要不是皇后在这里,她几乎就当场命人将阿蛮拉下去杖毙。
皇后瞧着这样神情倔强的阿蛮,恍惚间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可是一眨眼,阿蛮还是阿蛮,皇后再也找不到刚刚的那种感觉了。只觉得心中满满的都是奇怪。
这样一打岔,皇后便没有责怪阿蛮刚刚言辞中的毫不留情,只是转过头来对着余氏道:“你何苦跟一个孩计较?何况她说的对自己寻思的人,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余氏听了这话,委屈的眼神里直掉眼泪珠,却也只能点头道:“儿媳知错。”
皇后看她这样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对着阿蛮吩咐道:“从今儿个起,你便留在这延禧宫中好好的伺候妃,她要是不喝药不吃饭,你便命人来告诉本宫,本宫过来亲自喂她!”
阿蛮听了,忙点头答应:“阿蛮遵旨!”
皇后嘱咐完她,又转过头来望着余氏道:“阿蛮在你这里呆的这几日,你要好好的听她的话,按时喝药吃饭,即便阿蛮做错了什么,你也不许惩罚她,只能过来禀报与我知道,明白不?”
这是间接的告诉妃,阿蛮不是你可以动的。
余氏心中暗恨,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女,白家人把她当成宝,现在皇后也是,这丫头她配吗?但这话她只能烂在自己肚里,决不能往外去说,当下只能怏怏不快的答道:“母后,儿媳明白了。”
皇后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去,可是才走两步,她却忽然用手抚摸住额角,站住了。
一旁伺候的容嬷嬷连忙搀扶着她的胳膊道:“娘娘,您可是头疼又犯了?”
皇后点点头,然后在宫人搬来的椅上坐了下来。
余氏瞧见皇后这幅难受的样,心中忽然想到皇后这头疼的毛病医院的大夫们没有一个能治好的,她转头瞧了瞧阿蛮,见她正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望着皇后,余氏不由的心中冷笑,宫中医都治不好的病,你一个才不过十岁,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治得了?
这样想着,余氏当即开口道:“阿蛮,你没瞧见皇后娘娘都头疼成了那个样了吗?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快上去医治啊!”神情里说不出的焦急,仿佛她十分关心皇后的头疼似的,要不是她眼中的那抹得意出卖了她,阿蛮真以为余氏是真心的在担心皇后的病情了。
皇后闻言,当即抬头朝着阿蛮望了过来。
“阿蛮,你有没有法?”
皇后本是试探着问的,她的这头疼的毛病是当年在生齐烨的时候便落下的,时好时坏,经常犯病,不过好在前些年经宫中一个御医给她瞧了病,曾经一将这头疼的毛病医好。
这两年忽然又犯了,当年的医早就去世了,因此一直没有人能给她治好,如果这阿蛮有法治好,那就好了。
皇后想着,心中生出一丝希望来,可她抬头去望,忽然瞧见阿蛮才十岁的那张稚嫩面孔,忽然就哑然失笑了。
不过一个孩,还真能治得了她的病?看来她是头疼的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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