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惹事(1 / 1)

东北的雪来的早,春叔自己都佩服自己,多亏长了一个心眼,棉袍皮帽这不都用上了嘛。走通化过宽甸,一路上走路、坐驴车还有那雪地爬犁,倒车换车,好不容易到了渤海港口城市——大连。

隔海相望,春叔奔家的欲望更强了。

船上,有闯关东回乡的,有走亲访友的,有里背外背做买卖的,三教九流、杂七杂八,拥挤在容纳不了上百人的小火轮上。

春叔下到底舱,人挤的满满,臭气熏得叫人想吐,人声嘈杂,就这,连落脚的地儿都找不到。

春叔又退到二层,这里也好不到哪去。挤上挤下的弄得满身是汗,他转了半天,还是返回了甲板。

甲板上,老客们三五成堆的凑在一起,抽着老旱烟,喝着老土烧,南腔北调,笑时前仰后合,恼时拳脚相向。这些人脚踩大海聊三国,头顶星月说西厢。你敢提上句,他下句就跟上。要是给他递个梯子,他吹嘘能上天揽月。送给他个筏子,他敢打赌能下海捉鳖。

谁怕谁,吹呗!半夜上船,精神头还大着呢,不让他吹,是会死人的。

春叔转来转去,找了个背风的地儿盘腿坐下,渐渐远去的大连,慢慢淡出眼帘,回头再看时,只是闪烁着点点灯火。

船已驶入了深海,浩瀚的海面风平浪静,有时能影影绰绰看到远处的桅灯像萤火虫一样,一闪一闪。

满天的星斗衬托着茭白的月光,明月星光洒落在海面上,夜色下,茫茫的海变成了墨黑。

睡不着的春叔,觉得有点凉,裹了裹棉袍,摸着腰间的财宝,掰着指头不知在算计着什么。

一轮红日冲破黎明前的黑暗,挤压着月亮星星的余光喷薄而出。映照着鳞片般的海面波浪,一浪压过一浪向前推进。几只海鸥站在船头上,忽而飞起翱翔,不见踪影,待你再回头时,不知何时又落在船舷。

强烈的阳光扎的眼痛,春叔揉揉惺忪的眼睛,站起来甩了甩酸酸的胳膊腿脚,趴在船舷上,望向远处似动非动的点点渔船,春叔的心早到了海的那边。

一双大手突然扣住了春叔的眼睛,春叔心中一凛,‘不是打劫吧’。他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向外一拧,腚朝前微送,突然猛的后撞,‘扑通’、“哎嗂”,那人仰跌在甲板上。

春叔回头,愣了:“成子,你你……”伸手去拉,成子就势把他揪翻在身旁,你捣我一拳,我给你一脚,几天不见,恍若隔世,毕竟是玩尿泥一起长大的伙伴。

“好啦、好啦,正经点,都办妥了吗?”春叔惦记着他那未结清的工钱。

“妥了,妥了,你老侄办事哪次叫你牵肠挂肚过?再说了,说好的在海参崴车站等我,你怎么不吭不哈的就跑了?真不够意思,倒叫我一路好撵。”说着坐起身,伸手从**兜里掏出钱;“点点吧,过时不对再找我,少赖。”

春叔把工钱揣进兜里,歉意地说:“嗨,你快别提了,我在海参崴火车站等你,可谁知道,让人生拉硬拽的拖上了汽车,迷迷糊糊的就给拉跑了,是叔做错了。”他看成子这么仗义,也不含糊,拍着他的肩膀,大方的说道;“老侄,你也不用瞎咧咧了,等到了烟台,我请你吃油焖子。”

“你能不能大方点,一碗凉粉就把我打发啦?还真是抠门。”成子不满的又捣了春叔一拳。

“好好,随你随你。”春叔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说道。

这时的成子拧着眉头看着春叔,那眼神怪怪的,突然问道:“春叔,你这身行头是偷来的还是杀人越货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按理你不可能有这么多钱买这身行头,你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嗨嗨,路上遇到了好人,人家白送的。”春叔尴尬的‘嗨嗨’说道。

“你放屁糊弄爷呀?你看看你的穷酸样,还、还‘人家白送的’,你说出来都不怕人家把大牙笑掉,蒙谁呢?”成子瘪嘴嘲笑的摇着头。

“你个兔崽子还管了个宽,我这身穿戴是从哪来的,你管得着吗?反正不是偷你的,我就不告诉你,气死你。”春叔耍赖的不说真话,倒拿气话来堵成子的嘴。

成子也不计较,嘟噜着嘴从怀里摸出一瓶酒,‘咚’的墩在甲板上,没好气的说:“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我对你这么好,你连个实话都没有,我也不稀问了,来,喝口酒吧。”“你小子,走哪都忘不了提溜个酒瓶子。”春叔说着从包裹里摸索出点吃的,拿起酒瓶抿了一口,又递还给成子。

成子‘咕嘟、咕嘟、咕嘟’,三大口下肚,话也多了,早忘了先前俩人斗嘴的不满了:“我说叔啊,你的肚囊也真够大的了,家里捎信说婶子病了,可你的精神头一点都没掉,就好像是别人的老婆生了病,与你无关似的,我真服你了。”

春叔尴尬地看了一眼成子:“喝酒,喝酒”一语带过。

潮汐一起一落,轮船斩浪颠簸。春叔合衣睡下了,成子微带酒意倚在船舷上,面对海面夕阳下的满天红霞,眺眼远望,好像看到海的那边显露出朦胧的城廓。

“烟台,春叔,春叔,烟台到了。”成子激动地眼噙泪花语无伦次的跳起来,笑逐颜开的扯起春叔又喊道:“叔,到了,我们真的到家了。”

烟台,是一个历史悠久,又是人类最早繁衍生息的区域之一,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三次登临芝罘岛,明洪武31年,为防御海寇侵扰,在芝罘筑狼烟墩台,又称‘狼烟台’,烟台由此而得名。

烟台城乡,空气湿润,气候温和,低山丘陵,一年四季树木葱茏,明媚如画。就是到了秋季,还是带有海城的美。

船终于靠港,归心似箭的老客们你推我搡朝岸上挤。叔侄俩人被人流裹挟着拥离出船,登上了码头。

烟台依山傍海而建,小巧、玲珑、别致。刚入冬,今年的雪来的比往年早一些,漫天飘着雪花,海风吹在身上,还真是冷。成子双手打叠抄在袖子里,还是冻的得瑟,他回头上下打量一下春叔:“你穿这些不会冷吧?怎么,不过啦?一年的工钱都绑绑在身上,小心婶子不让你进门。”

“不用你操那份心,哪那么多废话,你光顾着说话不饿呀?还是赶紧找地儿填肚子要紧。”说完,春叔走在了前头。

傍晚时的港前小街上倒也热闹,街两旁摊前挂着纸糊的、布扎的、玻璃罩等各式灯笼,摊贩卖力的吆喝着:“油条,小米稀地、还有......。”

“当地名吃,烟台风味油煎焖子啦。”

“热腾腾的发面的大包子喽。”

“快来买呀,朱元璋吃的白银如意,看一看,瞧一瞧,不买可要后悔嗂。”

“叔、叔,么东西是朱元璋吃的?这些小贩子什么都敢喊,走、走,咱过去看看。”

成子拉起春叔的手,走到摊位:“嘢、嘢,我当么好东西了,把个大饽饽喊成了白银如意,你怎么不把他喊成金银元宝呢?啧啧,拿朱元璋当招牌,你就不怕真把朱元璋从坟地里喊出来,把你的魂儿揪去呀?哼哼,要是真的吹起来,我还是天王老子呢,看咱俩谁能吹。”说完,手还直摇晃的指点着人家。

摊主气的手指着成子骂道:“你这个王八蛋,不买就给我滚。”转身抄起家伙朝着成子就来了。

春叔赶紧扯起成子就跑,边跑边骂:“你这个惹祸的精,屁事不懂就不三不四的瞎咧咧,你知道嘛?这白银如意是有讲究的。”

“一个大饽饽,有么破讲究。”成子拧着脖子,不服又不解的问。

“白银如意又叫开花大饽饽,传说是由元朝洛阳东乡马家里员外的家厨摆弄的。那时的明太祖在马家做下人时吃过,后来朱元璋东打西拼的进了皇宫,当上了皇帝,想吃这口,可御厨做出的大饽饽怎么也吃不出马家的味道,经常唠唠叨叨的不满。无奈,马皇后亲自指点,又加了点御用调料,做出的大饽饽,老皇帝一尝,非常满意。宫里太监宫女为了讨好皇帝皇后,把个开花大饽饽奉承为白银如意。后来福山的厨子进了皇宫,学了这手艺传回老家。咱这地方家家都会做,听说你妈,就是我那老嫂子,这活做的很地道,好看又好吃。”春叔津津乐道。

成子半信半疑的问道:“我妈大饽饽做得好,全村人都知道。你说的什么朱元璋、白银如意,我怎么从来没听说。”

“你没听说的事儿多着呢,学着点,别以后出门丢你老叔的脸。”春叔嘴角向下弯,硬扮出瞧不起成子的嘴脸来。

“你老春叔别井里的蛤蟆看天,自己知道那么一点点,看把你得意的,哼哼,要是我给你讲出些典故,够你学一辈子。好了好了,不要说没用的了,我的肚子饿的叽叽叫,赶紧请我吃点好的。”成子不依不饶的拉着春叔,硬要他请客。

叔侄二人吃饱了,喝足了,天也黑透了,天色太晚,捎脚回村儿的车早就没了,叔侄俩找了个小旅店将凑着住下。

安顿好行李,俩人说了会话。春叔迷瞪着眼想着心思,成子躺在炕上,翻来复去就是睡不着,这离村就百八十里,着急回不了家,把人硬撂在烟台,谁能不上火。

成子焦躁的腾的坐起来,推了推春叔:“睡死啊,这到了家门口就是回不去,你心里就不急呀?你也睡得着?哼。”

“急急急,急你摸黑用步往家赶哪?”春叔心情比成子还急,他腰里藏着元宝,本来就提心吊胆,这到了家门口,还要住旅馆,他能不急吗?春叔听成子在他耳根下恬懆,心烦的说完侧过身不理他了。

“好、好,你是唐僧,我是孙悟空,我急,你不急。反正我是躺不住了,我出去溜达溜达,叔,你想吃点么,我给你捎点?”成子说着话,抹黑点亮油灯,穿上衣服下了炕。

“不要、不要,去吧、去吧,可叫唤死人了。”临了春叔又关切的叮了一句:“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拉开门,一阵凉风吹得成子一哆嗦,他掩了掩不厚的衣服,带上门,踏着地上猫蹄子厚的雪,形单影只的湮没在昏暗的夜幕里。

别看春叔眯眼躺着,心里有事儿哪能睡着?他这突然发了笔大财,满脑子思摸着回家能办些什么大事。

春叔知道成子这小子好那口酒,这不又出去灌上了,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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