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贵人回到玉粹轩,远远便听见欢声笑语,她本是孩子心性,听见欢声笑语便会心中愉悦,现下却愉悦不起来。
“婉儿,你说,华妃娘娘会不会生我的气?”她问道。
婉儿奇道:“华妃娘娘与小主如亲姐妹一般,怎会生气?”
玉贵人道:“华妃娘娘本想让助我得宠,我二人也好相互扶持,可如今我辜负了她这一番心意,现下宫中人人又都以为我得了肺痨,她怎会不生气?”
婉儿道:“小主怎么变得如此多心?华妃娘娘说了,小主不愿得宠,她也必定不会勉强,华妃娘娘不日产下皇子,身份定会更加贵重,指不定还会晋位份呢,小主就是不得宠,凭借华妃娘娘的地位,也能保护小主呀。”
玉贵人不做声,半晌道:“我如今也不能不多心了。”说罢停住脚步,道:“婉儿,你先回去与他们吃酒罢,我独自走走,散散身上的晦气。”
婉儿道:“小姐,不可啊,小主要散步,为何不带上婉儿?再说了,若是让人看见了,华妃娘娘定要责怪我没有侍奉好小主了!”
玉贵人道:“玉粹轩虽热闹,我却已经不想凑那个热闹了,现下我只想一个人。”
婉儿还想劝说,玉贵人摆一摆手道:“你走罢,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许跟着我。”
婉儿委屈道:“小主要一个人也就罢了,可小主可要跟奴婢说清楚您要去哪啊,否则一会不见了小主,奴婢也知道去哪找啊。”
玉贵人想了想道:“我去绛雪轩。”
婉儿道:“小主怎去那里,上次不是去过了,无花可赏啊。”
玉贵人道:“那是个清静的所在,可不是为了赏花而去。”
婉儿将手中的披风披到玉贵人身上,道:“小主快去快回,可别冻坏了。”
玉贵人举着灯笼来到绛雪轩处,独自看着天上如玉盘一样的月亮,忽想到李太白的古朗月行,于是独自吟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吟道最后两句:“阴精此沦惑,去去不足观。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如此想起自己儿时与家人中秋赏月,嬉笑逗趣,何等快活,可现下却在宫中,独留一人凄冷无比。以前只觉此诗前两句情采俱佳,现下冷不丁对后两句的忧愁之意感同身受,眼泪便欲掉落下。
忽然听见有女子的声音,惊呼道:“咦,这不是玉贵人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那女子提了灯笼走上前,玉贵人看清了她的面目,原来是如贵人的贴身侍婢翠羽,又见她见了自己也不行礼,还使劲用灯笼照自己的脸,心中厌恶,便道:“我喜欢在这里,喜欢一个人,不用你管。”
翠羽呵呵一笑道:“小主喜欢怎样便怎样罢,咱们身为奴才,自然是管不着的。”
玉贵人蹙眉道:“中秋夜宴,你不跟着你们小主,到这里来做什么?”
翠羽道:“我有差事,恰巧路过此地,对了,小主得了肺痨,还是离您远点罢,免得染上了。”
说罢提着灯笼便后退几步。
玉贵人怒道:“我并未得肺痨,只是爱咳嗽而已,你不要胡说。”
翠羽尖酸道:“咳嗽不是病么?玉贵人花容月貌,可惜呀,是个病美人儿,皇上也生怕染上,从来不敢召幸,嘿嘿,有什么用?”
玉贵人道:“什么用也没有,不过总比你貌似无盐好。”
翠羽并非丑陋之人,如今被玉贵人比作无盐,她本就是个暴脾气,即刻怒不可遏道:“你虽是贵人,却连我们小主的一半都及不上,竟还在此侮辱我丑陋。”但见玉贵人衣着华丽,便道:“我现下弄脏你的衣服,看你还美不美。”
说罢,便抓起一把泥土要砸过去,忽然想到自己到底是宫女,如此对待玉贵人,若她告知华妃娘娘,岂非不妙。
玉贵人见她竟要用泥土砸自己,忙掩住面孔惊叫。
忽听有人道:“快停手!敢欺负小主,要反了么?”
两人都像那声音望去,只见一男子气喘吁吁跑来道:“你这是做什么?”
正是孔小南。
翠羽手中举得泥土还是不肯放下,只说道:“你是谁?竟来管我的闲事?”
孔小南急道:“快将你手中的脏东西放下!”
翠羽倔强道:“我偏不!”
孔小南急道道:“你若是不放,玉贵人明日回了华妃娘娘,有你的好果子吃!”
翠羽指了指玉贵人道:“玉贵人对我出言不逊!”
孔小南看了看玉贵人,道:“玉贵人怎么个出言不逊法?”
玉贵人抢道:“我说她貌似无盐,她便要拿土来砸我,真是疯子!”
孔小南嘻嘻笑道:“我看玉贵人说的是实话,怎么是出言不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