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在几人各怀心事中结束。
白漫放下竹箸,用帕子擦拭嘴角。
“小漫,再喝点汤。”苏如诗亲手舀了一碗鱼汤递到白漫面前。
白漫接过,道了声谢,道:“舅父舅母,这些天多谢你们的盛情款待。”
外人都道国舅爷柳潭为人不苟言笑,这柳府内必然也是规矩重重,可实际上柳府空旷,下人不多,柳濡逸时常不在府中,往往就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用膳。也许聚少离多,是以就白漫在府上的这段时间,能感觉到他们一家三口看似少言寡语,可一言一行皆是温馨。
思及此,白漫想要提出离府的念头,又不知如何开口。
“小漫,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听濡逸说,这次能找到真凶,多亏了你。”苏如诗拉过白漫的手,拍了拍:“为了找到凶手,你还差点丢了性命,你一个姑娘家,太不容易了。”
“舅母谬赞了。”
让柳昊伏法认罪她固然觉得快意,可是看了方才的柳三老爷和柳三夫人几近奔溃,白漫心中也很是难过。
说到底,柳昊是柳家一员,他所做的一切或多或少都会牵连柳家。这件事情也定会让柳家极为难堪,也是她更不能留在柳府的原因。
“舅父舅母,明早我会离开……”白漫起身行了一礼。
“小漫,你要走?”柳濡逸站起身来。
柳潭道:“小漫可是收到信了?”
对于白漫的请辞,他和苏如诗看起来并无意外。
“信?”白漫不解。
柳潭道:“你义父来信,不日就会到京城。”
池睿来京城?白漫闻言欣喜:“真的么?还有多久到?”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不出意外,三日后就到了。”柳潭又道:“他在石阚的任期已满,圣上下了旨意将他召回京城。这次算是举家回京。”
对于池睿能回京,柳潭自然也是欣慰。池睿此人睿智明理,一直以来都是他心目中下一任大理寺卿的最佳人选。
原来如此,这对白漫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义父、义母,蓁姐姐、葭葭,池家的每一个人她都分外想念。
“那我姐姐呢?可会一起入京?”白漫也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白谚妤,这五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跟白谚妤分开这么久。也不知她这次擅自来京城,白谚妤回不会生她气?
柳潭道:“信上并未提及,不过小漫你也不必着急,待你义父入了京,再询问也不迟。”
“老爷说的是,小漫,这几日你还是好好住下,下人们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你尽管来跟舅母说。”苏如诗温声道。
“恭敬不如从命。”白漫不再推辞。
……
柳濡逸将白漫送到了房门口:“小漫,你早点休息。”
白漫道了声好,转身推门。
“小漫。”身后响起柳濡逸略微急促的声音。
“嗯?”白漫回头:“还有什么事?”
柳濡逸一身清柳色锦衣,外搭一件同色轻纱外套,同院外那一排排修长笔直的青竹一般,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逸。站在门外神色复杂,凝望白漫欲言又止。
白漫回身,想了想道:“我听府中丫鬟说,花园里还种着昙花,不如你陪我去看看?”
“好。”柳濡逸侧身引路。
柳府很大,草木郁郁葱葱,看似疯长的花卉实则都是经过精心的修剪。每一处都透着让人心旷神怡的妙处。
借着月光照耀,两人来到了不远处的花园。一进入花园,草丛间点点萤光就引得白漫惊喜连连。在石阚,她只能在大尖山上才能看到那么多的萤火虫。
花园里的昙花只是三两株,种在最空旷的地方。花苞呈淡紫,像一盏盏精致的宫灯,与天际的皓月要遥相对望。白漫不由得蹲下身子仔细打量。
也许是因为此处静谧,一开始两人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昙花一现。
直到许久,柳濡逸才打破沉默:“小漫,其实你并不是因为池大人的信,才要离开池府?”他想到了出现在公堂的程陌昀。
“义父的信我事先并不清楚。”白漫如实道来。
“那是为何?”柳濡逸脱口而出,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白漫想了想,没有回答。
“小漫,对不起。”身后传来柳濡逸沉闷的声音。
白漫当下站起身:“柳濡逸,你不用说对不起,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可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柳濡逸从来自负,从来不曾体会过昨夜找不到白漫时那种惊慌失措的感觉。也是从那一刻起,他才觉得,面前的这个姑娘不知不觉中已走入他心中,占据了他大半心神。
白漫知道他说的是绑架的事情:“我说过,这件事是我自己大意,你能来救我,我已经感不自禁的时候。
“娘,是儿子失礼了。”柳濡逸担心苏如诗误会白漫。
苏如诗轻笑:“濡逸,你怕为娘看轻她?在你眼里,为娘是那等不辨是非的人?”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漫是个好姑娘,她和京城里许多姑娘都不同,待人亲和,聪明伶俐……”看的出柳濡逸眼里的喜意,苏如诗话锋一转:“可是,不管她有多好,你们都不可能在一起。”
柳濡逸不解:“娘,再过两月等我解除了婚约,我会向她表明心意。”
“不,濡逸,再过两月你就要大婚了。”苏如诗有些不忍,却知此刻再不出口,恐难以收场,道:“王妃曾派人来知会,郡主已经找到了。”
柳濡逸浑身一震:“琉襄郡主她回来了?”
苏如诗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帖子:“五日后,瑾贤王府赏菊宴……”
良久,柳濡逸站在原地,盯着那几株盛开的妖冶的昙花,久久没有回神,连苏如诗何时离去的都不知道。月光渐暗,拖着他的影子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