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和赵榷他们人仰马翻的样子,沈小斐并没有看到,她只是模模糊糊听到凌霄在厅里不停地打电话,也听到他在天井好几次对天嘶吼。
她蜷缩在赵奶奶的房间里,老人临别时把自己这边的钥匙也给了她。她靠着床脚不知哭了多久睡了多久,这时撑着木板站起来走到天井。凌霄他们找遍了整栋大厦的公共空间,却没想到沈小斐就在咫尺。
静夜无人,窸窸窣窣地下起小雨来。
她没想到负气出走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不仅惊动了集团ceo亲自找人,连派出所的人都来了。楼下都是曹盖华的人,她知道插翼也飞不出去。
毛毛小雨温柔得像发丝一样,桂花枝头的花蕾被打湿后更加娇艳。她坐在吊椅里,手里紧紧捏着一张老照片,全然没察觉到漫天细雨。
照片是她傍晚在凌霄摊在茶几的一份旧资料里看到的,右下角还有胶片的时间,显示已是八年前。那时候25岁的凌霄笑起来露着雪白的牙齿,帅得飞扬跋扈,让人不舍得移开眼睛。他怀里搂住一个卷发女子,她淡淡的笑容不温不热,沈小斐隐隐觉得在哪里见过,但却没有头绪。
凌霄八年前那场一蹶不振的痛苦,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女人。
在她已经成为凌太太之后,曾无数次想象会有多少女妖精跳出来。可是现在第一棒打来的,却是八年前差点让凌霄受尽情殇死在手术台上的女主角。女妖精除起来容易,以前他深爱过的女人却像铁钉一样无法拔除。
他还珍藏着她的照片,便是忘不了她。原来他在民政局门口说的“愿有岁月可回首”,可回首的只是照片里的女人,不是自己。
他究竟有多爱她呢?为她在街头痛哭、为她酗酒胡闹、为她撞断了肋骨、为她付出了年轻时全部的爱和激情……即使她托着“凌太太”这庄严得沉甸甸的称呼,也不能和过去的岁月相比。
沈小斐哭干了眼泪。做凌霄太太这条路太痛了,她伏在赵奶奶的床边没有力气走下去。
她已不记得自己如何在文件堆里翻到这张照片,如何一下子崩溃痛哭,如何哭叫着把房间的书本花瓶扫到地上。她被凌霄刚才跑到天井里的嘶吼吓得悠然转醒,直至听他也下楼了,仍在怔怔发呆。
此时雨越下越大,她坐在吊椅里,脚上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
凌霄在赵榷的办公室里焦急踱步,几个助理看完了附近所有视频仍然一无所获。赵榷随即又做安排,他听得心里烦躁,沉着脸冒雨又走回公寓。大雨把他全身淋湿,他走进沈小斐的房间里发呆,地上躺着她最爱的绒毛红萝卜和mba教材,不知道它们的主人此时身在何方、是否安全。
他越想越心如刀割,跑到天井里对天长吼起来。
滂沱大雨里,他看到自己苦苦追寻的妻子竟缩在吊椅里。
他冲过去一摸,真切地摸到她大雨里微热的臂膀,也不知道她在雨里淋了多久,急忙捞起她抱进厅里。
“你疯了吗,这样坐在大雨里。”他心疼地找出大毛巾将她裹住,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赵榷。
赵榷还准备动用更多资源,接他电话便说,“凌少,我准备这样做,你看成不成……”
“让大家都撤吧,人找到了。该慰劳的按你主意去办。”
他挂了线,看看被大雨淋得全身湿透的沈小斐,忍不住摇她肩膀问,“小斐,出了什么事?”
沈小斐怔怔地把手里的照片递给他,“我们明天再去一次民政局吧,这凌太太,我不当了。”她虚弱地说,“你未忘记她,何必找我代替。”
凌霄看到照片,顿时明白过来。他嘴唇动了一下想说话,终究沉默了,只抱她到床边,也不避嫌地把她全身湿衣服脱下,擦干身子套上睡裙,拿了风筒给她吹头发。
“我不会和你离婚。”
“我不要再当凌太太。”
“由不得你。我不离就是不离。除非你喜欢其他男人,不愿和我一起,那我放你走。这点小误会就要离婚,离一百次也不够使。”
沈小斐跳下床,“我永远不要再有剩下的99次。我要离开你。”
凌霄温柔地抱住发狂的她,“你不爱我了吗?”
“爱。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心里痛得要死。”她的眼泪又再滔滔而出,“我被你这样欺骗,是不是和你八年前被她伤害一样痛苦?”
他深深吸一口气,伸手想把她搂进怀里,“我哪有欺骗你。”
沈小斐一手推开,说,“凌霄,你心里一直惦记她,不能忘记和她的情事。”
凌霄怒了,“我惦记个屁。我从来不对你说起这个人,是因为我一辈子不愿意回忆。”他指了指照片里美得让人窒息的女人,“她欺骗我,利用我,伤害我。我八年来都怕了再去恋爱。你不知道你对我多重要,为什么要跟她去比?”
眼前的凌霄满眼血丝,须根凌乱,看着照片一点柔情也没有,“我现在告诉你我和她的事。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在她印象里,凌霄永远优雅冷峻,没有任何事能摧毁他。可是现在他眼里几乎喷出火来。她隐隐感觉事情不是她预期的样子了。
“小斐,请你相信我,我只爱你一个。”
“好,”她轻轻说,“我在听。”
凌霄也换了衣衫,把她抱在怀里。
“你还记得枫叶酒店吗?”
“怎么会不记得,我本来订了枫叶。后来你说不许我住那里,拉我去了翡翠。”
凌霄冷冷地说,“枫叶本来是我的酒店。”
沈小斐惊讶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