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慈对他说的这话自然很不解,而马顺可能想着要让自己昔日的弟兄知道下他的野心,所以也没有再继续卖关子,而是叫了自己的副将过来,吩咐他:“你去将三公子叫过来。”
副将恭敬的应了一声是,连忙出门去叫人。
不一会儿的功夫马顺口中的三公子就过来了。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穿一件绛紫色的圆领绸袍子,相貌生的也能算得上是清秀,只是给人的感觉有几分油腻轻浮,一看就知道是个纨绔公子哥儿。
这三公子进来之后就恭恭敬敬的对马顺行了个礼,叫了他一声父亲。随后目光斜了大慈等三人一眼,显然心里在想这三个和尚是什么人。
马顺嗯了一声,对他点了点头。也没有要跟他介绍大慈的意思,反而看向大慈,伸手指着三公子对他说道:“你来看,这就是我说的殿下。我这两日正打算发檄文告知天下人,我马顺深受先帝之恩,纵然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现在既然已经找到先帝遗孤,就要协助殿下从阮鸿达的手中夺回这原本属于季家的江山,好报当日陛下对我的莫大恩情。”
说完之后,他还笑眯眯的问大慈:“陈兄,你觉得我这主意如何?天下人会不会觉得我马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然后就会积极响应我起事?”
大慈俗家姓陈,马顺一直称呼他为陈兄,即便现在他已经是和尚了,但马顺也依然没有对他改称呼。
到了现在,大慈如何会不明白马顺的意思和他的野心?
说什么他深受先帝之恩纵然粉身碎骨无以为报,但他所谓的这个殿下竟然是他自己的三儿子。
天下人又没有见过殿下,哪里会知道这个殿下到底是真还是假?到时马顺打着匡扶季氏江山,协助殿下夺回江山的旗号,实际上这江山夺下来之后不要改姓马?便是暂且不改姓马,但一切事不也要由得马顺做主。
他就是下一个曹操了。到时挟天子以令诸侯,而旁人还会不知道这个天子竟然是他的儿子。
大慈是个耿直的人,当下就气的伸手指着马顺呵斥:“你自己也知道身受陛下恩情,让你从一名小小的侍卫做到现如今这个封疆大吏的位置,但你就要这样回报陛下对你的恩情?你简直禽兽不如。”
还连声的说陛下当初看错了人,娘娘也看错了人,他也看错了人,竟然以为马顺是个对陛下赤胆忠心的好臣子,但现在看来,也无非是个小人一个。
马顺被他这样指着鼻子骂面上也有几分过不去,一张脸沉了下去,寒声的说道:“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不过是大家各取所需罢了。我有才能,会打仗,会治军,陛下才会提拔我。说到底我不也为他出生入死过?就是我这个荆州刺史的位置也是我凭自己的真本事和我自己的性命挣来的,不然你以为陛下会白白的施舍给我这个位置?”
大慈心中气愤不已,也说他不过,索性不再言语,从身后一名侍卫的手中拔了弯刀在手,刀尖直指马顺,森然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纳命来吧。”
马顺冷笑:“陈兄,你可真是愚蠢。不怕告诉你,你还未进我这书房之前我就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之所以刚刚还跟你虚与委蛇这么长时间,不过是想从你口中知道殿下是何人,现在在何处罢了。既然现在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以为我还会让你活着离开?”
说着,大声的喝叫副将:“唤了在外埋伏的人进来,将这三个人杀了。”
副将领命,口中一声唿哨,埋伏在书房外面的那些侍卫立刻全都涌了进来。
大慈一见这个阵仗就知道今日他绝无可能活着走出这里。心中悲愤之下,双目赤红,不再言语,手执弯刀望着马顺就冲了过去。
纵然今日他死,也要拉着马顺一起陪葬,不能让他以后做出对殿下不利的事来。也算得上是忠于先帝,九泉之下也有面目再见他。
只是就算他武艺再高超,但双拳难敌四手,压根无法近马顺的身。眼看着马顺在一众侍卫的护卫下走出书房,他不再恋战,拼着身上重伤,依然往前追赶马顺。
只是纵然他勉强杀出了书房,被一众侍卫阻拦,依然近不了马顺的身。马顺反倒从副将手中接过弓箭来,稳稳的瞄准了他。
长箭咻的一声破空发出,正中大慈左胸。
剧痛传来,大慈动作一顿。只是他尚且还来不及说出骂马顺的话来,就已经被赶上来的一众侍卫乱刀砍死。
等到他咽气身亡,马顺沿着众侍卫让出来的一条道,脚踩着一地的猩红鲜血慢慢走近来。
就见大慈双目依然圆睁望着天空,显然是死不瞑目。
马顺笑:“你说我这个人禽兽不如,但我心中也还是念着些我们当年的那些兄弟情意的。”
说着,挥手叫了个人过来吩咐:“叫人去买一副棺材来收敛了他,好生的安葬了。”
那人应了一声是,转身自去办事。马顺就又叫了副将过来,吩咐他:“你去挑选二十个武艺高超的人出来,带着他们明日就启程赶往云南曲靖县,暗中将这个县的知县,名叫许攸宁的人杀了。记着,手法利落点,一定不能让人知道你们是我的人。”
副将垂首领命,转身正要去挑人,忽然又被马顺叫了回来。
因为马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就又叫他回来嘱咐:“这云南是长兴侯的天下,我听得说这个长兴侯纪律严明,这些年将云南治理的很好。曲靖县离着昆明也近,你们的踪迹和身份万不可被他察觉发现,若不然,”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转冷:“你们也不用活着回来了。”
副将闻言心中一凛,但也只得恭敬的应答了下来。
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里面,天佑帝阮鸿达正在听地上跪着的人回禀。
“......小人查探到京郊长公主所居住的寺庙里面近来频有僧人外出,甚至现在寺中只有寥寥几个僧人。不过长公主和她的侍女还在寺中,没有外出。”
阮鸿达提着朱笔的手一顿,眉头皱起,似是在想什么事。
虽然他确实让他的这个女儿住在寺庙中不加干涉不假,但这些年其实也一直遣人在暗中监视着她。只要她老老实实的,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想真的对自己的女儿如何。
而这些年阮云兰也确实安分守己的很,只在寺庙中诵经礼佛,不想现在她竟然开始不安分起来。
就沉声的吩咐这人:“去将她身边伺候的冯嬷嬷和侍女,还有寺中留下来的那几个僧人全都召过来,问明长公主最近有何异动。若这些人不肯说,那就严刑逼供,一定要撬开他们的嘴。”
侍卫答应着退了下去,两天之后过来回话。
“长公主身边的那位冯嬷嬷拒不开口,一个字都不肯说,后来被小人们逼问的狠了,自己撞墙死了。其他的侍女和那几个僧人知道的信息都不多,小人根据他们的招供,只能零星拼凑得出长公主仿似找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就将寺中所有僧人全都遣出去保护那个人。那个人现在仿似在云南。另外她好像还写了一封书信,叫寺中一个名叫大慈的僧人送往荆州去了。”
是什么重要的人,竟然能让他这个青灯古佛二十年,一心不问世事的女儿这样重视?
阮鸿达沉吟了片刻,忽然问:“这段日子长公主可有外出见过什么人?又或者可有什么人进过寺中,见过长公主?”
“这个小人也曾询问过。根据这几个侍女和僧人所言,长公主这些年中基本没有出过寺,寺中也一向少有人来。只是4月的时候有个人拿着抄写好的佛经进寺,僧人带他去见了大慈,正巧长公主和大慈在谈论佛法,也凑巧见过了此人。”
“这个人是谁?”阮鸿达连忙追问。
侍卫忙回道:“他叫许攸宁,原是今年进京赶考的学子,初到京城之时一家人就借住在寺中山门下的两间厢房里面。因为家贫无力付租赁厢房的钱,就帮着寺中抄写经书。小人也查过此人,会试的时候考中了第九名,殿试在二甲末,吏部随后遣他到云南曲靖为知县,早在4月底的时候他就已经带着家人赶往云南任上了。”
许攸宁,许攸宁......
阮鸿达口中慢慢的念着这个名字,眼前忽然出现一张脸来。
历来外放的官员离京之前都要先来拜见他,阮鸿达记得今科殿试之后,吏部也曾带了这些要外放的官员来见他。
当时他看过了名单,看到许攸宁这个名字的时候还觉得这个名字取的有几分意思。
殖殖其庭,有觉其楹。哙哙其正,哕哕其冥。君子攸宁。
这原意是君王住着心安宁的意思,但这一个小小的知县竟然会叫这个名字。
就问谁人是许攸宁,随后就见下面跪拜的一群人里面有个人直起身来。
阮鸿达当时只觉得这个许攸宁相貌生的很是俊雅,甚至眉眼间还有几分像他亡妻。
原还因为他的名字心中有不满,想要叫他改个名字,但见着他眉眼间的这几分熟悉,想起自己的那位亡妻来,阮鸿达心中不由的就涌上一股子愧疚之意来。
于是心中也没有不满了,反倒很温和的勉励了许攸宁几句话。随后就挥手叫吏部侍郎带着他们这些人下去,即刻启程,各自去到任上。
阮云兰也见过许攸宁?那她近来的这番动作,是否会跟这个许攸宁有关?
这个许攸宁又到底是什么身份,能让阮云兰将隐匿在寺中的那些前朝暗卫全都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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