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在睡梦中,叶蓁蓁也觉得后背上火烧火燎的痛。她能听到有人在唤她,还听到有人的哭声,但是她觉得眼皮很沉重,压根就睁不开。
昏昏沉沉的她也不知道她自己睡了多久,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是晚上,屋里坐了好几个人。
许攸宁,叶细妹,魏衍和魏朗他们都在。
其中叶细妹,魏衍和魏朗他们都一脸愁容的围坐在桌旁,许攸宁则是坐在床沿上,目光一直在看着她。
所以叶蓁蓁一醒过来许攸宁立刻就察觉到了。
叶蓁蓁也一眼就看到他了。原本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每天都要将自己拾掇的干干净净的,衣服上面都没有一丝褶皱,但是现在,他头发有些儿蓬乱,额前有一缕头发还垂在面前。面色憔悴,下巴上面能看到青色的胡茬。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蓝色的圆领袍子,前襟皱了好大一片。
叶蓁蓁想要问他怎么了,可是张开口却发现自己喉咙里面就跟被烙铁给烙过一样,说话的声音很嘶哑,压根就发不出一个清晰的字来。而且连呼吸的时候非但是喉咙那里,连带着肺里好像也在痛。
最后她努力了好一会儿,也只沙哑之极的叫出了一声哥哥来。
大抵人就是这样,小悲小喜的时候还能立刻哭出来或者是笑出来,能很明显的感觉得到自己的情绪变动,但是大悲大喜的时候人的脑子瞬间却是呆的,要过好一会儿的功夫才能反应得过来。
许攸宁现在就是这般。担心紧张了这三日,现在猛然看到叶蓁蓁睁开双眼,对上她清亮的一双眸子,他只觉得脑子里面都是一片空白,压根没法子去思考任何事,只呆呆的看着叶蓁蓁不说话。
直到听到叶蓁蓁叫出来的这一声哥哥,他才反应过来,抖着双手握住叶蓁蓁放在被子上的右手,低头轻轻的贴上了她的手背。
她的手还是冰凉的,握在手里跟一块冰一样。许攸宁知道这是因为她失血过多的缘故。
当时她被人用刀砍中后背,流了那么多的血,非但是刺痛了他的眼,也刺痛了他的心。全身的血液里面就好像掺了冰块进去,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的开始发抖。
他从记事开始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过这样恐慌惧怕的时候。
就是后来的这三天,他也一直处在这样的恐慌惧怕之中,害怕叶蓁蓁再也不会醒过来。
但是好在她现在终于醒了过来。
她活了下来!
许攸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边双唇紧贴在叶蓁蓁的手背上,一边落下眼泪水来。
叶蓁蓁见状反倒愣住了。
好像自打她认识许攸宁的第一天起就没有看到他哭过。而且以前他不也是跟她说过么,男子汉大丈夫,宁流血不流泪的,但是现在他怎么......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安慰他,在桌旁坐着的叶细妹等三人就都发现她已经醒了过来。
三个人一块儿抢了过来。
魏朗性子急,当先问出声来:“蓁儿,你觉得怎么样?”
叶蓁蓁转过头看他们三个人,就看到叶细妹抬手捂着自己的嘴,看着她正在不停的流泪,就是魏衍也红了眼圈。魏朗更不必说,都恨不得将许攸宁从床沿上挤下去,他好坐在那握着叶蓁蓁的手了。
看来看去的都没有看到元宵。
叶蓁蓁心里不由的焦急起来。
她已经知道自己受了伤,因为她很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将元宵护在怀里的那会儿就觉得背上一阵剧痛传来,很显然是那个人用刀砍中了她的后背。
想必这伤也有点严重,不然许攸宁他们也不至于会紧张担心成这个样子。
那元宵呢,有没有事?
叶蓁蓁心里一急,哪怕现在她全身都绵软无力,但还是用力的反手握了握许攸宁的手,问他:“哥,哥哥,元,元宵......”
喉咙里面实在是太痛了,后背也痛,明明她才说了这几个字,但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牵扯着跟着一起痛,让她压根就没法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好在许攸宁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忙说道:“你放心,元宵好好的。他现在在他自己的屋里睡觉。”
叶蓁蓁不说话,目光紧紧的看着他,仿似想要辨别他说的这句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他是知道的,许攸宁说谎话的时候可以说是面色如常,他很可能为了让自己放心,就说元宵好好的......
但是元宵绝对不能有事。许兴昌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没有生还的机会了,他留下这个唯一的血脉他们一定要保住。
就又拼命的用了些力握了握许攸宁的右手,同时目光焦急的盯着他。
许攸宁何尝不明白她心里面的担忧,忙又说道:“我没有骗你。元宵当时被你护在怀里保护的好好的,他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叶细妹也知道叶蓁蓁这是在担心元宵,害怕元宵真的有什么事,但他们为了不让她担心悲痛就骗她说没事,就忙开口说道:“蓁蓁,你放心,元宵他真的没事,现在就好好的在他屋里面睡着呢。我还叫了芙蓉在屋里看着他。”
得叶细妹开口,叶蓁蓁终于放下了心来。
不过随后她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就好像身体里面空了很大的一块。
随后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大抵孩子跟母亲之间真的有一种很奇妙的感应,哪怕明明那个孩子才两个月大,还没有踢过她一下,她也压根还没有到显怀的时候,腹部无论怎么看还是跟以前一样,但是她现在就是很明显的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腹部那里空了。
心里也跟着空了。
叶蓁蓁的眼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她用力的挣脱开许攸宁握着她的双手,然后隔着被子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腹部上。
眼泪水一时就流的更厉害了。
见她这一哭,众人也就明白她晓得这件事了,个个心里都觉得悲痛。
叶细妹更是忍不住的哭出声来,扑过来隔着被子抱住她:“我苦命的孩子啊。”
魏衍和魏朗也都红了眼眶。魏朗随后更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可恨那些人!就是将他们碎尸万段都不为过。”
魏衍也重重的叹息。叹息过后就开口柔声的安慰叶蓁蓁:“蓁儿,没事,你还年轻,往后你还会有很多孩子的,别伤心了啊。”
但他自己也忍不住的伤心。
这可是他的外孙啊,他和秀静的外孙。他甚至都已经写信遣人送去京城给秀静,告诉她她就要做外祖母了。现在这封信还没有到京城,可是他们两个的外孙就已经没有了。
许攸宁却没有哭,甚至都没有开口安慰叶蓁蓁半句。他甚至还很平静的叫叶细妹:“娘,你在这里陪着蓁蓁。”
说完,他起身从床沿上站起来,对魏衍弯腰行了个礼:“岳父,请您移步,我有话想要跟您说。”
魏衍知道他对叶蓁蓁的感情很深。当日许攸宁抱着浑身是血的叶蓁蓁一路赶回侯府的时候状若疯癫,随后这三日即便曹大夫一早儿说了那一刀虽然看着很可怖,好在并没有伤到身体里面的要害之处,叶蓁蓁性命无忧。不过因为失血过多她要昏睡几天,但是许攸宁依然一直不眠不休的守在叶蓁蓁床边,一直都不肯离开。
而且这三天里面无论他们怎么劝慰,许攸宁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看过他们一眼,目光一直落在叶蓁蓁的身上。魏衍甚至都怀疑,要是叶蓁蓁真的不幸有个三长两短的,只怕许攸宁也不会独活的。
可是这时候叶蓁蓁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有了,这么伤心的情况下许攸宁看着还能这么冷静,甚至都没有劝慰过叶蓁蓁一个字。
明明刚刚叶蓁蓁醒过来的时候他都看到许攸宁流泪了的。
魏衍心里很诧异,但也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又安慰了叶蓁蓁几句,这才抬脚往屋外走。
许攸宁随后就跟了出去。
魏朗猜测他们两个人肯定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就对叶蓁蓁说了一句:“蓁儿,你别伤心了啊。哥哥待会儿再来看你。”
说着,转身也追魏衍和许攸宁去了。
但也不敢跟的太近,只悄悄的在后面缀着。看到他们两个进了后园子里面魏衍的书房,许攸宁还将书房的两扇雕花门关了起来,他就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矮下身来,屏息静气的听着他们两个说话。
就听到许攸宁很冷静的声音响起:“这三日岳父应该已经审讯过当夜暗杀我们的那些人,应该也查过他们的来历行踪,请问岳父可有什么发现?”
随后就是魏衍的声音:“这件事我原本想问你,但这几日蓁儿一直在昏睡着,我也没有那个心情。而且我见你这几日全副心思都在蓁儿身上,就也没有问你。”
“虽然说那夜我听侍卫长说了你们是生擒了三个人回来,但半路上竟然跑了一个人,另外两个人带回来我让人严刑逼供,但是那两个人却是骨头硬的,无论什么刑罚用下去他们都不肯吐露一个字。最后两个人熬不住刑罚都死了。不过我叫人检查了他们两个人身上穿的衣裳,用的兵器,连同那些死在客栈里的所有人我也让人一一的拉回来让人检查。还询问了那几个幸存下来的侍卫那些人的武功招式,”
说到这里,魏衍的声音压的很低,魏朗是差不多将自己的耳朵都贴在了门上才能勉强的听到他接下来说的话。
“他们竟然是大内的人。你和蓁儿先前在京城的时候到底惹到了什么厉害的人,竟然会有四十多个大内的人过来追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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