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这些核桃仁是你剥的?简直像是艺术品!”芷伊在客厅的茶几的搪瓷盘子里,发现了许多核桃仁。这让她惊叫了出来。
“是他弄的。”碧云努努嘴,因为太完整了,所以她才不舍得吃掉。“那个家伙就是这样的,做什么事情都求全责备,每天晚饭后,准要逼我吃一个苹果,你都不知道那个苹果削的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碧云比划着,“就像一个完好无损的苹果一样,但是用手轻轻一拎,一串苹果皮就会提溜起来,是一整条的,丝毫不断。里面的果肉像是机床切削出来的,一圈圈的,轮制成型。”
“他很严谨,认真,一丝不苟……他们大都是那样的。”芷伊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他可是个走到哪里都是光芒四射的美男子,比起好莱坞的电影明星也毫不逊色哦。”
“我当初也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美人儿。”碧云有点不服气。
“真不害羞。”芷伊取笑她。
“我又没说谎话,来我家提亲的人要挤破门槛了,父亲奉若掌上明珠,不舍得早早地把我嫁掉呢,所以才送我……”
“所以终身大事就自己做主了。”芷伊故意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林妹妹啊,我觉得你自从怀孕了之后,和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脾气和你的肚子一样,是天天都在涨。我看是你家福将军把你宠坏了。”
“哪里有嘛。”碧云白了她一眼,娇憨地说到。“你刚刚在电话里说给我带来了什么东西?”
“差点忘了,就是这个!”芷伊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打开信封,抽出一打厚厚的纸卡片,递到了碧云的手上。
碧云吃了一惊,她本以为是些风景名胜什么的,谁知道上面印的都是当局的高官,翻过了几张她熟悉的人物,她的眼神定格在这一张金发碧眼的英俊男子,那尖狭的下巴微微内颔着,俊美的五官像是斧劈刀刻一般棱角分明,深陷的眼睛和金色的卷发在这张黑白照片上呈现出类似的浅灰的明亮的色泽。“怎么还有他的明信片?”
“这种明信片于1933年首发,当时印的是第一版,用于纳粹党的宣传。以后几乎是每年一次的,把党内重要的干部印制在上面,据说是根据销量可以看出谁更受民众支持。”芷伊突然间神秘一笑,“不过你家将军的排名不算在内。”
“为什么?”碧云有些不解的问。
“呵呵,”芷伊故意买了个关子,“这还用问?你家福将军的名信片一出来,根本到不了市面上流通,就被中间商抢售一空了。”
碧云有些羞赧地低下头,眼睛扫过明信片上的他,打眼一看,如果不是那身黑色的制服,真的会让人误以为是好莱坞出品的明星台历呢,“那这套你是怎么弄到的?”
“嘿嘿,我自有办法。怎么样?和真人比起来,哪个更俊?”
碧云反复打量这一叠明信片上制服笔挺的男人们,他和其他的党魁比起来,绝对称的上鹤立鸡群,她努努嘴说,“照片好像比真人脸要长一些了。显得有点瘦,不过最近他真是瘦了些。”
“倒是你最近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太好。”
“先前总是恶心,吃不下去东西。厨师做的,什么饭菜里都带奶酪,现在我一闻到奶腥味儿就恶心,更别提吃了。”
“适量吃点清淡的东西,但是营养很重要,宝宝可不能整天跟你吃糠咽菜啊。”
“没办法,肉类和鸡蛋,我吃了就会吐出来。上个礼拜,他问我想吃什么,我突然想吃蟹黄烧卖和糖葫芦了……”
“天啊,这是在德意志,你可真能出损招,这下难坏他了吧?”
“结果那个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山楂罐头和一饭盒的猪肉饺子。”
芷伊噗嗤一声笑了,碧云还在回味着什么,“饺子还挺好吃的,猪肉馅的,如果有小茴香馅的就好了。”
“我知道哪里有买的!康德大街上有家中餐馆,叫天津酒家。”
“这些你是怎么弄到的?”他今天回来的很早,进到卧室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她正在摆弄明信片。
“是芷伊给我的。她说倒卖明信片,一张能赚20马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她朝他撩了撩那张印着他的头像的珍藏版明信片。
“孔小姐在干这个买卖么?”他一定睛,转身脱下黑色的外套,走到了她的面前,心领神会地笑着问。
“当然不是了,孔家那么富有,她哪里会干这种事儿啊,”她固定住了他的脑袋,饶有兴致地点头,“嗯,还是蛮像的,不过这个摄影师真不会找角度。再侧面一点更加好看一些。”
他跟她并排着坐在了沙发上,指尖划过那张明信片上的黑白照片,逗弄她说:“如果你喜欢的话,凯蒂小姐,我可以给你提供一架相机还有这个模特本人,你可以随心所欲的照你喜欢的照片。”
她点点头,“嗯,这个主意听上去不错,就像你柜子里那本花花绿绿的相册里面放的那些照片一样么?等我拍好了,就把这些照片投稿到周刊去。”
“你什么时候看了那本杂志?”他暗自吃了一惊,眉头越皱越紧,那本臭名昭着的周刊上充斥着色-情和恐怖以及荒谬绝伦的杀人祭祀习俗,每一期都无一例外地刊登着长着罗圈腿的犹太老头是怎么强-暴侮辱纯洁的基督徒少女,玷污日耳曼人的血统的色-情故事,“我以为你更喜欢看,关注菜谱、育儿和怎么打毛衣。”
“那个杂志开始的时候还好,现在掺杂进了太多政治内容了,真不明白,为什么党报要办的像是色-情读物一样,而一本给家庭妇女看的居家杂志却弄的那么严肃。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看。”
他揽着她的肩膀,似乎是思索着什么,冰蓝色的眼睛盯着她手中把玩的明信片,突然开口,“好吧,只要女主角是你,那么我也不介意上那本色-情杂志的封面。我想周刊的主编尤利乌斯·施特莱彻那个性-变态者,会乐于看到那些,一个帝人跟一个东方美女的罗曼史,这无疑是为周刊开辟了一个新的题材。”他强忍住了笑意,一本正经地说到。
碧云愣愣地盯着他,半晌才反映过来,脸立刻红透了,突然她想到一个很严肃的话题,“那么,是谁玷污了谁?”
他终于忍不住,喷笑了出来,“不要管民众怎么看,你我心里清楚就足以。”
“明明是你玷污我!大无赖!臭流氓!”她恼羞成怒,握起小拳头,雨点般地击打在他厚实的胸膛上。
“不要闹了,”他制住她的双手,紧紧把她搂入怀里,去亲吻她的嘴唇。“今天感觉怎么样?”
“芷伊给我带来天津酒家的包子。那小笼包真好吃。我一口气吃了两笼。”最近她的饭量突然大得出奇,遇到爱吃的食物,能吃掉两个人的分量,尤其是不再经常受到恶心呕吐的困扰之后。
“好吧。”他又蹙起眉头,心想只要不再让他去找什么“茴香饺子”就行。
“可是,从康德大街带回来要半个多小时,就凉透了,不如刚出笼的好吃!”
“不行,我不同意。”他听出她话里有话,立刻板起脸来。
“如果你肯让我跟芷伊出去散散心的话,我就答应你……”她立起身子,红着脸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悄悄话。
“米兰夫人说可以么?”他转头盯着她。
碧云娇羞地点点头,喃喃说:“但要很小心。”
……
“你真美。”他从来没有想象到,跟一个怀孕的女人欢爱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尽管没有激烈的动作,但是这种美好,已经超过之前的任何一次。那种幸福和悸动是由内而外的。似乎不仅仅是身体的快乐,是灵魂的。
他的动作尽可能的轻柔,时间也不敢太久,更不能压迫到腹中的宝宝。
碧云闭着眼睛,不仅是的快乐,更是一种由心灵深处萌发的爱和依赖,比任何一次欢爱都要快乐。
他积聚已久的欲-望终于得到了片刻舒缓,慵懒地躺在她的怀里,指尖在她的肚皮上跳舞一样的轻轻弹着,“亲爱的,你说它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她微笑着摇头,“我怎么知道它是怎么想的,是它在我的肚子里,又不是我在它的肚子里。”
“我认为它一定感受的到,说不定还能看到。”他在她耳边亲密地说:“在它出生之后,第一句话或许会抱怨,爸爸,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有个东西总是在戳我,很痛。”
她的脸更红了,把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里,许久才闷闷地说,“佳尼特,给它起个名字吧。”
“名字……好的,叫伯尼怎么样!”他有些兴奋地立起上身。
“狗,狗熊?”她的眉毛打结。
“卢卡斯。”
“乌鸦……”
“叫卡尔?”
“好普通的名字呀。”
“吉罗德,洛克,费恩……”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名字,她凝视着他,发现他起名字真是没有什么天赋,他微笑着说:“亲爱的,其实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母子都健康。”
“在中国,人们很重视给孩子起个好名字,小孩子尚未出生的时候,姓名中至少有两个字就早已被家族长辈们规定好了。我父亲叫“周开芬”,我叫“周元瑛”、我大姐叫“元瑶”妹妹叫“元瑜”,小弟弟叫“周元矩。”
“等一下,你的名字难道不是叫‘碧云’吗?”他狐疑地问。
“碧云是我的字,‘瑛’是种像玉的石头,我希望自己是一块真美玉,于是自己起了个字叫‘碧云’。”
他并没有完全听懂,附和着她微笑。碧云的腮边也泛起笑容,她知道他不会理解为什么中国人喜欢把人的名字用花鸟鱼石,她也不再说话,心里很赞同他的话,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
“啊,宝宝动了……”猛然间她感到小腹里面扯动了一下,接着是一阵子翻江倒海般的踢腾,虽然不痛,就像是肠胃痉挛一样不舒服,每天一早一晚,肚子里的小家伙都就会不安分地拳打脚踢一阵子。
“真的?真的?”他平展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抚摸上她微微凸起的小腹,看上去比她还要激动几分。自掌心传来铿锵的跳动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小生命的活力,只知道内心充满了希望和憧憬。这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兴奋心情,掩盖过了心底不安的情绪。
“小心一点,你按到宝宝了。”碧云把他的双手移开。
“这个小家伙,还没有出生就霸占了妈妈的宠爱。”他挑挑眉毛,有些不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