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汉也特别提及了一下杨选此人。蜀中杨家是大族是弘农杨家的分支,乃是前隋皇家宗室,有名的杨玉环和杨钊、也就是杨国忠都出自蜀中杨家。
高汉怀疑杨选也是此杨家之人,所以让李唐特别提醒唐玄宗注意此事。如果此事一经查实,那么杨家所图就耐人寻味了。玄宗日后沉迷声色导致番镇自立,乃至安史之乱恐怕与杨家都脱不了干系。
“此去最大目的不是需要大唐出兵攻打吐蕃,而是需要大唐从各方面钳制吐蕃,只需拖个七年八载飞凤便可不惧吐蕃任何挑衅了。
另外你要注意几个人。首先是高力士,此人总体上对大唐忠心耿耿,深得玄宗信任,打通他这个关节可加强对玄宗的影响。其爱财,产业不少,飞凤现在没有金银宝物可供你活动之用,这就得你自己想办法了。”
李唐点点头:“我会想些办法拿下此人的。”
“第二个,你要注意李林甫,此人也是大唐宗室出身,目前正处在上升期,官职不大,但此人城府极深,擅谋权柄,有‘笑里藏刀’之奸,还有‘唾面自干’之忍,被人称为‘口有蜜,腹有剑’,才智、能力更是一顶一的强人。”
李唐惊讶地问:“大唐竟然有这样的人立于朝堂,那岂不是个隐患?”
高汉很高兴李唐能这样看李林甫,这说明李唐的心性中正。
“是个隐患,但这种人往往有大才,得看什么人用、怎么用他。此类人可用但不可重用,玄宗现在还算开明,他自然不敢轻易露出爪牙,一但玄宗疏忽,此人便是大患。此次回唐你不要多与他接触,以免被他利用,切记。”
李唐有些不服气,高汉脸色一沉:“此人入仕初只为千牛直长,后迁太子中允、太子谕德、国子司业,自此一路晋升,拜御史中丞,历刑、吏二侍郎、再黄门侍郎更得玄宗恩宠,甚至暗中插手皇嗣之事。
大唐现在对宫闱管理极严,可他却能经常与嫔妃、宦官主要是武惠妃和高力士两人私通信息,掌握玄宗的一举一动从而在朝堂上适时迎奉,每每发言必中玄宗心思,还与侍中裴光庭夫人,武三思之女有私,与朝庭众多官员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
可笑此人入仕并非科举出身,从不入品的千牛直长到三品可出入禁中的黄门侍郎不过十几年时间,可比一般科举之人升迁的快的多。如此人物你还想在权谋一道上与之一争高下吗?”
李唐听罢连连摇头:“能争也不争了,听你所说此人的官职来路不正,尽做些鸡鸣狗盗之事,李唐不才不敢与之相比。”
高汉乐了,“你到是想把自己划进清流之列,可惜你还真得做些鸡鸣狗盗之事。”
“啊?”李唐有些傻眼了。
“放心,不是让你学他。而是让你多收集一些情报,重点在这些人身上。”说罢,高汉递给了李唐一份名单。
李唐打开一看就被吓着了,名单上密密麻麻足有上百个人名。
“这些人的资料都要收集?”李唐忐忑地问道,他现在对大唐十分陌生,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心里是真没底。
“尽量吧。”高汉安慰道。名单上的人高汉全知道,基本上都是这一时期的历史名人,但历史和现实是有差距的,高汉将来必到大唐,提前做些准备总没坏处。
李唐把名单放进了怀里,瞅着高汉问道:“你就不担心我一去不回啊。”
高汉白了他一眼:“你要是能抛妻弃子,那强让你回来何用?我担心的是宗正寺会不会不让你回来。”
“不管他们让不让我都必回,我的妻儿在这里,我的兄弟也在这里,大唐在我心里只是个念想,君子有所求有所不欲,李唐自当知道取舍。”李唐坚定地说道。
高汉大笑道:“好!我等着你,回归之日便是我们启程闯荡天下之时。”
一路北上,捡小路穿山而行,直达大漠门城之外。此城现为唐兵所占,张元方一行十余人早早等在汇合之地。
“公子辛苦了。”一见面张元方便抢前施礼,让随行的兵丁异常惊讶。要知道他平时雍散的很,也傲气的很,一般人是不被放在眼里的,对一般人先行施礼这种事断断不可能,何况高汉和李唐又这么年轻。
高汉还礼道:“有劳内侍久等了,这位就是飞凤使者李唐、李思宗。”
高汉特意加重了“李唐、李思宗”这几个字的语气,让张元方闻言一愣。古人的名和字可不是随便取的,以唐为名,思宗为字,无不说明了李唐与大唐有某种联系,加上李唐仪表堂堂颇具贵族风范,也有几分李氏相貌特点,张元方的心里当下便不住揣摩了起来。
揣摩归揣摩,但张元方的礼数可来的极快:“见过李公子。”
不以“使”相称,只以公子恭敬明显表露了张元方此时的心理。李唐洒然一笑,也不说话只把手中玉佩向他一摊。
张元方的脑袋嗡地一下大了,他就在宗正寺任职,大唐皇族的身份证明如何不认识?不用再验,只一眼玉佩便知李唐贵为皇族后裔。虽然皇族府册上并没有此人,但张元方知道这里面的事绝对不简单,当下便伤势欲拜。
李唐一扶他的双臂,打了个眼色。张元方立刻明白了,李唐这是要保密,至少得到大唐境内确保安全了才可谨慎表露。张元方的反应还是极快的,当下便回复正常,邀请高汉和李唐进城再叙。
高汉摆摆手:“我就不进了,临走前还请张内侍听某一席话。”
张元方恭声应道:“请公子明示。”
高汉领着他和李唐策马奔上一个高坡,指着四面方位对他说道:“内侍请看,此城东南便是河西九曲,著名的河曲马便出自那里,有坚城两座,乃吐蕃屡犯大唐汇兵誓师之地。
西面是大非川,薜仁贵薜国公饮恨惜败之所,如今唐人可还记否?
南下是吐谷浑旧地,再南百里便是三危,是为党项、白兰盘据之所,此二部被吐藩征服后皆成缕犯我大唐之前部先锋。可未失之前,此广大地域皆是我大唐番属,也是与吐蕃之缓冲,确保丝路畅通之要地。
其北为赤岭,也即为此次唐蕃和谈暂时拟定这边界。请看此岭之南北,北有沃土千里,农耕发达,素有“塞上江南”之称。南有草原无限,牛羊所产堪多,皆是吐蕃犯唐之资。
此广大地域中还有白兰古道,经此道北可接联大漠,南下经吐蕃可至天竺,东经蜀汉可到长安、洛阳,西去更可连接西域乃至大食,自古便是与现在丝路同等重要的商贸要道,吐蕃每年经此道所得财富极丰。
因占据地利之便,吐蕃人想来就来,想走即走,不但掠我人口财富,也使其与大漠诸胡勾联通畅,更几次断我西域商路,继而西进西域诸国。
想想如此战略要地,大唐却以蛮荒视之。先失吐谷浑河以壮其民,再让九曲助吐蕃养育良马,继而再失党项、白兰等要冲。如今若不能保有现下的领地那将使我大唐几千里疆域再次暴于刀兵之下。
和亲两番经此走,下嫁求和战不休。不知内侍大人此时站在此纵横捭阖之地作何感想?”
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在高汉介绍四方地望之时张元方便冷汗涟涟,心里不由得大骂朝中那些短视之辈。
张元方躬身答道:“公子的心意元方尽知,此回长安就是舍了这阉身咱家也必向皇上禀明此中要害!”
高汉扶起他诚肯地说道:“某一请内侍照顾好李唐,若能帮助一二某代表飞凤感念内侍之恩义。二请大人应机行事,自古忠贤少安乐,倒是奸佞多富贵。象内侍此类人,只有尽量保全忠贞之身才不会让虚奸之人左右圣听、迷乱朝纲。此为某肺腑之言,望内侍纳听。”
张元方抓起高汉的手哽咽着:“元方年三十有五,痴长虚年,如不嫌弃叫公子一声兄弟如何?”
高汉从来没有看不起太监的想法,这是一类倍受封建礼制迫害的可怜人,很多事不是他们想作乱,而是复杂的环境促使他们不得不乱,象张元方、高力士之流以正常眼光来看待,那也是忠君爱国的。
当下高汉毫不犹豫地拉起张元方的手:“张大哥只管称呼,兄弟高汉给你见礼了。”
这是高汉首次向他报名号,也是首次向他正式施礼。所谓交人交心,高汉毫无做作的表态立即赢得了张元方的友谊,对于深处宫闱的他来说友谊绝对是可望而不可求的。
“好、好。”张元方连抺了几把泪水,“我本是阉宦,平日勾心斗角之事很是不少,心性自有些凉薄,亦无良师益友。可此番入蕃幸遇兄弟,萍水相逢却待以赤诚,元方无以为报,但请兄弟放心,哥哥一定尽力达成兄弟所请,只望兄弟早到长安与哥哥我再番促膝长谈。”
高汉拱手弯腰向他深施一礼:“如此,高汉在此别过兄长,到长安之时一定去探望兄长。”
看着高汉只用言语便得一佳友良助,李唐在一边都看傻了。
高汉走前颇有深意地看了李唐一眼,拔马大笑而走,随后一阵高歌传来:“人以类聚在乎心,物以群分莫殷勤。桃园之交托生死,伯牙子期可谈金?”
张元方听得此歌不由得又抺了一把泪:“我这兄弟当真坦荡、潇洒人也!”
李唐若有所悟,转身向张元方深施了一礼:“我与高汉也是兄弟,兄长若认我,便请受小弟一拜。”
“哈哈……”张元方击掌长笑,一把扶起李唐,“今日得两位兄弟,元方此生无憾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