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住的僧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汉的老熟人静命大师。自从札玛一别已经大半年了,不知他怎么转悠到这里来了。象雄人谨尊高汉的命令没有因为信仰不合而难为他,就是请他坐在原地喝酥油茶。
“我从施主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我们以前见过?”静命的感觉很敏锐,一看到高汉便有些疑惑。
见是肯定见过的,不过那时高汉易过容,现在回复到本来面目,静命倒真认不出来他,乞力徐没跟他见过面,自然两人也谁都不认识谁。
“大师尊号是——”
高汉打着哈哈想应付过去,但一开口就被静命识破了。
“我想起来了,施主是赞普弟格吉,没错!”
高汉暴汗,都要不要这么精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露馅了。墨志子说过,再高明的易容术也是旁门左道,在高人面前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有时反而会事得其反。静命未来肯定是高人,但现在太年轻,只算是个准高人,自己连他都瞒不过,这易容术难道还真用不得了?
“大师怎么认出来的?”自己跟他没有过节,识破也没啥大不了的,但原因必须得弄明白。
静命的解释是高汉现在漏气了。自从高汉丹田被破之后,原来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元气开始一点一点地向外散发,身边的人成天跟他在一起不觉得怎么样,但对其他高手来说,这种气息的外漏就象黑暗里的明灯一样明显,再好的伪装也掩饰不掉其本来身份。
“这难道就是霸气侧漏?”
高汉没心没肺地调侃了自己一下,有阴阳元在元气的散失他不担心,大不了丹田复合之后再炼回来就是了,现在担心的是能不能顺利地度过这个阶段。体会“意”境的事儿刚有点眉目,可不敢在这处时候多招惹是非。
事情偏偏就这么怪,越不想招惹是非,这事越能找上门来。就在高汉跟静命述旧之时,东方天际呼拉拉地飞来了一大群鸟,好家伙鹰鹞鸠鹫,一水的猛禽,打头的正是风骚无限的小金。
小金风风光光地回来了,也把麻烦带了回来。看着它得意地抓着一个大皮袋高汉心里大感不妙,赶紧把信筒抛给乞力徐,打开后不禁大吃一惊。
朗支朗小脸煞白地躺在里面缩成一团都快冻僵了,要不是小金抓得紧,皮囊又是牦牛皮做的很结实,里面还有一层厚厚的长毛,可怜孩子不被摔死也得被冻死。在小金简单的逻辑思维里送信和救人同等重要,压根就没想过孩子饿不饿、怕不怕冻的问题。
没功夫搭理得意洋洋的小金,高汉等人赶紧救治小朗支朗。高汉曾经服役过的部队就在高寒地区,高寒急救那是必须的科目,不过现在还有比现代技术更好的方法。
高汉让其他人小心剪开、除去朗支朗的衣服,自己则给朗支朗进行人工呼吸。等他有了呼吸后找了一间密室,自己也脱光,把朗支朗紧紧搂在怀里,用体温帮他复温。
同时极力调动残余的元气从膻中**渡到他的背心**,先护住他微弱的心脉,然后由内而外的慢慢替他逼出体内的寒气,帮他激活脏腑的活力,这比其他手段要高效的多,也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经静命提醒,高汉知道丹田未复之前,这些元气必定要散尽的,用来救人倒是废物利用。没有丹田调动元气是相当不易的,高汉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早前机灵可爱的朗支朗便很得高汉喜欢,能救他一命也是爷俩的缘分。
半天之后,高汉累的半死,总算让朗支朗回复了正常状态。看着朗支朗呼吸平稳地睡着了,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后,高汉长长松了一口气。穿上衣服,叫人送来一碗温热的米汤,捏碎了半颗天机丹搅拌好,慢慢给朗支朗灌了下去。
看到高汉异常憔悴地从房间里出来,乞力徐和静命不禁有点傻眼。高汉现在就象是一个大病之人,全身上下一点元气的痕迹也感觉不到了,气息强度甚至比普通人还不如,这对修炼者来说绝对是不可想象的事儿。
人敬我一尺,我还之于一丈。与赤德祖赞相识一场,他虽然对高汉有所怀疑,但仍就委以重任。正是在当时那种复杂的情况下高汉利用他的信任做了很多事,而且结果对赤德祖赞很不利,尽管各有立场说不上谁对谁错,但毕竟是承了他的情,这么做也算是有所偿了。
乞力徐对高汉的心态有几分猜度,一把扶住高汉:“兄弟,你这是何苦?”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只在乎一心而已。再说失之东隅得之桑榆,是福是害尤未可知……”
高汉一句话没说完便头一低晕了过去。乞力徐把高汉抱进屋里,打坐在一旁寸步不离。
“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然而红尘乱事,烦恼不知凡几,业障重重,何敢轻言解脱?我佛慈悲,看透世间万物,弘法于世,然而贫僧的解脱之法又在哪里呢?”静命对高汉和赤德祖赞之间的过往也曾了解一些,一时间联想颇多,心有些乱,打坐在屋外静心梳理。
次日高汉醒来,默默地感受了一下身体,元气荡然无存,乍一探查仿佛泯然众人,已成一介寻常武夫。只有他自己知道胸口的阴阳元象是第二颗心脏,还在有节奏地微动,元气尽失反而让丹田的恢复有所加快。
“不破不立,难道破的不彻底也不行吗?”眼下的情况让高汉很有些迷糊。
凡眼看世界另有不同,以往一眼望去似乎尽知事理,然而现在一比较才发现那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已。
对于高汉的疑惑乞力徐说不上来为什么,高汉虚心向静命求教,条条大路通罗马,也许这个大和尚可以从佛理上给他一些启示。
静命沉吟了很久,半晌后缓缓回道:“我佛明悟之前曾是王子,为解脱众生于苦行林苦修六年,日食一麻一麦、形体枯瘦欲干而无所得,行将寂灭之际以生突感,至尼连禅河沐浴,受牧女**糜之供养。后至伽耶村菩提树下,以吉祥草敷金刚座,东向跏趺而坐,发大誓愿:‘不成正觉,不起此座。’
时有魔王欲行恼乱,菩萨以慈悲力降伏魔怨。以定慧力明一切法,以上上智通达甚深十二因缘,于明相出时,成就“无上正等正觉”。世人尊称为“佛陀”,佛号“释迦牟尼”。成道时曾说:奇哉,奇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唯以妄想执著,不能证得。”
静命没正面回答,只讲了这么一个众所周知的故事,让高汉自己领悟。
“我勒个去,我能跟他老人家相比?”
高汉听瞎了,想再让他讲点实际的,可看此僧好象被他自己说的故事触动了,闭着眼睛不知在琢磨什么呢。
“比就比吧。”高汉无奈只好对比了一下。
然而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自己跟佛陀的经历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同样的高起点,同样经历过心塞的磨难,同样的面临重大的转折,只有过程不一样,结果是人家一朝顿成佛了,自己还在苦巴地不知方向。
“唯以妄想执著,不能证得。”
佛陀悟道后的最后一句话忽然跃入高汉的脑海。在修炼上,高汉可谓极为执著,为了复仇还恩,为了回家,自己可是拼了老命的。高汉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人之处世必被世间事所扰,不能不做出相应的举动,只不过这种为得到而为之的行为却让自己尽管两世为人,在体味人生百态上还差了很多火候。
“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唯以妄想执著,不能证得。”高汉找到了问题的根节所在,“刚则易折,柔则太弱,刚柔并济是为太极之正解。积极努力,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修炼也好,处世也罢,这种放松的心态才是要得的。”
佛门讲放下,高汉以往不说,也不太愿“意”往这方面想,或者执著太甚只借着忙碌让自己不敢去想,如今被逼上梁山,不得不想。
“患得患失不可取,随波逐流亦不合我心。我要固守本心做回自己,凭他千头万绪,我只把握住太极精髓随“意”而动便可。”
正如当初冯远之悟,一旦放下执着,心胸立即开阔了许多。按冯远的说法,高汉早就到了不拘之境却常困于不惑,便是对世事理解的不够透澈。如今自我突破心障,心路一片坦荡,不似以前那般时而方正、时而跳脱的不可琢磨,人的外在神态给人的感觉也圆润了许多。
乞力徐在一边冷眼旁观,惊讶地发现高汉在极短的时间内竟然以凡人之躯步入了初“意”之境,而且他的“意”给人的感觉如真似幻、若有若无,初时象细水潺潺,再往深里探查却又觉得内中排山倒海、大气磅礴、势不可挡。
这也就是乞力徐的“意”境高深能感觉出来,换作他人只会觉得高汉不过常人一位而已。
高汉如此矛盾的表现让乞力徐在吃惊之余也有些迷惘:别人人的“意”要么勇,要么暴,都有倾向性,可高汉的却是飘忽不定、混沌一片毫无定式,弄得乞力徐也不敢肯定高汉是否真的领悟到“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