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子载着高汉来到钵和城西部的山脚,找到了巫恒所说的秘道出口,出口已被人用沙石封死,还被人作过伪装、仔细扫除了痕迹,乍看并无异样。
雁过留声、人过留影,再精心的伪装也有破绽。经过仔细的堪察,高汉还是发现了一些问题。
“向北,而且不是一个人。”
尽管暂时不能确定这些痕迹是不是石雅所留,但这仍让高汉兴奋不已,当下不敢迟疑催促驴子向北追去。
葱岭多山多谷,地咸卤、多磔石、草木稀少,加上还有其他过往行人的破坏,导致痕迹时有时无,这一路追去颇费周折,有好几次高汉都不得不让驴子停下或者折返重新来过。
如此反复两天下来只走了数十里路,这让生性狂野渴望奔驰的驴子极为不耐,甚至到了消极怠工的程度,被同样烦燥的高汉暴打了好几回。
一人一畜在纠结和对抗中持续前行,直到被一座狭长的大湖拦住了去路。
“这就玄奘笔下的大龙池么?”
相传朅盘陀立国之初,不可依山有一条毒龙盘倨于大龙湖中,不时吞食过往商旅。朅盘陀王立志除龙到乌仗那国求得经咒,学成之后降服了毒龙,后把毒龙流放于深山之中。从此丝路畅通,过往商旅日渐增多,西域诸国无不盛赞朅盘陀大义。
传说是神秘的,结局是美好的,其中的意义也表明了朅盘陀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但此时的高汉却从中感受
不到一丝美好,站在湖边对驴子狂喷唾沫星子。
“穷山出恶水,这看这此毛都不长的破山,再看这灰不拉叽的破水,一点美感都没有,还好意思叫大龙池!?”
驴子被吵的有点烦,抬头瞅了瞅四周。
破山无树,但有草有花有大葱,盛春时节一片青绿,这叫毛都不长?破水虽凉,可蓝天白云之下清碧见底,成群结队的鸥鸟起起落落,追逐着一片片觅食的鱼群,这还不算美?
驴子没有审美的概念,但眼前的风景却让它倍感心旷神怡,两日来所受的窝囊气一扫而空,不屑地朝高汉打了个响鼻,然后撒腿便跑。
鱼鸟可食之,花草亦可栖之,此时不享受何时享受?你自己在这儿当怨妇吧,驴爷去也!
“……我擦!”
被驴子喷了一头一脸口水的高汉戛然而止,停下抱怨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高汉知道自己现在是被追踪一事扰乱了心境,这时需要平心静气地平抚一下。
出于对老家伙的警备,高汉平常很少修习《养魂经》,得到完全版的《养魂经》后高汉意识到此经功效堪称绝妙,与《巫神诀》相得益彰,但因杂事缠身没有太多时间进行修炼。此番心境不稳,促使高汉不自觉地同修起两法。
“静心、凝神,不以物扰,不以人悲……”高汉默默念起《养魂经》渐渐入定,但高汉没料到的是这一入定便是几天几夜之久。
高汉在修行顾不上其他
,驴子也乐得没人管,逐鸟撵兽那当真是撒开欢玩了一个痛快。
钵和城内,巫恒对高汉的意外离去并没有什么不满,反倒是暗中松了一口气,庆功宴上与田仁琬怀筹交错、相谈甚欢。
田仁琬对巫恒与高汉之间的关系相当好奇,几番出言相试都被巫恒岔开话题不欲相告。
说实话,巫恒的对高汉根本谈不上什么了解,只知道自己心里也犯怯的很。
虽然只跟这个不着调的小师祖有短暂的接触,但高汉身上偶尔散发的强大气场却让巫恒不自觉地感觉自己渺小、卑微。对自诩英雄盖世的巫恒来说这种心态是极其罕见的,只有在每回面对始祖遗骸时才有过这种感觉,但那感觉远不及高汉带给他的压迫。
“这就是异人之威么?”巫恒摸着怀中的玉牌有些愣神。高汉走的急,忘记讨回巫王玉牌,所以玉牌还在巫恒手中。
“巫恒国王,你看接下来你我两军该当如何?”田仁琬举怀向巫恒询问到。
巫恒从思索中回神,沉吟了一下应道:“吐蕃无故犯我,又杀我儿,此仇本王安能不报?我欲趁吐蕃新败挥军南下直取垣驹岭,尔后征讨小勃律。”
“哈哈……老英雄威风不减当年呐。”田仁琬大笑,“实不相瞒,我大唐皇帝对吐蕃侵占小勃律一事甚为震怒,田某上任之时便命我择机收复勃律全境,老英雄此番所提正合圣意。”
巫恒大喜,“如此最
好。”
两下一拍即合,次日清晨便整合兵马一起杀向坦驹岭。
钵和城是钵和州所在地,唐人称之为连云堡,朅盘陀人叫婆勒色河城,是朅盘陀的南大门,而相距不远的坦驹岭则是小勃律的北大门。
坦驹岭位于兴都库什山东段,绵延四十余里,东西连接险峰,岭南便是小勃律的军事重镇阿弩越城。小勃律国国内山高川险更甚于朅盘陀,只有先拿下阿弩越城唐朅联军才能占稳脚跟继而攻占全境。
想过坦驹岭并不容易,必须攀东西两面冰川才能到达山口位置,那是南下小勃律国的唯一通道,也是防止外敌南侵的天然屏障。
田仁琬不知小勃律地理,头脑发热的巫恒倒是知道,却高估了田仁琬七拼八凑组织起来的这支唐兵的作战能力。
到达坦驹岭北麓时所有唐人都傻了,只见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一望无际的冰川上冰丘起伏,冰塔林立,冰崖似墙,裂缝如网,别说是人,就是雪狐、松鼠等长年生活在这里的动物稍不注意都会滑坠深渊,或者掉进冰川裂缝里丧生。
安西军中的唐兵一般都是在草原、沙漠心腹戈壁的环境里作战,虽然也见过冰川,但绝大多数人没见过象坦驹岭这样规模宏大的冰川,更谈不上攀爬。
经验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军中主帅田仁琬对此情况预估不足,没准备相应的人员装备,甚至有身上的衣
物也不足抵御这里的寒风。
“那些吐蕃败兵有人接应倒可上去,可咱们怎么过?还能翻过去么?”所有唐兵都发出这样的疑问,瑟瑟发抖中把目光都看向了田仁琬。
“强攀!”毫无办法的田仁琬大发书生意气,命令部下催促兵士强行过川。
数千唐兵和朅盘陀兵不得不依命行事,但才爬上去一小段便听头上轰轰作响,无数冰块从天而降。
“快躲——”
吐蕃人居高临下凭借地利只一拨随意的打击便让联军损伤过半,失足丧生者不知凡几。
面对此情此景,田仁琬心中发苦,与同样面呈苦色的老王巫恒对视了一眼,“不可取也,且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