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左近,高高的河岸边上一座雪堆突然爆开,一道黑影如苍鹰搏兔般直扑顿毗咖。
“什么东西……”
左右无不大惊失色,刀箭齐举纷纷击向黑影,然黑影受击似无所觉,速度更未曾稍减半分,鬼魅一样转瞬间便跃至顿毗咖处。
顿毗咖口塞雪球尚未化净,整个人还是懵的,不等他回过神便觉眼前一黑、脖子一紧整个人被黑影扼颈带飞。
“叶护!”
攻击顿时停下,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那黑影夹着顿毗咖从阻碍在前的数个骑兵头上跃过在河道的另一边落下,两只木条般的大长脚在雪面上连蹬“哧溜哧溜”地转眼间便滑出数十丈,那一袭血色腥红的披风在随风飘扬,象是在嘲笑他们的无能。
突失叶护,所有人都惊怒不已却追之不及。又是这处雪谷一样的河弯,左岸虽比右岸低矮,但积雪高出河道数尺,任由催马亦非一时能上。
“快看那边!”
急切间有人发现那黑影拖着死狗一样的顿毗咖又转回来了,正站在一处高岗上向下挥手。高大威猛、全身漆黑,青面獠牙、两目如灯,可不正是那恶灵之首?
恶灵之首已现,那么其他恶灵呢?所有在惊惧之余不由得向四周打量起来。
如他们所愿,恶灵们现身了。两岸数十上百处雪堆纷纷爆开,一道道白色的身影电闪而出,在雪面上呜呜怪啸着远离河道反向而去。
“跑了?恶灵又现只为叶护?”
“这些可恨的恶灵难道是上天派来专门与我们作对的吗?”
所有人都升起了巨大的疑问,对恶灵们惊惧不已。
难以察处有青烟泛起,还有哧哧声微弱地响起。
“什么味?”
已成惊弓之鸟的骑兵们四下观察起来,坐下战马也开始不安地骑骚动起来。
“好象雷击时的味道……”
有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惊恐地叫到,但一句未完便听耳畔传来一阵熟悉的爆响。
“轰……”
爆响不是一声,而是连续起伏不知多少,延着河道隆隆地炸个不停。冰面就象一面被突然砸碎的镜子碎裂成无数碎片。硝烟四起、炸声不断,马嘶人吼、水花崩溅,整个河谷此时有如一锅烧开的热油突然被人倒入了一瓢冷水般热闹。
为了这一场伏击,全体雪鹰在高汉的带领下可是作足了准备,消耗掌心雷四百余枚,为防止埋于冰下的引线受潮光空心的芦苇杆就用了数十捆,而后又趴冰卧雪等了一夜,如今总算一炸功成。
此战只有一个要求:不伤人只需炸冰陷敌。
踏实力千五骑兵因叶护受袭而聚到一处,结果这一炸有近千人陷入齐腰深的河水当中挣扎呼号。冬日落水,战马或可支撑但人不行,在这无遮无拦的冰天雪地中即使上来也得冻死、冻伤,根本就无甚战斗力可言了。
“完了。”
虽然不知道恶灵们怎么做到的,也不明白恶灵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这时要是再管落水之人别说再遇强敌、就是身后那些正这个方向赶过来的谋落人看到踏实力人这样的下场也绝对会落井下石,何况河岸上还有那一群看热闹的恶灵们在虎视眈眈地随时准备发动袭击。
“跑哇……”
什么族人,什么叶护,都要不得了,这时保命最要紧。
分处两端侥幸没落水的数百人立即明白了后果的严重性,不禁纷纷仓惶逃窜,结果西去的被雪鹰一一打晕,东去的则正好与天狼军相遇被全部擒获。
等雪鹰和天狼带着各自的俘虏汇合到一处,落水的人都上来了,在河面上东一堆西一堆地挤到一起抱团取暖。欲屠人者已成待宰羔羊,报应来的如此之快。
大局已定,高汉问向身边的尉迟胜:“谋落人离此还有多远?”
“二十里。”
“很好。”高汉满意地点了点头,“告诉他们解除武装把马都弄上来,然后按咱们的命令行事,否则都等着冻死吧。”
“诺。”
其实不用高汉吩咐落水的人也知道把马弄上来靠马取暖可以活的久一点,况且肉食引火等物也都在马上背着,只不过在天狼军环伺之下没人敢动。
尉迟胜的命令得到了迅速执行,所有踏实力人不管落没落水的都加入到了打捞军马的行动中,当然是在解除了武装之后。
武器和肉食都被集中到了一起,由天狼军派人看管和统一分发,有这些东西在就不怕俘虏再升逃跑之念。可怜的顿毗咖自被高汉强虏后就被打晕了,现交由天狼军严密看管,堵口蒙眼、五花大绑被塞到某处不示人前。
尉迟胜组织俘虏们就地开挖雪窟避寒,并升起火堆烤肉、烤衣。伤者治伤、劳者自劳,一时间雪谷之内倒也祥和。
雪鹰战队在交上俘虏之后就跟高汉一起从众人眼前消失了,一是为了保持神秘性更好地威慑葛逻禄人,二是要执行新的任务——智取谋落。
二十里不远不近,隔着数河弯和山谷谋落人并未发现前面的惊变,仍如丧家之犬般埋头向前,生怕处木昆人从身后追击。两千多人离离拉拉地跑的要队形没队形要多散有多散,数十首领领着为数不多的骑兵跑在最前面,美其名曰为后人蹚路探险。
正亡命狂奔间,忽有一骑高举狼骑迎面而来。
“叶护苍狼旗?”前锋诸人不禁为之一缓。
薄纱蒙面的持旗骑兵驰到近前急停摇旗大喝:“叶护有令至,各部尊长安在?”
“叶护何所命?”诸首领狐疑地排众而出。
“大军惨败,叶护急火攻心呕血不止,弥留之际特命各部尊长速速赶至前军,欲从中择一贤良之人交付苍狼旗、苍狼符暂代叶护之职,务使数千儿郎安归故里,以保我三姓葛逻禄根基不失。”
“什么?”
数十位首领错愕当场,随即无不大喜。
“看来顿毗咖是真要不行了,否则这可以调动百部之兵的苍狼旗和苍狼符安能轻易托付他人!?”
暂代叶护,狗屁!这种时候只要名义上掌管了全军,那么即使顿毗咖不死也得想办法让他死!
顿毗咖无子,几个兄弟也不在身边,他若死于归途,以后这掌控葛逻禄上百部的大权岂不就彻底落实了?
低调,这时候一定要低调,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图谋,更不能迟疑不决让他人抢得先机!
一时间场中静寂无声,无数遐思萦绕众人心头。
不是没人想到过顿毗咖此时招集众人齐聚会不会是个阴谋,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贪欲淹没了。
临危选贤,这种事在动荡不安的葛逻禄历史上经常发生,皆因葛逻禄的部落联盟体制使然,这并不让人意外。而且事实在那摆着呢,现在大家一样都是丧家之犬,这时互相咬杀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相信聪明如顿毗咖者不会在死前还为威名大落的踏实力招惹强敌。
短暂的沉默后有人没沉得住气抢先跑出了第一步。商议?这可不是商议的事情和时候。
尊长动,护卫不敢轻慢,只能衔尾跟上。
后续到来的士兵们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只惊愕看见河道上鞭声不断、冰雪四溅,百十骑玩命催马向前,互相滞绊甚至大打出手,都恨不得坐下马多生几条腿以便跑得再快些,没人去理那个传令的踏实力骑兵,更不知道他何时消失不见了。
“这帮伯克(突厥语:骑士和贵族阶层)们可真有闲心,还在这种时候玩叨羊?”
兵败,亲离子散加上误会丛生,本就士气不振的军伍之中怨气陡起。
爱玩玩去,爷们还不伺候了!
一传十、十传百,首领们的不顾部下生死只图玩乐的作风被传的越来越不堪,怨声载道的步兵和奴兵们干脆不走了,就地安营、生火烤肉。
没人知道这不是在叨羊,而是在追逐那唾手可得的王座。
近了,又近了,阴沉的天幕下狼帐所在连绵的炊烟已清晰可见。数十首领的心愈发火热,催马更急。
“嘣、嘣……”
心急如焚、心花怒放之际,一条条绊马索突然从冰面的积雪中崩起,一米一道,密密麻麻的排出十数丈远。
“扑通——”
“我地娘哎……”
一个,两个……数十个,马失前蹄无人幸免,所有人收势不及都被翻滚着抛飞。
“下饺子喽——”
河道两岸百道白色的身影显现,雪鹰队员们互相击掌而笑备好绳索准备下去“捞饺子”。
“饺子们”有点惨,运气好的扎进了雪堆里除了摔懵了之外身体并无大碍,运气不好的则摔的骨断筋折,脑袋摔开瓢的也不在少数、最惨的是脑袋都缩进了胸腔里,整个人生生短了一截。
“啧啧,真是太惨了,谁让你们走路不长眼睛呢?”雪鹰们一边把人打晕绑起一边打趣着。
不一会战场打扫完毕,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首领完好活着的有二十四个,半死不活的十来个,其他的都没气了,后边的护卫情况要好一些,除了不同程度的摔伤之外没人摔死。
雪鹰们随着高汉出去转了一圈就把谋落数十首领一网打尽,这样的战绩不仅让天狼军打心眼里佩服,更让那些踏实力人对这些明显站在敌人一边的“恶灵们”愈加慑服。
背人处,高汉弄醒了顿毗咖,把他和幸存的三十多个首领关到了一起。
“嗬嗬……”
看到比自己还惨的同族,顿毗咖咧着无牙的大嘴又哭了,两眼无泪,有如受伤的公狼只是干嚎,撕心裂肺地那叫一个瘆人。
这一刻,顿毗咖清楚地知道自己完了,失去诸多尊长的三姓葛逻禄也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