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炎热难熬的夏天就要过去了,九月初的京中已初现淡淡秋意,除了晌午时的气温还有些闷热潮湿之外,清晨和黄昏时的空气倒是叫人觉得凉爽舒适。没有了三姨娘的日子,韩雪颜在韩家的生活仿佛变得更加安静了,而她的穿衣打扮也变得更为清新素雅。尽管如此,韩雪颜的美丽却依然难以被遮盖,甚至越变越美,宛如新出的睡莲,纯净到不沾染丝毫泥土和尘埃。
这一日,韩雪颜除了清晨陪同大夫人一起去给老夫人请了安之后就一直待在屋子里看书,午饭也只是吃了一点点,直到夕阳的最后几缕光芒从窗外照了进来,竹香看的实在不忍心了,走到韩雪颜跟前劝说道:“小姐,太阳快落山了,这屋子里光线不好,小姐小心伤了眼睛。不如,奴婢先给小姐传晚膳可好?”
被这么一提醒,韩雪颜放下手中的诗书然后伸了伸腰,确实觉得有些乏了。“竹香,我不太想吃东西,不如你陪我到花园湖边走走吧。”韩雪颜对着竹香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声音清澈柔美,叫人不忍拒绝。竹香皱了皱眉,无奈道:“奴婢当然愿意陪伴小姐左右,可是小姐您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行,总是不好好吃饭,奴婢眼看着您又瘦了一大圈呢!”
“是吗?我真的瘦了?没想到竹香小丫头也学会了油腔滑调,专拣我喜欢的说!”韩雪颜难得笑的开心。记得上一世自己被打入地牢之前已经怀了身孕,那时一心只扑在洛文浩和孩子身上,自己虽美丽却不重视保养,结果脸色一直不太好,身材更是臃肿不堪,记得那会还为了这件事烦闷了好一段时间!可是如今,听到竹香抱怨自己瘦了,韩雪颜反而笑的合不拢嘴。
竹香无奈地摇摇头,道:“奴婢真是拿小姐您没办法了,怎么像个孩子一样呢?不过,奴婢听小姐的就是了。”说完,主仆二人又带上了两个二等丫头,就这样简简单单出了院子,来到了湖边的凉亭看日落。两个小丫头站在远处等候,而韩雪颜却拉着竹香的手一起上了凉亭。
黄昏时分,太阳仿佛比白天缩小了一圈,变成了深红色。而阳光也不再那么耀眼,远远望去,天边笼罩着一团红霞,像红红的火焰照亮着天边的最后一角,煞是美丽。韩雪颜看得出神,脸上的笑容看不清她此刻的心情到底是开心还是伤心,或者是心如止水。
“小姐在想什么?”见韩雪颜一言不发,竹香好奇问道。“三姨娘的事,我做的是不是有些过分?”停顿了几秒之后,韩雪颜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其实,三姨娘沦落至此,只有竹香一人知道是自家小姐一手安排的,可是竹香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错,于是信誓旦旦地回道:“小姐多虑了,像这种恶人,不止一次陷害您和大夫人,就连少铭少爷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当真可恶至极!若是小姐这回心慈放过了她,她不但不会感恩,反过来还会更狠地报复,那么到时候悲惨的就是咱们了!与其任人鱼肉,还不如提早变成刀俎。”
竹香在说这一段话的时候气势颇有强者风范,也许是跟着韩雪颜时间久了,思想也开始慢慢起了变化。若是换做是上一世,说不定竹香早就替三姨娘母女求情了,哪还会有如今这般言辞确凿?不过话又说回来,上一世的韩雪颜当然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冷血无情。一切皆善恶因果所致罢了!人活着若不懂生存之法,只懂自保却不懂先发制人,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竹香,你真的长大了。能够说出这些话,我很欣慰。谢谢你的理解,也许也只有你能明白我。”韩雪颜开口道。“小姐说笑了,怎的被小姐这样一讲,就好像您比奴婢大了很多似的?奴婢理解您是应该的,小姐对奴婢这样好,奴婢当然要事事以小姐为先了!”竹香笑着回道,她当然不明白,韩雪颜此时所指的长大当然是和上一世对比了。
“天气真的很凉爽舒适,眼看就到秋天了,下个月的这时候,枫叶都该变红了。”一阵晚风拂过,韩雪颜似是自言自语道。凭着上一世的记忆,下个月便是兰妃娘娘,也就是二皇子母妃的寿辰。记得那天,兰妃宴请了不少文臣武将,当然也包括了自己和韩雪娇。那时候韩雪娇在韩府虽是庶女,但地位一点不次于自己嫡出大小姐的身份,于是锦衣华服地进宫赴了宴。也就是那天,洛文浩终于对韩雪娇一见钟情,同时也为自己日后所遭受的厄运埋下了祸根。
想到这,韩雪颜突然笑了。今时早已不同往日,三姨娘被赶出了家门,而韩雪娇被老夫人罚在祠堂大院里闭门思过。命运的齿轮转变了,可这一世兰妃的寿宴又将会是怎样的呢?也许会冷清许多吧?不过,想来宫中如今又多了一个八皇子莫迟睿那个英俊得不像话的调皮家伙,宴会有他或许也不会太无聊!不知怎的,一想到八皇子,韩雪颜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很踏实的那种感觉,似乎很想去依靠。这种感觉,是她曾经还深爱着洛文浩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感觉,让韩雪颜莫名有些好奇,也有几分反感的情绪。
夜色逐渐降临了,韩雪颜和竹香一同回了院子,但竹香却没有进屋,而是直接去了小厨房为韩雪颜做了一碗红豆莲子粥、素烧青菜和清蒸鲤鱼作为晚饭。菜做的已经很清淡了,可韩雪颜却还是没有什么胃口,为了不辜负竹香的一番好意勉强吃了几口,韩雪颜便吩咐了下人准备洗澡水,之后便早早睡下了。竹香睡在外间,越想越觉得奇怪,小姐怎么现在的心思为何越来越叫人捉摸不透了呢?
果然如韩雪颜所料,没过几日,老夫人便叫了大伙一同去了慈安堂用午膳,宣布了兰妃寿辰要宴请韩府一家之事。饭桌之上,韩兆隐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身子几乎已无大碍,可见韩雪颜对自己这个父亲也算是格外手下留情了!而老夫人经历了三姨娘一事,心中多少也是有些难过的。毕竟她在保护自己儿子的同时也失去了一个孙子或者孙女,所以看上去精神不是太好。但兰妃是当今皇上最为宠爱的妃子,她的能力不可小视,自然老夫人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兆隐,为娘见你身子调养了这些时日倒是已无大碍了,那么为兰妃娘娘准备寿礼这件事就由你和湘如亲自去办吧。一定记住,贺礼除了要珍贵有新意之外,更要体现出你的一片心意,这样才能打动兰妃娘娘,有助你前朝政事。这女人啊,你千万不能小瞧知道吗?”老夫人似乎对此颇有见解,话说出口也令人觉得分量十足。
韩兆隐顿了一下,然后恭敬回道:“母亲说的是,这件事就交给儿子和湘如去办吧,兰妃娘娘寿辰自然是不可懈怠的。不过,儿子有一事想争取母亲的意见。”“说吧,咱们母子间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老夫人微微笑道。语毕,韩兆隐暗中瞧了韩雪颜一眼,像是在担忧着什么一样。而韩雪颜很快就察觉到了父亲的异常,嘴角轻轻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只顾喝着碗里的鸡汤,装作什么都没有发觉。
只听韩兆隐接着说道:“母亲,三姨娘已经被贬黜家门,所以儿子与她之间便再无任何瓜葛。只是,三姨娘的两个女儿却也是我一脉相连的骨肉。如今梦儿还住原先离三姨娘不远的院子里,这倒无妨。不过……娇儿还被关在祠堂闭门思过,没了亲娘在身边,日子过得着实孤苦,不知母亲是否愿意将娇儿接回来一家团圆呢?”
韩兆隐特意强调了一家团圆四个字,这又勾起了老夫人的恻隐之心。想一想,韩雪娇虽跋扈了些,可却毕竟也是个孩子,亲娘不再身边的确是可怜的,难道这个做祖母的还要百般刁难吗?“罢了,只要她诚信悔过,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我们韩家还是会善待她的,待会就放她出来吧。”老夫人终于松了口,只见韩兆隐的脸上瞬间露出了喜悦的神色,不太夸张,但已足以令韩雪颜看到后冷笑不已了。
“儿子知道母亲宽宏,所以已经提前做主,叫娇儿来给您请安认错了,她已经在门外守候了多时,就是为了见母亲一面。”韩兆隐说的动情,好像都将自己感动了。“罢了罢了,叫她进来。”老夫人语气平淡地吩咐道。这时,谁也没有注意韩雪颜的表情,而这时的她心里却在想,该来的总会来,那就让我看看,这一世,你韩雪娇究竟还有多少本领?
片刻功夫,一身浅粉色长裙配半白透明雪纺罩衫,头戴紫晶芙蓉石宝钗的素颜少女盈步漫漫地走了过来。只见韩雪娇褪去了平日里精致微浓的妆容,虽只涂了薄薄的胭脂,染了淡淡的红唇,却显得别有一番风情。只不过,她这种刻意打扮出来的清纯之态当然无法与韩雪颜天生的清丽气质所比较,相反看久了倒隐约给人一种做作的感觉,很是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