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亦是天涯(1)(1 / 1)

季佛儿是在潮冷和饥饿中醒来,等双眼渐渐适应了昏暗的环境,这才发觉自己根本不在先前居住的房屋内,而是像被人丢弃了一般,出现在了一个深邃潮湿的山洞里。

洞内十分阴寒,只有寥寥数把火把插在壁洞上;微弱的光芒并不能照亮全部,又凭添了几分诡异。

“你醒了?”

一丝嘶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季佛儿吓得慌忙回头,就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男子一脸病入膏肓的孱弱摸样,可双颊和嘴唇却是妖异的发红,昏沉的双目更是贼亮无比,宛若盯着猎物的凶残生物,要人怯怕。

“你、你是白天那个和魏公子发生争执的人?”

没错,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人正是秋白生。

看季佛儿一眼就认出自己,秋白生桀桀的笑出声:“季姑娘真是好强的记忆力,老夫这样的人只是在姑娘面前晃了一面就被记下了,实在是荣幸。”

季佛儿才没闲工夫跟眼前的怪人多说,扶着发麻的双腿慢慢站起,四处打量却没发现任何可以离开的道路,而唯一的一条却是在这怪人的身后,可见她此刻想要出其不意的跑开怕是不可能的。

稳定心神,季佛儿疑惑的看着秋白生:“想必你将我带来这里,不是佩服我的速记能力吧。”

“姑娘快人快语,那老夫也不多绕弯子了……”秋白生扶着滑腻的山壁坐下,双眸贼亮的看着季佛儿:“官兵马上就要围剿山寨,而他们寻找的人正是你,我将你带来此处,想必依照姑娘的才智应该能猜得出来。”

季佛儿心口一惊,脱口而出:“你是故意想要山下的官兵灭了虎头寨?”

“……嘿嘿,就说季姑娘你是聪明过人的……”

“你疯了,虎头寨难道不是你的家吗?寨内那么多人命恐怕都会因为你的举动而丧失性命的。”说到这里,季佛儿提起裙摆就要往外跑,可脚下刚走了两步,就吃痛的哎呦一声,跟着便摔倒在地,痛的半天都爬不起来。

看见季佛儿这样,秋白生晃荡着手中尖利的石子,道:“季姑娘,我看你好歹也是个花容月貌的美人这才以礼相待,你最好把自己的双手双腿管好,若是再敢离开,老夫就不会再拿石子打你,而是直接去了你那漂亮的手臂和纤细的双腿了。”

季佛儿吃痛的扶着阵阵刺痛的脚踝,看着秋白生手中的石子就知道定是他搞的鬼;她虽然不懂武功,但也听说过这武功高强之人便能拈花为器,伤人于无形之中;看来这个秋白生虽然将要命不久矣,可还是不能低估他的战斗力。

季佛儿双眸怒瞪着秋白生,道:“你真是个疯子,你将我拘在这里究竟为了什么?”

秋白生长叹一口气,贼亮的双目似乎陷入一阵回忆:“为了什么?……为了报仇?!……对,我是为了报仇,为了雪恨!”

报仇?季佛儿奇怪了,这个秋白生明明是虎头寨上的人,他和虎头寨有什么恩怨不成?!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如果不是花豹子那个畜生,我怎么可能会活的如此艰苦难捱;是他抢走了我二当家的位置,也是他将我害成这样。”说到激动的地方,秋白生几乎全身颤抖,连双目都更加妖异的亮着,宛若两盏大灯笼。

看见秋白生这样,季佛儿忙出口阻止:“你别这么激动,我看你这模样像极了将要油尽灯枯之象的人,情绪不稳只会让你更加痛苦。”

秋白生刹那间猛然看向季佛儿,诡异的笑着:“你说的没错,我是将要油尽灯枯了,所以我要拉着生前害的我如此痛苦的人全部都给我陪葬。”

“可是我看魏公子不像是那种坏人。”

“他不是坏人谁是!”秋白生对着季佛儿怒吼道:“当年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在山寨中,抢走了属于我的二当家的位置,我会剑走偏锋吞服那些提高内力的药物吗?如果不是为了打败他,我不会将自己的身体掏空,更不会逼着自己走上了绝路;如今我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他害的,是他抢走了我的一切,地位、荣耀还有尊重,都是他……是他抢走了!”

听到这里,季佛儿大致也明白了一些;看秋白生这样就知道那些所谓的提升内力的药物在提升着他的武功的同时也在蚕食着他的所有精血,当药物沉积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将一个强壮的汉子彻底击败;到那个时候,别说是武功高强了,怕是连一个正常人都做不到。

只是,让季佛儿没想到的是秋白生会变成这样只是因为记恨花豹子所致,可见嫉妒心当真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一旦升起就再难以扑灭,宛若焚烧的野火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只会越陷越深,直到迷失自我。

想到这几,季佛儿不禁有些同情秋白生,试探性的靠近他一些,道:“你的身体虽然已经羸弱,但我想想办法应该还可以帮你续命。”

听到季佛儿这样说,秋白生颇为诧异的看着她:“你不是说我是个疯子,为什么还要帮我?”

季佛儿双眸清亮的看着他:“没有人在亲眼看着自己生命的枯竭而不崩溃的,其实你在怨恨着所有人的时候更加厌恶的怕是自己;我是没有办法将你的身体治好,但在余下来的生命中你可以为自己重新做主,不再重蹈覆辙,难道不好吗?”

听到季佛儿的回答,秋白生先是微微一愣,跟着就是嗤嗤的笑出来:“早就听闻季姑娘心地善良,没想到连我这样的人你都能施以援手,真不知是太单纯还是有太心机。”

“不管你怎么想都好,我只请你看在山上那么多无辜人命的份上先放了我;你恐怕不知道,来人若是找不到我,山上的所有人恐怕都会难逃厄难。”

“他们的死活,跟我又有什么用?”

“你……!”

季佛儿简直快要被眼前这家伙给气死了,难道他真的决定放手,不愿意再跟自己的命运抗争一下吗?

似乎是察觉到季佛儿的心底想法,秋白生桀桀笑出声:“我就是要看看,不可一世的魏浩究竟会不会露出山崩地裂的表情。”

说完这些,秋白生就扶着山壁站起身;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终点的他似乎连多走一步路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可在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却是解脱的快意,毫无半点的惧怕和可惜。

看着那个佝偻离开的背影,季佛儿扶着依然吃痛不已的脚踝可怜的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人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特别能体会像秋白生这样的人,不是他们不想好好的继续再活下去,而是生命给他们带来的失望太多;明知道前方已是万劫不复,或许直接跳下去才是真正的解脱。

*

与此同时

虎头寨内早就因为季佛儿的突然消失而乱成一团,张虎一边调派手底下的弟兄把守好山门,一边令花豹子迅速找人;锦红像是疯了一样在山寨中到处乱窜,呼天喊地的叫着季佛儿的名字,翠儿那丫头更是不顾满身的疲惫,跟随在锦红的身后到处寻找着。

现在的山寨内早就乱成一团,因为就在半个时辰前,聚集在虎头崖下的官兵们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开始往山上冲,只要越过天堑,虎头寨就会立刻保不住。

黑暗,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开始吞噬这片平和祥静的地方。

很多东西,在一夜之间都会悄悄的发生着转变。

转身即逝明明是很短暂的时间,可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却能改变很多人、很多事;只是一眨眼,曾经以为天长地久的东西便会分崩离析,以为紧握在掌心里的一切都会飞灰湮灭;希望、幸福、曙光,在你以为完全能够拥有他们的时候,而这些字眼却会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你它们只会出现在书册上,因为现实会用它残酷的行动将其依次击破,让任何一个人体会到:原来命运是会跟自己开玩笑的。

季佛儿不知道自己在山洞中呆了多久,直到火把上的火油消耗干净,火苗渐渐熄灭;耳边的冷风冷飕飕的刮在身上,本来发疼的脚踝因为无法动弹而变的发麻发木……

突然,堵在山洞前的大石被人从外面移开;刺眼的光亮从缝隙中照进来……

紧跟着又是一阵吵杂纷乱的脚步声,季佛儿像是听见了锦红大声呼喊自己的名字,像是感觉到花豹子在用力将自己扶起来……

直到眼睛彻底适应了眼前的光亮,季佛儿才将遮在眼前的手拿开,而就在这个动作刚刚做好,一抹淡紫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帘……

是阿元?!……阿元来了!

几乎是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季佛儿便飞扑上前,一把就将眼前高大的男子一把抱住,瑟缩着、害怕的、依恋的靠在他的胸口上,脆弱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委屈和等待:“我就知道你会来,阿元……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望见这一幕!

山洞中的所有人都像是约好一样安静下来。

锦红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小姐;魏浩也沉默的望着这一幕,而跟在男子身后的众人像是极为畏惧一般,慌忙低下头,不敢乱看一眼。

赵炎神色不动,垂眸看向扑进自己怀里的女子,巴掌大的脸颊上有不少灰印子,但依然盖不住那白皙的肌肤和引人侧目的精致五官;难怪能将阿元迷成那副模样,的确是有着一张绝对出彩的长相。

季佛儿抱着赵炎许久,直到心绪平复下来这才渐渐察觉到不对,周围古怪僵硬的气氛似乎在说明着什么;待她慢慢退出这个温暖的怀抱,抬起头看向来人时,这才在惊愕之下趔趄着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

瞧着眼前受惊的女子,赵炎伸出手臂一勾就将来人一把又抱回进怀中,对上她不满受惊的眼瞳,似笑非笑道:“本宫怎么也没想到会和你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季佛儿!”

本宫?

季佛儿怔了怔,在转头看向锦红时,在锦红快要哭了的表情上后知后觉的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你是……”季佛儿难以置信的开口。

赵炎又猛地一收手臂,将怀中的女子更紧的抱入怀中,看她要做出挣扎的动作,立刻出声:“怎么?看清楚本宫不是阿元就避本宫如蛇蝎吗?季佛儿,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赵炎往季佛儿耳边凑过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继续道:“我的太子妃,你刚才的热情去了哪里?还是说,我这个夫君并非你最满意的那一个?!”

季佛儿只觉得一阵天雷滚来,几乎轰炸的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她没有猜错,眼前的人就是赵炎,那阿元呢?为什么来人会是太子,并非是阿元?!

还有,他为什么说出那样的话?!阿元不是说将一切都交给他吗?阿元没有对他说,还是连说的机会都没有?

看见季佛儿对着自己正正发愣,赵炎躬下身一把就将她拦腰抱起,跟着对上她睁大的眼睛,声音近乎冷静无情:“别这样看着我,你以为我这么快就攻上山头是为了什么?季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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