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身份(1 / 1)

重浅目光冷得能冻死人:“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程大人跪倒在地:“太子饶命。五年前微臣替古月郡主验尸,的确是郡主本人没错,而且,郡主的确是女子。”

重浅冷哼道:“本王限你三日内找出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否则你提头来见。

程大人苦着脸起身,心中暗叫不好。五年前他亲眼眼见着古月郡主下葬,所以三日前太子派人请他开棺验尸,他全不以为然,只单纯认为又是那个落魄太子妃在胡搅蛮缠,方才重验,他根本没有用心,完全没有发现尸棺中的人变成了个男人。

他对着一堆白骨摇头,这,这都腐化成这般模样,如何能辨认身份?罢罢,这条老命,此番怕是要断送了。

杜大人也急的很,若是程大人被治罪,他估计也不会好过,可是,连程大人都无法辨认的白骨,他就更不可能知道白骨的真实身份了。

渠芙遥趁着两位大人抑郁懊恼的空当,对着白骨又捏又摸,观察得十分仔细,仿佛躺在她面前的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而不是一具阴森的尸骸。

程大人慌得跳脚:“哎哟喂,我的姑奶奶,太子妃,您不要乱碰行不行。”

渠芙遥眉峰高挑,精致的脸庞散发出一股难言的气势:“重浅,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这人是谁。”不是请求,而是带着摄人魅力的公平谈判。芙遥笔直的站在那里,若山顶青松,孤傲顽强。

玉香壮着胆子靠近,小声道:“小姐,你别开玩笑了,都只剩骨头了,怎么能看出是谁?”

宋淳在旁看了半天,今日这个落魄太子妃的表现实在让他惊喜,他也忍不住说道:“太子妃,若是一般尸体,还能辨认,如今只剩白骨,怕是有难度。”

渠芙遥给他的震撼太大,重浅轻咳一声来掩饰片刻的失神,沉声道:“什么条件?”

她傲然一笑,红唇冷冷吐出两个字:“和,离。”

重浅思考一番,道:“本王答应你。”一个胡搅蛮缠的女人而已,再怎么改变依旧改不了恶劣本质,况且他现在太子地位早已稳固,踹掉她实在什么太大的影响。

程大人怀疑嘲讽的问道:“不知太子妃打算如何证实这个男人的身份。”

渠芙遥面无表情:“他自己会告诉我的。”

玉骨不满的咬着下嘴唇,她不喜欢这个善妒骄傲的女人很久了,不就是出生好吗,性格烂成那样都可以做高高在上的太子妃,霸占她心爱的男人,凭什么!五年前她终于被打入冷宫,没想到一场火灾竟又把她放出来,现在还在太子殿下面前装神弄鬼,满口胡言。

玉骨冷冷道:“不知太子妃竟通晓阴阳之术,能听到死人说话。”

渠芙遥看着对她毫无善意的玉骨,淡然傲立:“骨头记录人一生的经历,小时候打架受伤,不小心摔跤骨折,中毒,发炎,骨质疏松,匕首刺入肋骨,每个人独一无二的伤口,它都悄悄捕获。”

她的眼忽然变得明亮犀利,在验尸领域,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女王,拥有与生俱来的冷傲之气,令人不自觉折服。

“从整体腐烂情况看,他应该死了五年。”手指熟练又专业的拂过头骨:“头盖骨的骨缝确定人的年龄,左右耻骨在身体中线的交叉处,也叫做耻骨缝合,是测定年龄的最佳部位。耻骨在二十岁之前凹凸不平,二十岁到三十岁平滑,到了四十岁,骨头的表面便会出现海绵似的小孔。这具骸骨的耻骨凹凸不平,死者应该在十八岁到二十岁之间。”

渠芙遥皱起眉思考,古月郡主的尸体被人换过无疑,可是,为何要这么做,看样子古月郡主下葬后没多久,就有人来偷梁换柱,可是,她很好奇,犯人到底有什么意图呢?

玉骨傲慢嘲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胡说的。”

渠芙遥头也不扬:“看你的样子也有二十岁了吧,我不介意开刀让大家看看你的耻骨长什么样,是不是同我说的一样。”

“你。”玉骨气得吐血,她自小拼命练武,才有资格跟在重浅身边,可是,十年了,他却从来看不到她的美,她的真心,女人过了二十,就是老姑娘,基本不可能再找好人家嫁了,偏偏这个渠芙遥还要在太子面前提她的年纪,让她怎么能不怄。

杜大人听渠芙遥讲的新奇,摸摸胡子说道:“太子妃所讲,与我们的虽不同,但细细想来,还是极有道理。”

宋淳问道:“为何又说他十八岁?”

渠芙遥清冷笑道:“这具骸骨虽大部分器官分解,但是牙齿保持完好。四颗智齿长齐,说明他一定满了十八岁。”

宋淳还是没怎么懂,不过,渠芙遥掷地有声的话语,迷人自信的表情,竟让一向冷酷的他选择相信,心中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所说的每句话都那么坚定,坚定到不容置疑。

程大人面上有些挂不住,想他如此资深的老前辈,被养在深闺中的太子妃比了下去,就跟在众人面前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似的难受。

“微臣斗胆请问太子妃,这男人到底是谁。十八到二十岁间的男人,鼎镜国不计其数。”

重浅目光中带点赏识,语气也缓和许多:“芙遥,这男人到底是谁?”

渠芙遥侧过头,不去看那张熟悉到痛彻心扉的脸:“这个人,是被烧死的。”

“小姐。”玉香轻轻拉扯渠芙遥袖口,小姐她以前明明见到死人都会发脾气,大说晦气,现在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一堆白骨都能看出这么多东西,而且,说得好像还很有道理。

重浅扬眉,示意要听她的解释。

“凡生前被火烧死者,其尸口、鼻内有烟灰,两手皆蜷缩。若死后烧者,其人虽手、足蜷缩,口内即无烟灰。你们看看他的鼻骨,口腔,明显有过多的灰,并且他的手骨,虽然风化掉一部分,还是能看出折叠扭曲的状态。”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尸骨呈黑炭色,而且很硬,捏不烂,是室内温度较低的火灾,若是高温大火,骨头会变脆,一捏就碎。”

重浅把玩拇指上的扳指,皱起眉:“你并没有说出他的真实身份。”

渠芙遥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死者右胫骨和腓骨有骨折痕迹,很明显的压缩性外伤,不过有治疗痕迹,应该是多年前因为某种原因摔断过腿。”

程大人立马指挥侍卫点了火把,靠近仔细瞧,最后不甘心的点头:“太子妃所言极是。”

“喔,对了。”渠芙遥“善意”一笑:“我认为,太子殿下这位未过门的‘妻子’,是个太监。”

重浅脸色变得铁青,众人暗暗嗤笑,不敢放肆。

杜大人急切追问道:“不知太子妃有何高见。”他是真服了这“落魄”太子妃,年纪轻轻,面对可怖白骨谈笑自若,熟练的验尸手法,丰富的知识,竟让他这个老手也自愧不如。

渠芙遥在尸骸底下摸了摸,掏出一块灰扑扑的破布,吩咐程大人用酽酒小心擦拭干净。

程大人气的吹胡子瞪眼,想他堂堂刑部六品验尸官,竟要给一个小丫头片子打下手。不过方才她那些分析的确合情合理,也让他大开眼界心服口服,只好恨恨的小心清洗破布。

“这,这。”程大人大惊失色的望着手中蓝布,这不是皇宫里各位公公们穿的梭织布料么,连花纹都一致。

渠芙遥脱掉手套,取过湿布擦手,冷漠说道:“人死后生殖器官分解是很正常的现象,不能因此断定死者为太监,但是,死者身上的衣服还有部分未分解,这样的证据,足以证明这个男人,是宫里的太监。”

重浅脸黑的吓人。

渠芙遥挑眉:“皇宫,太监,十八至二十岁之间,右腿骨折过,五年前失踪或死去,死于火灾。太子殿下,这些信息足够你找出死者的身份吧。”

重浅刚要说话,渠芙遥立马说道:“对了,和离书送到相府就成,古月郡主尸体也没了,我们之间的三日赌约就算作平手好了,玉香,这墓室闷得我心慌,尸骸也怪吓人的,我们先回阑霜殿收拾行李,准备回相府。”

重浅无语至极,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竟然如此厚颜无耻,还装大度说是平手,她对着尸骸指指点点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吓人。

不管如何,她也算是帮了他的忙。

于是不甘不愿说道:“西风,送太子妃回宫。”

一路上,玉香跟打鸡血似的兴奋不已,摇着渠芙遥的胳膊道:“小姐,小姐,我的好小姐,你不知道,刚刚咱们扬眉吐气了。哼,谁让程大人瞧不起小姐你,这下他可心服口服了。”

渠芙遥一弹玉香的额头:“你呀,在墓室被吓得腿软的人不知道是谁。”

玉香吐吐舌头:“小姐最厉害了,不过,小姐,我们真的可以离开阑霜殿了吗?”小姐与太子殿下的三日之约,并不算赢呀。

渠芙遥微垂下头,方才她逞了口舌之快,重浅虽不与她计较,她们还是要早日回相府才算彻底安全。她今日验尸表现出来的一切,绝不会是那个落魄太子妃能做到的,重浅现在忙着查换尸之事,来不及管她,但是终有一日他会反应过来,若不赶紧想出一套说辞应对,即便两人和离,也是后患无穷。

渠芙遥扶额苦笑,上一世的她多么希望能够嫁给重浅,做他唯一的新娘,不过瞬间,咫尺天涯,他们再也回不去。

而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与他和离,真是造化弄人,可悲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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