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孙云说到渠将军,渠芙遥立马知道他们说的是渠腾飞,表面虽然不动声色,内心却如深海暗涌般,心道,重爵坚持来探望渠腾飞,用意必然没那么单纯,而自己又因渠芙蓉的事万万不愿见到渠腾飞,被夹在渠腾飞与重爵之间,总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一个极大的阴谋里。
郑浩天有些不耐的皱眉,对她说道:“到底如何能抓住凶手,为灵儿报仇?”
渠芙遥顿了顿,道:“昨夜伺候郑灵的丫环在哪里?”
一位垂首的小丫头走了出来,软软道:“公子,昨夜便是我伺候的小姐。”
“昨夜可有什么人来找她?”
丫头想了想:“昨夜姑爷与小夫人一前一后的来过。小姐心情不错,早早便睡下,小姐睡觉时不喜欢人伺候,于是我便离开小姐的房间。”
蔡神医若有所思的点头,立马扬眉询问吴之山与白秀芝:“你们晚上不好好呆着,找郑灵小姐作甚?”
吴之山脸色又红又白,说不出话来,最后不自在解释道:“我,我因白日惹恼了灵儿,故晚上去她房间向她赔罪。”
白秀芝也道:“姐姐因为我的事生气,我也是去道歉的。”
“你们两夫妻还真奇怪。”蔡神医摸摸光洁的下巴道:“一前一后?你们二人伉俪情深,想必对郑灵早生怨恨罢。莫不是你们二人合谋将郑灵杀害?”
“没有。”
“绝对没有。”
二人急急否认,“我不知吴郎也会去寻姐姐,若我与吴郎一道去,想必姐姐又会生气。”
孙云道:“姑爷与小夫人虽有作案动机,可他们手上均无抓痕,理应不是凶手才对。”
郑浩天冷喝道:“我不管什么动机,什么抓痕,总之今日找不到凶手,我郑浩天就让在场的人统统赔命。”
重爵不悦的蹙眉,目光锁定渠芙遥,她沉默的似乎在想些什么。
她对昨夜无意中见到的那个与白秀芝碰面的男子一直很怀疑,如果凶手还有帮手,那么那个男子定是第一嫌疑人。
渠芙遥只淡淡直视白秀芝,已让她如芒在背。
“昨夜,与你见面的那名男子是谁?”
白秀芝着实没有说谎的天赋,渠芙遥一问,她便自乱了阵脚,眼睛不敢直视,一直望着地面:“没,没有谁。”
这话陪着她心虚的表现,说来出来确实没什么说服力。
“秀芝,你怎可做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啧啧,长得娇媚清秀,原来是只骚狐狸,难为灵小姐斗不过她。”
“诶,我好像也见过几回小夫人与男人私会,一直没敢说。”
“看来定是这对奸夫□□合谋害死了灵小姐。”
……
白秀芝脸色越来越惨白,郑浩天欺身上前冷冷道:“还不快把那个男人招出来,郑帮折磨人的招数你可承受不起。”
白秀芝将小脸转向吴之山,吴之山叹息着不愿看她,她又看着孙云,孙云眼中没有丝毫怜惜与同情。
白秀芝绝望的闭上眼,道:“是,是马夫黄山。我们,我们真的没有杀人。”
孙云道:“那你们二人为何偷偷摸摸,不是私会是作甚?”
白秀芝摇头:“我知你们不信,我,我平日都不怎么出门,只是托黄大哥驾马路过集市时替我买布料与针线,好替吴郎做衣服,果真如此,我没有骗你们。”
郑浩天冷笑:“这等拙劣的借口也想骗我?来人,速速将黄山带来。”
孙云很快便将黄山捆了来,渠芙遥一看,的确是昨夜的男子无疑。郑浩天猛的拽过他的手,上面果然有不同程度的抓痕。
郑浩天大喝:“杀人凶手,你可还要狡辩?”
黄山惊恐的摇头:“帮主,帮主,我没有杀人,帮主。小夫人,你快帮我解释呀。”
看到黄山手上的抓痕,吴之山狠狠退了几步,扶着木桌喘气,眼中尽是不解与痛惜,秀芝为何如此傻呢,杀了灵儿,又能如何,她,她……唉。
白秀芝哭成了泪人儿,娇弱的身子不停颤抖,她嘴里念着:“吴郎,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渠芙遥心中有些不忍,上前问道:“黄山,你手上的抓痕如何得来?”
黄山瑟瑟发抖说道:“是,昨日我独自驾马回府,在路上忽然跳出一只野猫,我自幼害怕猫,想把它赶走,结果反被抓成这般模样。”
“昨夜你私会白秀芝又是为何?”
“这。”黄山迟疑了一阵,说道:“因小人常常外出,只是小夫人托小人带些布料针线,对了,昨夜小夫人应该也瞧见我手上的伤痕了。”
渠芙遥瞥向白秀芝,她轻轻点头。
“哼。”郑浩天将黄山推倒在地,下令道:“狼狈为奸。将这对狗男女押下去。”
“等一下。”渠芙遥喝住郑帮的侍卫,这个案子,总觉得有些不妥的地方,可是又说不上来。
“这位少年。”郑浩天皱眉:“我很感激你替小女抓住杀害她的凶手,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金钱,女人,或者你想参军做官?我结拜兄弟就是大名鼎鼎的渠将军,有他罩着,保你混得好。”
郑浩天以为渠芙遥也是那种贪得无厌之人,心中对她厌恶了几分,不过她的确帮抓住了凶手,银子而已,她要多少给她便是。
“咳。”一听到渠将军,渠芙遥掩饰性的咳嗽声,摆摆手:“把他们押下去吧。”
在路上一直听闻渠腾飞将军为人正直,刚正不阿,绝不滥用刑罚,郑浩天既然是他的结义兄弟,定然不会私下杀了白秀芝与黄山,若这二人的确不是凶手,将他们关起来,反而能令真凶松口气,这也未尝不是个好机会。
吴之山叹息着恭敬地说道:“岳父大人,秀芝这般作为着实令人心寒,灵儿已是,还是早些让她入土为安罢。”
郑浩天一下像是苍老了五岁,他点头:“我当年真应该将你与白秀芝赶出郑帮,罢了罢了,这是灵儿自己的选择,灵儿的后事,交给你办,她也是开心的。”
说罢他摆摆手离开,孙云跟上前伺候着,走之前,意味不明的看了吴之山一眼。
“你修指甲了吗?”重爵忽然问道。
“诶,什么?”渠芙遥一时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般的伸出双手。
洁净白皙的双手,指甲修得很短很齐,这是她的习惯,经常触碰尸体,指甲留太长总是不方便。
重爵瞥了眼,满意的点头,没再说什么便离去了,搞得渠芙遥莫名其妙,修指甲?这有什么关系么?
玉香道:“好了,少爷,我们也回房间吃早饭吧。”
蔡神医拉着小海要蹭饭,玉香直接送了她一个白眼:“你是神医啊,有点神医的样子行吗?”
蔡神医脖子一扬:“我早饭都还没吃就被孙云拉来了,吃你一顿饭又怎么了?”
两人喳闹的声音吵得渠芙遥头疼,“都不许说话,全部回屋吃早饭。”
吃完饭,郑灵的灵堂也摆设妥当,她的尸体停在内间,渠芙遥避开旁人,独自一人走进黑暗的内间,她反手将门掩上,坐在角落,细细的看着躺在木板上的尸体,眼睛一瞬也不瞬,好像她看的不是阴森冰冷的死人,而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干燥的风从高高的窗户灌进来,咕噜噜直响,代表悼念与追思的白帏仿佛有生命般乱舞,整间小小的屋子弥漫着阴郁的死亡味道。
渠芙遥并不是头一回单独与死人同处一室,作为法医,克服对死亡与死人的恐惧,这是第一步,当年她刚进大学的时候,露营一般都会选择墓地,工作之后偶尔也会去墓地过夜,顺便研究那些无人认领,甚至是露出地面的尸骨。
同事们直呼她变态,只有好友胡一偶尔会陪她一起去,这两个变态女人面对满地的坟墓,都坦然万分,只不过,芙遥是真的淡然到什么都不怕,胡一那货是天然呆加反应迟钝,所以也不怕。
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渠芙遥蹙眉,这个案子,总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是什么地方。
郑灵会武功,但她尸体上没有过分挣扎的痕迹,至少在绳子缠上她脖子前她都没有意识到凶手要置她于死地,也就是说,杀她的确是熟人,黄山和白秀芝符合这个条件,并且白秀芝晚上还去找过她。
黄山虽然没有杀害郑灵的动机,但他手上有抓伤,又私下与白秀芝有秘密接触,两人密谋杀人也说得过去。虽然两人都对他们会面做出了解释,可是除了他们二人也没有别的可以证明。就算能找到卖布料针线的店主,也没有办法证明他们是借着这个幌子密谋杀人。
人证物证对两人都极其不利。尤其是黄山说他的手势被野猫抓伤,如果他说得是真的,那就是凶手蓄意陷害,不过,野猫抓伤的说法,的确没有什么说服力。
到目前为止,证据凿凿,最大的嫌疑的确是白秀芝与黄山二人。
心里这般莫名的怀疑又是为何呢?渠芙遥无奈的笑笑。
吱嘎,门被轻轻推开。
郑帮里的人全部在忙着准备郑灵的后事,渠芙遥警觉的站起身,这个时候,还有谁会进来?
来人走进阴暗的屋子,竟是重爵。
渠芙遥松口气,道:“你也觉得这个案子有些问题?”
重爵点点头,手负在身后,缓缓靠近。
渠芙遥没有多想,目光又转回郑灵的尸体,想要看出些端倪。
重爵安静的从藏在背后的绳索拿出,趁渠芙遥不注意,猛的缠上她的脖子。用力勒紧。
“唔。”渠芙遥完全没想过重爵会来这么一手,呼吸被抑制,本能的开始挣扎,双手扣住缠在脖子上的绳子与重爵的手背。
怎,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要杀自己?渠芙遥心里好多疑惑,却一句话都问不出,呼吸越来越困难,缺氧的大脑令她意识越来越模糊。
又要死了么?她苦笑,怎么两世为人,最后都死在自己未婚夫的手上,这运气,也忒好了点吧。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渠芙遥空白的脑中忽然显现出荒村客栈第一次见到重爵的模样,高贵优雅,又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
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去的那一瞬间,来自脖子的束缚忽然松开,渠芙遥跪倒在地上,大口喘气,“我,我以为我要死了。”
重爵站在她身边,弯腰,冷冷扣住她的下巴,此刻的他,黑衣黑发,宛如地狱修罗般冷酷,他黑眸中带着点点血红,华丽的漫天星辰都比不上其风采的万一。
薄唇轻启,他问:“你想的是谁?”
渠芙遥不解的看着他。
“你以为你要死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谁?”
渠芙遥皱眉:“没有,谁都没有。”
“跟我一样。”重爵缓缓转过身:“我以为我要死的时候,也谁都没想。”
渠芙遥惊讶的看着他,心里隐隐泛上一层心痛,他也死过么?她只知他是尚阑国二殿下,他的过去却神秘得如同黑夜,看不清摸不透。
重爵看着她,认真的说道:“下一次如果我会死,我想的人,一定是你。”
渠芙遥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告白了?重爵掐着她脖子,把她掐得半死,就是为了跟她表白?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重爵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方才掐她脖子之时,自己一直小心控制力道,生怕真的伤到她,看到她绝望的闭眼的时候,他忽然很想知道那个时候她想的那个人是谁。
他喜欢她,所以,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一刻,想的人,只有她。
重爵看着渠芙遥变换的脸色,心中苦笑,老天爷真会开玩笑,连他这种人都会喜欢上别人。
渠芙遥指着脖子问:“这到底是为何?”她可不信他无故掐他脖子真的是为了告诉她他死的那瞬间会想着她,这绝对不是他会做的事。
重爵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递给她:“你自己看。”
渠芙遥一看,除了很浅的泪痕,还有就是一些零散细碎的粉红色划痕,她忽然明白早上为何重爵会莫名奇妙问她有没有剪指甲,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忽然勾起嘴角,原来他问她,是担心勒脖子的时候她会划伤自己的皮肤,虽然看着高傲又不好相处,这个男人,真的很贴心。不过有时候他的手段,真的,不是正常人可以接受。
渠芙遥是个聪明人,她很快便明白重爵的用意:“死者挣扎的时候不可能只在凶手的手背上留下痕迹,而郑灵的脖子上却只有勒痕,这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