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奚茗才将当年紫阳钟家被灭一案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说到最后,奚茗已是口干舌燥,连灌下三杯茶水才缓过来。趁着仰头饮茶之际,奚茗半阖眼睑,暗暗观察起徐子谦来——她再一次跳过了她穿越的桥段,又将杨溢事件的起因稍微“处理”了一下,在她看来,这段故事基本不存在漏洞,徐子谦应该不会发现什么端倪的吧……
“那么,现在是这样的局面:你早已知晓灭门真相,而且并不记恨卫景离;而久里一直被蒙在鼓里,并对灭门一案耿耿于怀,对有主谋嫌疑的大皇子杀意颇重,”徐子谦将一个空茶杯倒置在几上,“所以你担心,一旦局势反转,有人将真相告知久里,极有可能刺激他将杀意转向卫景离。再加之他为灭门仇人做事多年而不自知,仅这一条,则足够令他的仇恨成倍增加,对么?”
奚茗头如捣蒜。没错,分析得极是!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奚茗凑过去,将杯口朝下的茶杯又倒了回来,“粉碎对方的阴谋诡计?”
徐子谦在奚茗的脑袋上轻敲了一下,摇头道:“傻瓜,我们现在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粉碎谁的‘诡计’?你猜测黑衣人的幕后老板是大皇子乾,但我觉得……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如果黑衣人真是大皇子手下,那么同在定安城的卫景离应该有所察觉并且做出相应的反击,可是现在,卫景离方面全无动作……所以我大胆猜测,昨夜暗闯我徐府的并非陵国其他皇子手下,而是另有其人。”
“谁?”奚茗不由压低了声音。
都推断到这份上了,徐子谦必然有所定论。
“幕后之人就是……”徐子谦也将声线降了几分,凑到奚茗耳畔,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我、还、不、知、道。”
靠,这算什么答案?!奚茗嘴巴一咧,露出两排利齿,作势朝徐子谦撕咬过去。
徐子谦经过几次历练,早对奚茗的铁嘴铜牙了解至深,见她呈攻击之势,迅疾地向后撤身,躲过了再一次可能的“血的教训”。
奚茗横眉冷目道:“什么叫‘不知道’?”
听徐子谦分析得有条有理,她还以为那幕后老板真的呼之欲出了,谁知道这货完全是在耍她!
“我们得观时待变,时候到了,对方总会现形。”徐子谦悠悠然一笑。
不过,说自己完全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似乎也不太确切。根据奚茗的叙述和先前自己同奚茗一齐经历的种种危机来看,这一切串成一条线,无非是夺嫡之事,千百年来无甚花样,但危险就危险在夺嫡背后是否有所隐藏。
他脑中浮现出一个人来,将那条主线延伸、再延伸,几乎就要推断出幕后老板的身份来。
只是尚且有两点不明,教他现下不能绝对地下结论。
“那我们怎么做?”奚茗拔出匕首,插在几上。
“观时待变。”徐子谦干脆将眼睛闭上,心想奚茗这丫头有时候真的是很直接,很直接啊……直接到不通过大脑,行动上就径自完成了拔刀、手起刀落的过程呢……
“又是‘观时待变’?!观个屁啊!再观久里就要杀向卫景离了!”奚茗上手抓住徐子谦的衣襟。
“他杀向卫景离了吗?”徐子谦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奚茗着急上火的双眸。
奚茗愣了。
“事情发生了吗?”徐子谦又问。
“等到发生就晚啦!”奚茗不依不饶。她告诉徐子谦一切,不就是为了能够先一步有所动作,将敌人的诡计扼杀在摇篮里吗?
“那我们现在一无所知,还能做什么吗?”
“……”奚茗语塞。
徐子谦握住奚茗抓住他衣襟的一双柔荑,自若道:“不要愤怒,愤怒会降低你的智慧;不要心慌,心慌会使你丧失判断力。”
奚茗松开一双素手,表情讷然地跌坐在徐子谦身前,低下头,不言不语。
“待到真的出现问题了,也不用怕,”徐子谦扶住奚茗的肩膀,柔声道,“因为,既然是问题,就总有办法解决。而且久里不是没有理智之人,我也相信他有足够的智谋应对一切。相信我。”
奚茗抬眼深深看了一眼徐子谦,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观时待变”的策略。复又垂下头,恢复了所有的理智和判断力——
猝然,奚茗抬首对上徐子谦的眸子,处在咫尺之间的距离,逼视着他:“子谦,我觉得,我的判断力瞬间恢复了呢。”
“嗯,好事。”徐子谦展开笑颜,比女人还漂亮的眸子弯成两道月牙。
“那么,我问你,”奚茗泠然道,“你为何不奇怪同样跟卫景离有血海深仇的我,竟然对他毫无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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