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齐允曙满身不自在。
他这样的身份地位,还从来没有人敢在身前放肆。
更何况,他不喜人过分亲近,便是庄安与李吉这样的亲信,也少有近身的。
不过,或许是这慌『乱』逃窜的少女激愤之下的言语和了脾『性』,或许是在灾区留连日久心肠变的软了些,齐允曙难耐的蹙眉,却站在原地未动。
他虽近日四出奔波瘦了许多,可身形仍旧高大,很容易便将身后的少女遮的严严实实。
“主……公子?”庄安大惊。
这少女的动作太猝不及防,他竟让她在眼皮底下靠近了主子爷,真是该死!
齐允曙抬手,示意下属稍安勿躁。
庄安的声音卡在了嗓子眼,只戒备的盯着在自家主子身后伸出个脑袋的少女,却再不发一言。
“江娘,快随我回去!”夏士芳喊道。
他在距离齐允曙几米处站定,嫉妒又畏惧的看着将师攸宁护的严严实实的男人。
“夏大哥,你是秀才,是青年才俊,江娘配不起你,也不想做什么秀才娘子,你……你莫要再『逼』我,好么?”师攸宁小心翼翼的问。
青年才俊?
齐允曙微侧身,垂眸扫了一眼从自己身侧探出的少女漆黑的发顶。
这少女拿自己方才的话回这秀才,是巧合还是刻意?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总之这是一个会亮爪子的小东西,并不像外表这么柔弱,他想。
虽然齐允曙打量的目光只是一瞬,但师攸宁却觉得方才头顶有好大一个灯泡炙烤,心道这人的眼睛是探照灯变的吗?
再远些,『妇』人们原就瞧见师攸宁在前头跑,夏士芳从河里爬上来在后头追,俱惊的顿住了脚,又因着好奇竖起了耳。
待将师攸宁那一番好商好量的拒绝的话听了首尾俱全,众人当下便炸开了锅。
“夏秀才落水,莫不是那江娘推的?”刘家娘子瞪圆了眼,深恨自己来的迟,未将这一场戏看个囫囵。
“难说,夏大娘这回八成是救了个白眼狼!”王家婆母辛灾乐祸道。
“什么白眼狼,我看是羊羔掉进了狼窝里才是!”
徐三娘子将洗衣盆往上兜了兜,腰身上肥肉跟着颤了颤,又道:“没听那江娘说,让夏秀才不要再『逼』她吗?若不是动了心思,好好一个读书郎,说是病了,怎滴又跑到河边了?”
“就是就是,往日里夏大娘同咱们洗衣多少回,也没见夏秀才接过她娘一回!”赵家小媳『妇』眉尖微蹙。
她和夏秀才同岁,当初她爹可有意去夏家说过亲,那夏大娘口口声声说读书要紧,不急着说亲。
现在怎滴,她才嫁人半年,这夏秀才如今便不是读书最要紧了?
一直未言语的里正娘子开口:“说起来,夏家也算不得对江娘有救命之恩,人是咱们大伙送去的,当时可都瞧见那江娘自个吐了几口水便醒了的,至多睡了夏家几日床吃了几嘴饭,这又是洗衣又是做活的,也不亏欠什么了。”
“里正娘子说的对,又不是卖了身,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愿意便罢,不愿意还能捆着人不叫走?”
徐三娘高声道:“咱们都是有儿女的人,可不能黑了心,日后报应到后头人身上岂不是作孽?若是夏家强『逼』,咱们可不能干看着!”
七八个『妇』人们有的沉默,那是死心塌地与夏氏有交情的,觉得夏氏这事做的不地道,可情面在先,到底说不出斥责的话。
不过,大部分人都附和了徐三娘子的话。
一时间想主意的,嘀咕着夏家不好处的,同情师攸宁遭遇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喧闹的直如那沸粥一般咕嘟着泡没个停歇。
旁的指指点点不说,徐三娘那大嗓门可传到了夏士芳耳中。
他原就心中有鬼,哪挨得住着许多议论,脸『色』白中透青,很想将师攸宁直接拽走,但却畏惧站在他身前的男人气度不凡。
“江娘,不过是兄妹之间闹着玩,你怎地这般较真?”夏士芳强堆着笑意道:“快随我回家吧,晚了娘该担心了,她那么疼你,你就忍心?”
“真的……只是闹着玩?”师攸宁探出半边脸,狐疑又防备。
李吉紧张的看着师攸宁,黑漆漆的眼珠子瞪的老大,这什么狗屁秀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像主子爷说的那什么……道貌岸然!
这样的人都能做秀才,那李吉我岂不是也能读书考功名了?!
“真的,快跟我回去吧。”夏士芳心中焦躁,身后一堆人看热闹,又觉芒刺在背。
一生中再没有比这还难熬的时候了,他想,等将人带回去了,他再好好跟她算账!
齐允曙一言不发的看完了这段纠缠,往旁边迈了一步,不再挡着身后的少女。
他阅人无数,对这样貌举止皆不俗的少女只同情了一瞬便冷静下来。
直觉告诉齐允曙,即使这叫“江娘”的少女看起来瘦弱,但却似乎像只狡猾的猫。
而这浑身湿漉漉的『色』厉内荏的秀才,却似乎是这江娘戏弄的老鼠。
且再看看吧,他心道,于是便毫不犹豫的让开了路。
身前没了人形挡板的师攸宁:“……”
一点都不善良!
师攸宁憋气,往后退了退正正好又索缩回了齐允曙身后。
庄安:“……”,这少女胆子真大,竟不像京师那些闺秀,只敢偷偷在远处瞧几眼自家主子爷,稍挨近一点都是不敢的。
李吉:“……”,好熟悉的动作,当初他混在乞丐堆里讨生活,也是这样卯着劲儿跟在主子身边的。
夏士芳欲上前的脚步顿住,不敢伸手从眼前即使沉默不语到却让他多看都不敢的男人身后拉人。
“公子,你们是要往哪里去,要在村子里落脚歇息吗?”师攸宁仰头看齐允曙:“夏大娘家最是好客,我便是夏大娘收留的。”
快答应!快答应!
师攸宁在心底急急的催促,她可不想就此被夏士芳带走。
果然!
齐允曙心道。
好客?!
夏士芳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很快他这预感成了真。
将师攸宁挡在身后的,样貌俊美但自始至终不出一语男人唇角微牵:“是吗?那便劳烦姑娘带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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