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渡城是城,却独立于任何郡县之外,超然矗立于北齐之国最西边!
此时的奎子正在西城墙门楼之上,他是被城主请来的,说是请其实和找人绑架差不了多少,绑来后一言不发地站在城墙边上半个钟头,奎子被晾在一边,钱金甫正安排在城楼内吃早餐。
一场大雪使得城外一片雪白,远处的山峦快分辨不出了,天有些浑白,大概再过几时还会有雪。
城主看风景,奎子却在打量眼前这位还没到封渡城就早有耳闻的城主大人。
姜远,封渡城城主,当今北齐之国国君姜文同父异母的长兄,平西王,北齐国皇族权势最大的同姓王。深受百姓爱戴,在民间威望很高,据说犬戎族的俯首和他有关,十五岁上阵杀敌,战功无数,坐镇封渡城已数十载,一身黄金色的战甲在雪色之中略显暗沉,一丝寒风刺来,在他本被岁月侵染得粗犷的脸上又刻画出一道风痕,头发束在盔冠之中,双鬓及胡渣花白,城墙边上,他背影笔直。
平西王姜远身侧还站着一个少年,一身长袖灰衣打扮,头戴斗笠,腰间一柄狭长的佩刀,站在那里如木桩砖石,很容易让人忽略。
被请来途中,奎子有过几次反抗,事实证明都是徒劳,这斗笠少年必定是炼气化神甚至更高境界的强者,而相传那位城主大人更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但奎子不可能就在这里干耗着,忍不住开口,“城主把我绑来不会就是一起看风景吧。”
姜远城主转身面向奎子,有些凹陷的眼眶使得本就深邃的双眼更显迫人。大有深意地道:“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年轻人了,先天便可斩化气!”
奎子一窒,心想难不成昨晚自己所杀的人真是城主府的不成,又想不会,若是城主府的早在昨晚就要了自己的脑袋,何必大费周章把自己请来这里吗?不知城主意图只得顺口回复一句:“城主廖赞了!”
“你不是北齐人士,要说别国年轻一代的天才,无肠的任羽、深目的盼家姊妹,还有胡赖的孙宇桐,但也顶多越阶而战,绝没有越级杀人的。”姜远说得很慢,每个级分为前中后三阶,同级中偶有前阶打败中阶或者中阶打败后阶也是实属不易,前阶打败后阶也是不世出的奇才,像奎子这样直接越级杀人的,凤毛麟角。
“额,盼玥儿确实天才,任羽那厮就一般了吧!”奎子眉头一挑,看对方来者不善,要找些关系唬一下对方才行,找点威慑。
“哦?”姜远有些惊讶道:“你认识他们?”
“自然”,奎子咳嗽一声,正色道:“实不相瞒,玥儿妹妹从小就很粘我呢,后来深目国君来要带她走,她也不知哭了多少回,最后还是盼王和我师父定下我和她的婚约,我此次的目的就是去找她的,也不知她的病犯了没!”奎子说着眉宇间由憧憬转化为焦急。
“额。”姜远显然没想到奎子会说出这些话,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自己对深目国还是有些了解的,也听说过盼玥儿小时候不是在王宫长大,前两年还定说有疯魔的毛病,虽不是秘密,却也被深目国王有意封锁,这小子难道真的与盼家定了娃娃亲的不成,就算是多半当时也只是安抚之言,不过若是知道这小子如此天才,自是大为欢喜,认了这门亲事也是顺水推舟的事,若是当时就看出这小子不凡,那盼玮那老家伙还真是好眼光啊。
“哈哈,想不到还有这层关系,那就我就更放心把这次任务交给你了。”姜远突然大笑,着实吓了奎子一跳。
奎子不知他的胡话瞬间在姜远心里思量了多少转,但他毫不示弱,抬头挺胸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返问:“任务?”
此时护城河上的吊桥正缓缓落下,巨大的铁链发出轰鸣,一些早就准备好进城的人纷纷步入,城墙太高,从城上向下看,仿佛在俯视蝼蚁一般。
平西王没有急着说任务的事,只是看着城外自顾自感慨道:“我们现在低头看城下凡人,就是修行之人看凡人,和凡人低头看蚂蚁一样。而合道境界后的修士看我们何尝不是如此!”
奎子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笑笑,“而是城墙太高,才显得城下的人渺小罢了,不是我们有多高大,而是我们站在城头!”
“不对!当你过了化神境界就成了凡人眼中飞天遁地的神仙人物,无论心境、眼界还是力量肉身都远超常人,怎么只是站得高而已。”平西王姜远面色如常,想了想又道,“你这么想也不全错,但并非每个人都能爬上这城啊!”
奎子不说话了。
姜远转头看向城外,正色道:“昨晚接到斥候消息,苗民有大动作了,全城侍卫已进入备战状态,恐怕不稍三天,苗民大军就要兵临城下。十多年没有战事了,北齐也该清醒一些才好。”
“苗民?”奎子真没想到会有战争,而且离自己这么近。
“就是翼族和他们的爪牙族群,虽然这三百年来摩擦不断,但从未有这般阵势,我北齐这些年虽然有些松懈,但大战一开必定谁也捞不着好处的!”
“管他什么目的,北齐之国是北荒人族最强国,强国就该诛杀一切来犯之敌!”奎子盈盈有些兴奋,恨不得翼族死光了才好,然后兴奋是情绪又被他强压了下去,他觉得这两天自己状态有问题,有些嗜血,他知道每个族群都不该绝,就说昨晚偷袭自己的黑衣人该死,但总不能说所有人族都该死,都是坏人,也只有那么部分人和自己有仇,但他就是厌恶翼族,就像华夏东部一个岛国,他们的部分先祖曾侵略过华夏,惨绝人寰的八年,对于部分激进的华夏人来说岛国灭了族才好。
真是含沙的原因吗,奎子摇了摇头,他不认为一件武器会左右自己的性格,工具可以有灵,但也只是工具而已,杀戮者是人,不是剑,含沙在成长,自己何尝不是,就算是什么邪物,也要变成自己进步的阶梯,被自己掌握。
“好气魄!”姜远赞叹。“我人族要是个个有你这般气魄,哪还是如今光景!董胖子果然没看错人!”
“城主还没告诉我任务是什么呢?”奎子瘪了瘪嘴,原来是董金财那奸商搞的鬼。
平西王花白的胡渣微微翘起,盈盈一笑道,:“董老板你应该认识,他此次找回了一件宝物,这宝物关乎北齐甚至整个北荒人族的命运,而我要你将此物带到邺京,亲手交到北齐皇姜文,也就是我那个兄弟手上!”
“哦?宝物,恐怕翼族迫近的目的就与此物有关吧!”奎子早就怀疑董金财亲自押运的蹊跷,如今一听,那还不知其中的道道。“这么贵重,城主大人何不找个亲近之人或者亲自送去!”
姜远又转头看他,没有迫人的神情,就像一个长辈,“我左右的人目标太过明显,而我又只能亲自坐镇封渡才安心的,我看人不会错,你本就要东行深目国,顺路进趟邺京不过是举手之劳,只要你把东西送到,我保证你得到天大的好处。”
姜远给奎子的感觉并不坏,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所谓的大将之风,相反还有些亲切,就像秋天的风有些爽朗,有些萧瑟,自然奎子就随意了些,他翻了翻白眼,伸手点了点鼻梁,“空头支票我可不要!”
平西王不知道空头支票是什么,但大概也猜出了少年的意思是要实打实的好处,沉吟片刻后将也不知何时手心多出的一块玉佩,玉佩晶莹剔透,成三片竹叶状,流光溢彩,青翠欲滴,一看就不似凡物,显然早就准备好的,平西王往奎子面前递道“这样,我给你一个进入北极天宗修行的名额如何,北极天宗为北荒地位最高的修行宗门,各种修行法门不计其数,灵气充沛,一年当于别出修行十年。你只需到了邺京,把宝物交给北齐皇姜文之后亮出这块玉佩,他自会安排你入宗门。”
奎子没有接,也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望着平西王右手食指上的那枚戒指,刚才明明姜远手中空无一物,怎会凭空多出块玉佩来,莫不是传说中的空间戒指,可纳物于丸泥?
“这本书是封渡学院唯一一本武学炼体书籍,不涉及修心炼气。”平西王不着痕迹地收了收手,从身侧斗笠少年手中接过一本薄薄的书籍,书页破旧,是老物件,书面有《武之初琅》四个大字。
“好,我去!”奎子答应得很果断,快速抓过玉佩和书籍,收进胸口衣襟之中,再伸手拍了拍,直勾勾盯着平西王姜远,等着见识那件传说的宝物。
平西王终于露出会心的笑意,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四四方方的红色盒子,不知怎的,他双手有些颤颤巍巍,像拖着的不是盒子,而是一座大山。
奎子郑重接过,轻飘飘的,摸不出质地,盒子没有开口,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很久后奎子有提起感谢姜远给他《武之初琅》这本书,在自己对修行最茫然的时候,引领他初入武修的大门。但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很后悔接过那个红色的盒子,如果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去了深目国找永曦,或许他还是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