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冽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早上了,实是楚留香后来喂的那颗药太过厉害的缘故,身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整个人却还是昏沉沉的提不起半点精神来,看着走过来的唐子期,顾冽忍不住失笑,语声有些微嘲:“顾某拿唐兄当兄弟,唐兄何必如此?”
唐子期还没说话,便听楚留香在一旁冷声言道:“初次相遇,你给子期的解药里面下了另一味药,虽是无毒,然而和着前番的毒性一起便是依赖性极高,必须按时服用解药方可解。”
顾冽的神色有些讶然,他的目光慢慢转回唐子期身上,有些疑惑地问道:“唐兄,几月未见你可有不适?”
见唐子期不言语,顾冽便微微松了一口气露出释然的神色,转头看向楚留香恳切道:“那些都只是补药而已,当时唐兄身体状况不大好,顾某有些担忧,索性加了几味大补之药,让香帅担忧真是太不应该了。”
唐子期看着顾冽的模样,便微微挑了挑唇言道:“若是按照沈先生的说法,那解药必服的日子是三个月,算起来似乎就是今晚,有劳顾兄在唐某这里耽搁十二个时辰,到时若是无事,在下再请罪不迟。”
顾冽沉默着看了唐子期一眼,终究放弃一般闭了闭眼:“如君所愿,”想了想他有些无力地张了张嘴言道:“我随身的包裹里有些药材,可能对解药有所助益。”
说完这句话顾冽便不肯再说话微微阖上眼浅眠,唐子期便回头看向楚留香:“药,还有吗?”
楚留香微微一怔,到底还是将昏眩的药拿出了一粒,唐子期走上前去低声言道:“对不住。”然后盯着顾冽将那枚药咽了下去方才和楚留香一起退出门外。
顾冽说过的东西他们早就看到了,正是最后一味绛仙草,有了这东西想必那店小二的毒是能解了,只是若是沈朗没看错,那依赖性的药物竟是一种西域秘药,只有寻到了过往的药典残页才有办法。
“不好……”楚留香神色微微一凛,脚步一提向掩住的房门掠去,一推门发觉窗子已是大大打开,床上的人早就不见了。
唐子期上前走了几步,发觉床边的桌案上留了一个小小的包裹,上面有一张字条写着“家妹拜托,后会有期”八个字,落款是一个顾。那八个字龙飞凤舞,显见得功底极深。楚留香将那包裹细细打开,发觉里面是一些药粉,递给沈郎一看,沈朗便沉吟道:“是那东西的第一味解药,这三个月应是无妨了。”
楚留香忍不住问道:“能研究出彻底的解药吗?”
沈朗想了想将那药粉复又凑近了看一眼,面色倏地一变:“毒生门的老功夫,这小子来历够深啊,”他面色冷峻起来,“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尽力。”
唐子期深深鞠了一躬,语声恳切:“劳烦了。”
“自然,”沈朗笑得畅快:“楚留香的爱人就是我的爱人嘛……”胡月儿脸色一黑一脚踹过去,换来了沈朗委委屈屈的小表情:“大人我错了……那是大人您的爱人,小的怎敢觊觎。”
胡月儿双手一叉腰,满意颔首:“这还差不多。”
……楚留香叹了口气,想到沈朗适才的话便问道:“你是说,这是毒生门的老功夫?能看出来是谁的吗?”
“这样歹毒的东西,一看就是曾经毒生门的手法,”沈朗呼出一口气言道:“当年毒生门首恶只收了一届弟子,最后似乎是在那一夜灭门了吧,也是天命造化,那样的一个门派居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一届弟子……”楚留香微微蹙起眉头来,想起那日文康子的话便问道:“毒生门的事情已经被埋没了那么多年,沈兄是如何得知的?”
沈朗笑了一声,从里间的一间医书房里拿出一本陈旧的书来,轻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笑道:“也是夙缘了,这本书我偶访古寺得的,若是与二位有益不妨拿去就是。”
楚留香道了谢接过来,甫一翻页便是一怔,那上面的字迹竟赫然是已故的友人千石僧人的!他的手忍不住微微有点发颤,旁侧的唐子期却是蓦地了然,从楚留香手中接过那本书问道:“沈兄言及的那古寺,不知是在何处?”
沈朗想了想,便听旁边的胡月儿答道:“哦,那古寺在西域,前番我们出去游历的时候见到的,那老和尚也是有趣,整个人浑浑噩噩不经世事的样子,倒是送了我们好几本奇书。”
“那书不止这一本?”唐子期微微一怔,便听沈朗说了下去:“的确是有好几本,只是与毒生门相关的只这一册罢了,当我们发觉此事回去找人的时候,那怪僧已经不在那家古寺了,住持说从未见过一个那样的人。”
胡月儿本就聪颖过人,听到这里便是蹙眉说道:“我们怀疑那僧人便是毒生门的遗孤,那时找到我们怕也不是偶然,或是有事相托,只可惜我们竟是回去晚了。”
楚留香轻轻吸了一口气叹道:“世事无常,胡姑娘不必忧心了。”
胡月儿闻言便笑了一声:“香帅这话倒是有些勘破世事的味道。”
沈朗接过话头说道:“之后大概还要几幅解药彻底解去那药性,我研究好了便去平凉城和你们汇合。”
“劳烦了。”楚留香恳切道。
唐子期的毒并没有发作,却也再未见到顾冽。三人告别了沈朗胡月儿夫妇,便径自赶往平凉城去,一路俱是无事。
到达平凉的那一日距笑风堂开会的时间且还有一日的功夫,一路舟车劳顿,南云毕竟尚小,在客栈落了脚便先去补眠。唐子期看着收拾东西的楚留香微微吸了一口气言道:“我有些事……”
楚留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坐到唐子期的身边语声温温问道:“怎么?”
唐子期犹豫了一下方才言道:“笑风堂总部,我自己去行吗?”
楚留香没做声,半晌方才轻叹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如果你是担心危险,我想大可不必。”
能够难得住香帅的危险,这世上实是不多,何况以楚留香的性子,怕是再多么危险也定是要去的。
“笑风堂里面有你的白盖头,你去了或会成为众矢之的,”唐子期这样解释道,紧跟了一句:“我想,等一切清楚了再去也不迟。”
楚留香目光极深地看了唐子期半晌,最后微微笑了起来,倾身过去轻轻地覆上一个吻,然后拉开了一点距离看着唐子期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不用担心我。”
他的语声极为愉快,听起来便是心情上佳。
这世界上很少有人会为了楚留香的事而担心,或是因着楚留香太强,强大到几乎没有人觉得担心是一件必要的事情。
唐子期大抵是第一个。
如此深情,岂敢负耳?楚留香在心底默默念着,然后微笑着倒了一杯酒递过去,自己手里也执了一杯浅啜一口想了想言道:“临行前,胡月儿告诉了我一件事。”
唐子期抬起头听着楚留香温声说了下去:“连着两晚,她听到你在庭院里对着虚空讲话,可对面却是无人……另外,昨日在济州府外,子期似乎是一瞬间便不见了,子期你可是有何事不便言与?”
连着两晚的话……黄恺和叶枫那两次,是都被胡月儿撞到了?唐子期犹豫了一下,蓦地不知道该如何和楚留香解释,开了开口复又闭了起来,半晌方才言道:“给我点时间,”唐子期挑着唇角笑了笑,目光很是温和:“等这次笑风堂的事情结束,我便讲给你听。”
楚留香深深看了唐子期一眼,最后微微笑了出来:“好。”
就算一定要面对风波,但至少还能够和你一起面对这一切。
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笑风堂坐落在平凉城的南郊,南郊有一片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匪帮聚集之所,官府亦是无能为力,自打笑风堂来了竟像是绝迹了一般再也不曾出现过。老实说对于笑风堂的存在,平凉城的住户往往都是暗地里称赞的,毕竟笑风堂的存在等同于克制了大多其他势力的出没,何况老实说一个杀手组织的存在与否与小市民还真是没太大的关联,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个闲钱为了点家长里短的事情跑去笑风堂买凶杀人不是。
因而笑风堂其实是一个很微妙的存在,明明是一个非正义的组织,然而却被官府和住户同时默认了。
唐子期到底还是没能阻止楚留香,楚留香这人看似温和,但其实是一个极为执拗的人,一旦楚留香真正决定了的事情,想必是真的再不能阻止了。最终唐子期抬出南云来,结果正巧沈朗有事一前一后到了平凉城,于是最后一个借口都无,只好和楚留香一起同赴总部。
想不到这次去总部,却正是目睹了一场大闹剧。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线索略多,主要是这一群人互相都有些瓜葛,抽丝剥茧刷boss,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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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唐毒什么的不对!唐唐你快把竹子给香帅!【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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