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蓝看着远处青黛色的林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凡尘有凡尘的好,做神仙也有做神仙的好。”菩提忽而怅然若失。
汀蓝恍然回神,浅笑道:“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以前不高兴的事情呀?说给我听听,或许我可以让你开心些。”
菩提展颜,道:“也算不得什么开心的事情。我从前在凡间的时候,父母俱在,对我十分疼爱。可后来回了紫微宫,这才发现,我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汀蓝有些诧异。
她和这个小师妹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少。而且,因为自己最近,不是去了无妄海,就是有其他的事情,平日里,和自己的小师妹,一向很少这样讲话的。
汀蓝自己,也是个不知道父母的孩子。她闻言,尴尬地笑了笑,掩饰住内心的不是,道:“我也不认识你的父母,但是我想,他们一定是十分地爱你的!”
就像,当初妙音仙子,对待自己一样。不,或许,比起妙音仙子,对待自己,要更好更好。
一定是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汀蓝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恍惚。
菩提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关于自己的这个一身蓝衣的师姐的传闻。
雪阁大祭司入海天之原,感念雪后的时候,于长满了廖蓝草的滩涂之中,发现了汀蓝师姐,接着,便直接带回了雪阁。
这样的经历,和很多年前,十分地相似。
传闻当初仪端公主,也是在海天之原,偶然发现了一个孤女,带回了雪阁。后来,这个孤女,不负众望,成为了雪阁的大祭司,执掌雪阁几十万年。后来,更是在诸神之战之中,大放异彩。成为了九重天上的众神,都敬佩而赞叹的神仙。
本来,在最负盛名的时候,便可以享受着作为一个神仙,最惬意的时光了。然而,却在三万年前,葬身归墟之地。
命运,可真是弄人呢!
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谈论起自己的这个师姐的时候,谈论起当年的雪后呢!
想到这里,菩提神色缓了缓,道:“师姐,你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汀蓝笑道:“三万年前的事情,我记不清了。三万年来,我一直是在雪阁长大的。”
菩提心里,忽而升起了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菩提喃喃道,“就感觉,好像认识了师姐很久很久一样。”
汀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或许,这是你我之间的缘分。”
菩提心道:这种缘分,究竟是什么缘分呢?
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能力知道。或许,等自己成了雪阁之中,比较厉害的人物的时候,自己便可以知道了。可以看见自己的过往了,可以知道,自己的父母亲是谁了。
这样想着,她觉得心头有一种十分莫名的欢喜。
两人正巧走到了菩提林子里的一棵高大的菩提树下。
青黛色的叶子,深褐色的树干。站在树底下,仰起头往上望过去,还可以看见青碧色的菩提果。莹润的菩提果,看着十分可爱。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脑海中便立刻出现了一篮子青碧色的菩提果。
“这果子什么时候才会好呢?”
“还需要两个月呢!”菩提笑道,“到时候我们一起来摘果子吧!”
摘紫微宫的菩提果,摘往生湖的莲子,这样的事情,在幼小的羽幻的心里,是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
没想到,过了不过四五万年,自己真的可以站在紫微宫的菩提树下,看着菩提果子,还可以商量着,等果子熟了,一块儿来摘。
命运真是奇妙呀!
“好呀!到时候休沐的时候,我们一起来摘就是了!”汀蓝笑着说道。
菩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道:“青冥帝君和我们一道休沐,不如,把他也叫上吧!”
“人多自然力量大!”汀蓝笑道,“也要问问小殿下的意思才是。”
自从上一次,在紫微宫里小憩过片刻之后,自己就突然会弹琴了。她觉得十分地邪门。此刻,她已经有些困了。她强撑着,不想睡觉。谁知道,睡醒了,又会发生点什么奇怪的事情呢!
而且,之前睡着了的时候,还被那个黑衣服的怪人,就是那个叫九魅来着的人,给抓到了奇奇怪怪的山洞里去了。
她才不要在陌生的地方睡觉!
哎,上次被抓走,好像是在雪阁里睡觉的吧!
一时之间,她又有些不太确定了。
上眼皮和下眼皮,在激烈地打架。
菩提看着一惊,笑道:“师姐,要不要歇会儿?”
汀蓝本想说不的,而她的头,已经十分诚实地点了一下。
菩提笑着把人送到了自己从前住的偏殿里的暖榻上。
汀蓝眼睛半睁半闭,口齿有些不清,道:“记得给我布个结界,我睡眠浅。”
菩提从善如流地布了个结界。
心下却很是奇怪。师姐这样的一副样子,似乎是,很想要睡觉,但是呢,又很害怕睡觉一样!真是奇怪!
菩提已经辟谷多年。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都已经是十分习惯了的石群。
她将桌子移到了菩提树下。拿出了自己惯用的毛笔和笔架,又拿来了几张宣纸,开始写字。
写点什么好呢?
提起笔来,不知道如何下笔。
从小长在紫微宫里,她已经养成了和紫微帝君差不多的习惯。
紫微帝君喜欢看佛经。而她,自幼便是在这菩提园子里,抄着佛经长大的。
提起笔来,不知道写什么的时候,她脑海里,便出现了一帖佛经。
一个字一个字写下的时候,心,便慢慢地静下来了。
只默写了一页,她便再也什么也不记得了。手指微动之间,一本佛经,已经出现在了案几之上。她将佛经铺开,十分认真地抄写起来。
整个园子,似乎变成了虚空。
到底,是她变成了虚无的存在,还是,这园子,变成了虚无的存在呢?
谁也无法回答她。
就连她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的大字,也没有办法回答她。
青黛色的树林子里,一方古色古香的案几之前,一袭紫衣的女子,低头陈腕,朝着佛经。
林子,安静得犹如不存在。
紫衣的女子,安静得犹如一幅画。
风声,都变得很轻很轻,似乎不存在一般。
汀蓝和雪忆的呼吸声,此刻,都变得有些吵人了。